《坠落人间》不顾故城

5、倾耳听

　　回到酒店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林岳乔二话不说抱着衣服进了浴室，待顾泽川也洗完澡出来时，发现林岳乔已经睡熟了。
　　顾泽川把空调改成了睡眠模式，安静的翻看着已经填写好的资料准备上交。顾泽川发现母亲发了很多微信，大概都是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于是顾泽川发了几张图片过去，然后熄灯睡觉。

　　第二天下起了绵绵的小雨，顾泽川打开窗户：“今天应该凉快，我们去总统府吧。”
　　“嗯……”林岳乔眼睛睁开了一半又闭上，“听你的……”
　　折腾到接近九点，林岳乔才完全清醒过来。
　　“坐公交吗？”林岳乔问，“我好像没有零钱。”
　　顾泽川也突然意识到这个问题，于是打开手机查找地铁线路，可以说是非常细心了。
　　找了一会，顾泽川突然问：“要不然我们走着去怎么样？反正也不急。”
　　“行啊，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吗？”林岳乔嘻嘻一笑，“也可以公主抱。”
　　顾泽川：“……”公主太沉了，抱不动。

　　顾泽川带了一把足够大的透明伞，打着伞向前走。总统府距离他们住的地方挺远，但是他们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消磨。
　　“咕咕。”
　　“怎么了？”
　　“没事，就叫叫你。”

　　两人沉默了一小会，顾泽川轻声问：“复读的事情，考虑好了吗？”
　　林岳乔没有急着回答，他思考了一会，轻声道：“肯定要复。前几天我姑给我打电话了……她说郭姐也帮了不少忙，但是恐怕不能再在咱们学校复了，可能得去寄宿学校。”
　　接着林岳乔摇摇头：“寄宿学校也挺好的。”
　　顾泽川换了一只手撑伞，腾出来一只手拍了拍林岳乔的肩膀：“我等你。”
　　他不会安慰人，只能拍拍肩膀，告诉他，别怕，我会陪你。
　　拙劣的安慰和温柔，是我能给你的唯一和全部。

　　“嗯。”林岳乔点头，两人继续在雨中漫步。

　　走了一半，林岳乔却突然改了主意。“咕咕，你很想去总统府吗？”
　　“还可以，去看看？”顾泽川其实也是第一次自己旅游，百度攻略已经是他学习意外的最大智商范围。当然就是先把名胜古迹看个遍啊。
　　“那你要是也不太想去，我们就去那里怎么样？”林岳乔指了一下十字路口处的建筑，“大型商场嘛，我以前来过，这里有家冰淇淋特别好吃。”
　　顾泽川忍俊不禁了一秒，对林岳乔点点头：“好啊。”

　　商场有十二三层，进去之后是一楼大厅的活动现场。似乎是一场才艺表演，林岳乔一看就来了兴趣，拉着顾泽川去报名。
　　“两位帅哥，你们是要伴奏，还在自己弹钢琴呢？”工作人员指了一下舞台边上的钢琴，微笑着问。
　　“弹钢琴。”
　　“伴奏。”

　　该死的默契。

　　林岳乔最终也向自己一年多没有练过的钢琴技术妥协了，选择伴奏。
　　林岳乔选了一首挺老的歌，他记得这首歌在他刚上高中那会很火。“会背词吗？”林岳乔问。
　　“还成，正在看。”顾泽川晃了晃手机。

　　两人的颜值在小范围内引起了不小的波动，有人开始拿出手机录像。顾泽川转头看看林岳乔，却发现林岳乔闭上了眼睛。

　　“如果你能感同我的身受，即使你不接受我的所有。”

　　“想被爱的我，束缚了枷锁，最初的感动，兑现的承诺。”

　　林岳乔的声音及其好听，带着少年质感的明亮。顾泽川的声音偏向于温柔，就像他的性格。
　　这两句开口脆，台下叫好声一片。

　　“谁说没结果，冷眼嘲笑我，以往的蹉跎，今天的放纵，谁都想笑着看天空。”

　　“谁说我不能，这就是我最初的梦，有些故事开始就没错。”

　　林岳乔唱完，把话筒交给主持人，看向顾泽川。
　　谁说我不能，你就是我最初的梦。

　　其实林岳乔只是单纯的想把这首歌唱给顾泽川听，却没想到顾泽川也会唱。
　　“咕咕？”林岳乔捏了捏顾泽川的手指。
　　“你猜奖品是什么？”
　　“什么？”
　　“电饼铛，你想要么？”
　　“不太想……”
　　两人笑着离开了大厅，转头去二楼转转。根据林岳乔不可靠的记忆，那家冰淇淋店在七楼，两人到了七楼之后，却发现七楼是女装专卖。

　　林岳乔此刻有一丝丝尴尬，在服务员的微笑中，面不改色的重新按了电梯，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顾泽川对店员笑着摆摆手，意思是不小心走错了。
　　两人重新转回了二楼。已经中午十一点半了，二楼是各种各样的餐厅，林岳乔边走边看，突然发现自己什么都想吃。
　　“咕咕，你想吃什么？”既然自己都想，那就把选择权交给别人！
　　“我都可以啊，听你的吧。”顾泽川确实也是都可以，于是把选择权再次还给林岳乔。
　　林岳乔：“……”我都想吃。

