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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雪积前 雪积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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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瞧我们在难得一见的雪天里发现了什么?一个小男孩,蹲在下着微雪的土坡上,低头摆弄着什么。奇兰偷偷从土坡的另一面爬上来,然后---
“哈哈!”奇兰突然伸出头,对着金大笑,金慌乱中打翻了面前的器皿,斜斜地滚了一转,打个弯儿,又立起来,奇兰定睛一看,是个普普通通的瓷碗。“你在干嘛啊?”
“......”金忿忿地回视奇兰,奇兰回赠他一个鬼脸,他弯腰捡起碗,找了个角度,平放到地上。雪下得还不大,白色的雪片落到黝黑的泥土上,很快变化成透明的水,消失不见了。“我在......”
“什么?什么??雪下太大我听不见啦!”奇兰翻过坡,凑到金旁边,投下不明显的影子。给瓷碗及其周围降下一个色调。
金起手猛拽奇兰衣摆,后者重心不稳,一下子坐在地上,很大声地回答:“我在!接雪!”
奇兰本来还因为摔得臀部疼想骂人,听到这回答一下子噗呲笑出声:“哎哟,你想用碗接雪啊?诶呀,哈哈哈......碗接雪。”
金一下子涨红了脸,说:“碗接雪怎么了?碗冰冰凉凉的,雪落到上面就不会化啊。泥巴就是不够冷,所以雪落到上面就会化了。”
“那你要接到什么时候,才能把它装满呢?”奇兰用指尖比划一个碗口大小的圆,“等到它装满的时候,周围肯定也积上雪了,就算地面上的积雪薄一点,但是积雪的范围更广啊,那时候再铲到碗里不就行了?”
奇兰看着金窘迫的样子,打趣:“你不会这都没想到吧,蠢弟弟?”
金的确是没想到,可是也不想就这么被姐姐嘲笑,灵机一动,反驳:“不是!铲回来的雪不好看,自然飘到碗里来的积雪平平的,更...更...”金指手画脚,想憋出个什么形容词。奇兰接嘴:“更平滑规则。”“对!更规则!”
随即金又别扭起来,还是被奇兰提醒了,他想自己想出来的。
“好吧好吧,”奇兰安分了几秒,戳戳金,问,“那你要等多久呢?”
雪片飘到碗里,被姐弟俩说话时你一口热气我一口热气喷融化了,金无奈地把碗放远一点。发现即使两人不开口,雪花也不会在瓷器表面停留太久。
“你必须要等啊,”奇兰学着大人的语调,语重心长地教育,“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可我不想等啊,我现在就想堆雪人......我要是,是那什么弗雷..弗雷桌德尔那边的人就好啦。一年四季都有雪玩呢。”金伸出手,白色碰到肉红色就消失了。到弗雷尔卓德不冻死你呢,奇兰心想。
往年的初雪都是在夜晚降临的,人们一醒来,木窗的边角就会染上纯白,放眼望去上下一白,大家戴上手套就可以蹿出去搓起雪球互相砸,可今年的雪,像是冬将军皱着眉头憋云朵里憋了一整晚,太阳出来催促,它才吐出冰雪,噗啦啦落下来。导致现在地上还没积起雪,雪势已经有变小的苗头了。
“别等啦,”奇兰一手提碗一手牵金,,“给你看个好东西。”金不情不愿的被奇兰拖着走,还在想要是真的一年四季都有雪会怎么样,应该可以用雪堆出一个很大的雪人,甚至可以跟真人一般大小,他用刀可以刻出五官。让他或她拿上一串吐露殷红的梅花,甚至于堆很多雪人出来,做出像雕像那样的......
“回神回神!”奇兰把大脸蹭到金的脸上,鼻尖触到鼻尖,金连忙后退几步,大吼:“你别理我这么近!”
奇兰耸耸肩,完全不在意地说道:“我是你姐姐诶,隔的近又怎么了?你这张脸皮子我是从小看到大咯。不说了不说了,你看这个!”
你才几岁啊,十岁都没有吧,金腹诽,他是真的不喜欢跟别人发生肢体接触啊。总觉得和别人太过接近...怪怪的。他也说不上哪里怪,明明是亲姐弟,同样的爹妈,自家姐姐怎么跟内向的家里人都不一样,大大咧咧的。
金看向奇兰身后,两条绳子并排系在一根较为粗壮的树枝上,绳子末端再穿过一块宽木板两端。
丑,金的真实想法。
“秋千!秋千!”奇兰说出一个金听不懂的词汇。金一脸懵逼,奇兰不得不亲身实验,她坐上木板,刚一开口,就听到“噼啪”一声。
“....啊??哎呀!”奇兰连忙跳到地上,迟了,本因为冬天叶子掉光而变脆的树丫,带着刚积累的薄薄雪层,带着清脆的折断声砸了下来。
金看着奇兰慌忙躲避,毫无良心地嘲笑起来,他知道这个东西怎么使用了,就是顺着绳子荡嘛,但谁叫蠢姐姐要选在冬天示范呢?
