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交界之时》我叫包菜

5、道别

　　唯阳见绛玖面有疲惫，贴心说道：“你伤还没好，先休息吧，你要是喜欢吃鱼，我明早再去给你抓。”
　　绛玖靠在门槛边，眼睛半睁不闭，声音微醺，“天天吃鱼会腻的。”
　　“那你吃吗？”唯阳问。
　　“吃。”
　　看着她快垂到地上的脑袋，唯阳无奈上前扶住了她，绛玖抬眼看了他一眼，一反常态地伸出双手道：“抱我去睡觉。”
　　唯阳垂眸，乖乖俯身抱起了她，然后动作轻柔地将她放在了床上，给她盖好了被子。
　　绛玖拉着被子轻嗅几下，草药的苦涩钻进鼻腔，让她想到了那个已经死去的面色苍白的清丽女人，唯阳的母亲。
　　绛玖吸收了她很多的死气，但现在为了压制神圣力也几乎都用没了，偷鸡不成啄把米，还要被人“要挟”去护送。
　　唯阳看见绛玖出神的样子，鬼使神差地抬手揉了揉她的头，轻声说道：“睡吧。”
　　绛玖翻身背对着他，将被子盖过头顶，“你出去。”
　　唯阳看着这一团鼓包，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绛玖拉下被子，看着天花板出神，也许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躺在床上了。
　　抬手轻碰了一下自己的额头，这还是除了师兄以外第一次有人碰她的头，谁给他的胆量？
　　绛玖赌气在被窝中滚了几圈，其实她并不困的，只是不想跟他单独相处才做出那副样子，掀开被子起身，她环视了周围一圈。
　　这应该是他母亲的房间，衣柜中放着几件女性的衣裳，已经被洗得发白，也一样带着微微的药味，绛玖闭眼微微一嗅。
　　这是薇草的味道，通常用来疏血解毒，难道他母亲是毒入肺腑而死的？
　　绛玖想到这里微微一愣，然后恼怒地把衣服放下，那小子母亲怎么样关她什么事情，她不过就是得了点他母亲的生命力而已，反正都要便宜了那群乌鸦，那还不如给她呢！
　　绛玖盘坐在桌前的椅子上胡思乱想着，不知过了多久，云开月明，银色光辉洒而下，绛玖不由地抬头，伸出手想要去接，握手，却什么都没能抓住。
　　果然这里跟暗界很不一样，那里只有无尽的黑暗与血色的月亮，她不喜欢红色，也不喜欢那散发出铁锈味道的红色液体。
　　也许比起暗界，她更喜欢这里一点，至少这里，没有那无时无刻都充斥在鼻尖的腐臭血腥味。
　　绛玖起身，推开门来到了唯阳的门口，反正她也睡不着，何不干点坏事儿呢？
　　她悄悄推开房门往里面看了一眼，确定床上有一鼓包才踮着脚尖进去了，这里要比她住的那房要小一些，但是却多了书桌上的丹青跟小型书架，还有一些绿植作为装饰。
　　绛玖探头向唯阳看去，他微蜷着身子面朝外侧躺着，丝毫没有察觉到她的靠近，手中不知道抓着什么，眼角还带着不明显红肿。
　　明明在他离开她房之前还没有的。
　　绛玖戳了戳他脸，算是报那一揉之仇，看着唯阳的睡颜，绛玖再次陷入了沉思。
　　这小子也算是她来到此界第一个见到的人，身材单薄不说，浑身上下也没有多少肌肉。
　　除了那金光外没有任何的保命手段，就算她受伤还没有恢复修为，但只要不动用死气，像这样伸手轻轻一掐，他就能断绝呼吸。
　　这样弱小的生物...如果师傅的计划到了后半段，他又能怎样活下去？
　　唯阳睫毛微颤，似乎下一秒就能醒来，绛玖微怔，却见晶莹泪珠顺着他的脸颊滑下。
　　他似乎做了噩梦，将身体蜷得更紧，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像是想要叫谁的名字，绛玖的衣角被紧紧抓住，“不要...走...求你......”