　　最终两人吃了炒年糕和芝士焗饭，吃完后，两人继续找林岳乔记忆中的冰淇淋店。没有找到，但是两人并不算失落，继续想着下一步去哪里玩。

　　前一天他们去淮河的时候没有逛太久，于是顾泽川提议再去逛一逛夫子庙。
　　下午的夫子庙还没有亮起街灯，林岳乔拉着顾泽川到处溜溜逛逛，在一家收拾铺里串了两条手链。
　　用名字串起来的简易手链，带有旅游城市独特的历史气息。
　　“咕咕，咱俩一人一条，你带我的我带你的。”林岳乔对着顾泽川的手腕比划，顾泽川的腕骨生的及其好看，带有几分棱角，林岳乔就边试款式边品味一番。
　　“好，”顾泽川点头，“不过这种手链可能不太结实，如果以后你磨坏了不许难过。”
　　“戚，磨坏了就再买嘛。”林岳乔付了账，突然又发现新大陆一样戳了一下顾泽川。
　　“咕咕你看这条项链好看吗？”

　　顾泽川看见那条花里胡哨的项链之后，开始怀疑自己这段时间对林岳乔太纵容了。
　　“好看那我给你买。”
　　这叫四两拨千斤。

　　林岳乔果然没有再提项链的事，两人出了店门，正打算继续走时，林岳乔的手机响了。
　　“喂？姑？啊……挺好的，在南京，”林岳乔接起来电话，见顾泽川看了他一眼，摆摆手示意不是在喊他，“我知道……复读的事……嗯。”
　　林岳乔打完电话，突然觉得双脚落回了地面。

　　他们又在南京玩了四五天，逛遍了各地的商业街和小吃店，还去了一趟游乐场。顾泽川在回去后便开始忙碌，林岳乔也在家人和以前班主任的努力下顺利进入应届高三复读。
　　顾泽川时常去林岳乔学校门口等他，两人便去附近吃一顿麻辣烫作为大餐。
　　少年的感情总是灼热又平常，目光时刻都是偏向，却找不到合适的时间点去说一句仪式感的话。

　　直到那天是林岳乔的生日。
　　林岳乔生在七月的最后一天，那时天气还没有转凉，蝉鸣实在聒噪，林岳乔有点不耐烦的在校门口等着。
　　“林岳乔。”
　　顾泽川不是太适应给人太过亲昵的称呼，于是只好直呼姓名，却有点意外的温柔。
　　他穿着一件漂亮的黑色短袖，锁骨里还有因为跑步而出的汗。
　　“咕咕你怎么这么慢呀，”林岳乔撒娇地笑了一下，“你再不来我还真以为你要咕我了呢。”
　　顾泽川笑了笑，上了林岳乔的电动车：“去你家，可以吗？”
　　林岳乔给顾泽川留了一把家里的钥匙。
　　此刻林岳乔心突然狂跳了起来，不自觉的想象起小说里时常会出现的画面，或者还有烛光晚餐之类的情节。思及此，林岳乔嘴角微微上扬。

　　顾泽川没有辜负他的期望，运用学霸天才的自学能力为林岳乔做了一桌有模有样的法餐。
　　“林……岳乔，”似乎觉得全名还是太生硬，顾泽川吞下了姓氏，“生日快乐。”
　　“天哪咕咕你也太厉害了。”林岳乔回身想要去抱顾泽川，却发现顾泽川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是一枚不大的玉如意，拴着中.国结样式的红绳。
　　林岳乔惊喜的拿起，发现玉如意的背面刻着他的名字。

　　“……谢谢你。”
　　谢谢你带给我阳光，还给我了一个预约的未来。

　　下一秒，顾泽川轻轻揽了一下林岳乔的肩膀，在林岳乔的唇角留下一处轻吻。
　　“我也喜欢你。”
　　那个吻很短，只是轻轻碰了一下，甚至林岳乔没来得及反应便已经收回。
　　“所以……明年要加油。”

　　他们没敢在一起，因为林岳乔要复读，谈恋爱会耽误时间，顾泽川知道他不可以再错过了。
　　反正他们还有漫长的岁月，也不太在意消磨一年的时光去等一个有彼此的未来。

　　十八岁的生日里，林岳乔拥有了全世界最温暖的誓言和爱。
　　那时的他们，拥有全世界。

　　——

　　六年后。

　　林岳乔有一个毛病。
　　每当他回忆过去时，总是会先回忆那段刚高考完的时光。那时候的他明明那么潦倒，却拥有另一个人给予的无限少年意气与希望。
　　于是他习惯性的回忆起那个极尽温暖的盛夏，甚至忘记了其后几年自己究竟过成了什么模样。

　　于是他说，我过得一点都不好，我好想你，你快心疼我一下。
　　像当年一样。

　　餐厅的音乐智能跳到了《真相是真》。
　　“我给你看那几年青春再简陋潦草却始终让我沉迷。”
　　“我身边只他一个，却敢去没天光的疯狂梦境。”
　　“是他陪我流血破皮陪我失眠时交换着回忆。”
　　“也因他才成就我，换别人就失去结局……”

　　林岳乔的眼泪落在颈间的玉如意上，冰凉滚烫。
　　“你走以后啊，”林岳乔偏头笑了一下，矜贵又落魄，“我就一个人过了六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