奇兰心疼秋千的残骸,幸好这棵树不是什么果树,就是由瓦斯塔亚人不小心掉到这里的种子长起来的。
“我......唉......还想在湛春节来之前给咱找个乐子呢。”奇兰闷闷不乐地往回走,金问道:“那现在?”
奇兰没法子了,无奈道:
“那现在,现在等雪把碗填满。”
第二天的时候,奇兰睁开眼,先是盯着房梁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被墙上一整块四四方方的白块吸引,窗户外面结起一层冰花,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
奇兰掀开被子穿好衣服,猛地推开家门,白雪已经将石阶铺满,看不到一丁点青色。
太阳还没冒出头来,大地的色调偏暗,但是四周的景物清晰可见,在这样的纯色之中,远山与屋舍的轮廓被勾勒出来,宛若大师信手涂抹的水墨画。
远处传来一声鸡鸣,奇兰搓了搓手,回到房间里昨天就准备好的戴上手套和帽子。小心翼翼地举起铲子,防止吵醒屋里起床气大的离谱的好弟弟,双脚踏出门槛之后,她本相毕露,乐颠颠地跑到门前的空地上。
大干一场吧!奇兰!拿出你在地球上积攒的灵感来!
金昨晚睡得也早,今日醒的也早,奇兰拿铲子发出的细微声音他其实听到了,但遵循本能他又缩回去眯一会。等到倦意彻底消散殆尽后,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起床的四步程序,他才慢条斯理地开始动作。
一切完成后,他循着奇兰的脚印和铲子拖出来的一长条痕迹找到了大清早就不安分的姐姐。奇兰对着树,把一个用雪堆的像是柱子又有些弯曲的东西打散。
看到金,奇兰发出懊恼的哼气声,“好吧好吧我又搞砸了。”她指指树,“本来很想捏出一个冰晶树的啊!结果发现枝丫完全接不上主干。”
“创意很好啊,”金幸灾乐祸,“就是你的手太菜了。”
奇兰转过身,三下五除二推雪推出一个小球一个大球,最后把小球放到大球上。自嘲的大笑:“我就这水平啦,哈哈!”
“摘两根适合的树枝!”她自言自语,转过一棵又一棵沉眠的大树,最后发现褐色树枝和白色积雪间缀着几米粉红,欣喜的叫喊,“花开咯!”
金走过去,奇兰把鼻翼凑到粉花的上方,企图嗅出花香,结果像个傻子一样被飘雪呛到,一个喷嚏,把自己打得向后仰去,稳定步伐后没心没肺的又笑了出来。
她的面庞转过来,迎向金也迎向黎明的微光,脸上绽放出真挚的笑容。
“你也喜欢花朵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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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村民惋惜的背景声中冲回家里,他接到消息的时候还在脑中构思赞咏雪夜静谧的夜晚的诗歌,还在想今年奇兰又会变出什么样的青莲花灯,在湛春节成为最美丽的光景。
血腥味飘的很远,他没有大喊让开只是推开一个又一个围观的村民,他们悉悉索索的声音比丰年的蝗虫还要令人厌烦。
“真可怜......”
“卡达家就只剩一个孩子了......”
“可怜的娃子啊。”
无用的怜悯,他将其一并推开,在客厅的中央有一条向外延伸的血线,他放慢脚步,
他放慢脚步,左边的肩胛骨前几天摔伤还没有愈合,足音一强一弱,顺着血线,艰难地踱了四步,拐进奇兰的房间里,
奇兰的房间里,那张总会蹦出各种手工制品的四脚木桌打翻在地,桌面被人的尸体撑起,他颤抖着将桌面移开,
桌面移开,人的尸体露出全貌,奇兰身上只脖颈上一处伤口,泵出的血从地上到床单上到墙壁上一整片,已经挥发成了深褐色。
深褐色,铁锈味直冲到大脑,像是千万根细针密密麻麻扎下来,扎的脑浆在颅骨里跃动。奇兰手上还虚握着断成四节的粗木针,手旁散落四颗绣球花纽扣,用自己萃取的绿色染料染了四天的毛线散乱在她周身,像是把她捆在地上。
视线在精神和物质的双重折磨下扭曲,奇兰的身体和周遭的环境融为一体,和一切美好的回忆融为一体,他现在像是看见
看见菟丝子缠绕在年轻的树干上,疯狂地积攒养分,最后狂乱而欣喜地吐出自己的恶之华,装饰了整个房间,渲染了它的整个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