　　他呜咽着，哀求着，跟刚才他恳求自己时的样子完全不同，那时的他也像这样一样可怜，能够令她心软，却无法让她像现在一样，心脏像是被捶打一样闷痛。
　　多么虚幻、多么弱小而又脆弱的生物。
　　你到底有哪一点，能让我产生这样的情绪？
　　绛玖轻轻握住他的手，眼中的淡然与冷漠悄然消散，多了一分柔软跟怜惜。
　　入手的微凉让绛玖握得更紧了一些，她学着唯阳的样子，轻声说道：“我就在这里，不走。”
　　唯阳睫毛微颤，到底没有睁开，只是手上的力度，稍微加强了些许，仿佛生怕绛玖离开一样。
　　绛玖坐在他的床边，背对着唯阳抬头看着月亮，轻轻吟唱着不知曲调的歌曲，没有看到身后唯阳微微睁开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就那样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两人交握的双手直至月亮从天边消失，也没有松开。
　　天明。
　　绛玖睁开眼睛，转头见唯阳还未醒来，她便轻轻将手抽了出来，然后悄然离开了房间。
　　唯阳睁开眼睛，坐了起来，左手握起了自己微微发烫的右手抵在额头。
　　莫约过了半个时辰，唯阳才穿戴整齐走出了房门，他看了一眼旁边房门紧闭的房间，拿着自己的钓鱼工具出了门。
　　绛玖坐在桌前悠悠喝水，听见他出去的动静才上前打开了门，带着暖意的阳光照射进来，绛玖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然后出门向着小村子后面的森林走去。
　　身上的伤口愈合的速度很慢，她需要打猎吸收生命力来治疗伤口，去往落日都城的直线路程会有一座不小的森林，她不了解这边的野兽有多强，如果只是她自己一个还好，但还要保护那小子的话，就得保证自己现在的状态万全才行。
　　待唯阳回来的时候，无论哪里都找不到绛玖，他握着鱼竿的手攥紧，呆站在院中。
　　“愣着做什么呢？不是要给我做鱼么？”
　　绛玖的声音从头上响起，唯阳猛地抬头，就见她坐在房檐，手肘托着下巴，就那样静静看着他，淡声道：“我已经饿了。”
　　唯阳表情有一瞬的惊讶，然后便露出了温和的笑容，“嗯，我这就去。”
　　“傻小子。”绛玖小声嘟囔了一句。
　　两人在这个村子呆了一个星期左右，期间住在唯阳家附近的婶子来看了他好几回，唯阳只是笑着说自己没事，然后将自己要离开的意思告知了他们。
　　婶子一家惊愕的同时也在不停劝阻他，但是唯阳决心已定，无论是谁劝告他都只是笑着拒绝。
　　绛玖就在房檐上看着那样的他，直到临行前的前一晚，她道：“你每天都那样笑，不累吗？虚伪。”
　　唯阳拿着包袱的手一顿，然后笑道：“没办法呀，我不笑的话，婶子他们会担心。”
　　“我不笑的话，他们会哭的。”
　　“我不喜欢看到人哭。”唯阳将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搁到桌子上。
　　绛玖嗤笑，“难道你笑他们就不伤心？他们就不会哭了？”
　　“这样强装着不让人担心，却不知道这样会让人更担心吗？你的笑将他们的关心和担心都阻隔在外，你为了不让自己难受，选择了让他们在你看不见的地方难受。”
　　唯阳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然无法反驳她的话，他至今都在遵从母亲的话，以微笑与温柔待人，不让他人担心与哭泣，所以从未考虑过这样的事情。
　　他自以为为别人好的事情，真的是他们想要的吗？
　　绛玖伸手捏他的脸颊，看着他苦恼的样子不由有些幸灾乐祸，在唯阳看过来后又轻咳一声，像一位老师一样严肃道：“好好跟他们道别，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
　　“嗯。”唯阳唇角微抿，露出了一个温和纯洁的笑容。
　　绛玖忍不住一巴掌糊了上去，“说了几遍了，别用这种笑容面对我。”
　　唯阳无辜眨眼，然后将她的手从脸上拉下来，无辜道：“我忍不住。”
　　绛玖不吃他这一套，“赶紧睡吧，明天就要出发了。”
　　“好。”他柔声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