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暗交界之时》我叫包菜

3、虚幻

　　唯阳本以为自己也会被杀死，却没想身上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异变。
　　唯母看着他身上的金光，眼神几度变化，最终还是化作了欣喜与激动，苍白的面庞上浮现了一丝释然，她轻轻叹息了一声。
　　你果然遵守了承诺...
　　唯母整个身体都放松了下来，闭上了盈泪的双眼，嘴边还挂着一丝微笑。
　　看到唯母逐渐化成黑雾的样子，唯阳已经顾不得自己身上的金光，只能紧紧地抱住唯母不停地叫着她，喉咙间发悲痛的呜咽声。
　　黑雾弥漫，唯母的身躯化成黑雾飘向崖顶，顺着风儿去往了远方，彻底消失在天地间，没有留下一丝一毫曾经存在的证明。
　　唯阳就那样直直地望着那黑雾消失的地方，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那里什么都没能留下，他身形僵硬地俯身趴在了地上，无声痛哭着。
　　他什么都没能留住，什么都没能保护得了，就连他唯一的亲人...也离开他了。
　　绛玖趴在一旁的石头边，双臂因为挡住金光的攻击而变得鲜血淋漓，因为那股金光，她的身体到现在还麻痹着动弹不得，一股令人恶心得想吐的神圣力在她身体内乱窜，令她无法治愈自己的伤口。
　　她现在淡漠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焦急，现在再不离开，等那个家伙缓过劲来说不定会上来给她补刀。
　　这次是她大意了，没想到在这种偏僻的地方竟然还会有祭司！
　　绛玖没移动几步，体内的神圣力便窜动得更加厉害，让她不由地又吐了几口血。
　　压制不下去......
　　身体似乎有很多尖锐的小刀在横冲乱撞，不断地搅乱她聚集体内的死气，并且破坏着她的身体。
　　即便能用死气将神圣力都压制下去，到最后她的力量也会所剩无几，再也没有余力来对抗来自外界的冲击。
　　这就是书上所说的师出未捷身先死么？
　　绛玖握紧拳头，拼命地调动体内的死气想要反抗，但是却在神圣力的尖锐之下节节败退。
　　神圣力对于本界人是治愈的力量，但对暗界人来说却是穿肠的毒药，但凡沾惹一点就会感觉到像是被万千只虫子啃噬一样的痛苦，更何况是那样一股强大的神圣力，如果不是绛玖刚吸收了大量死气，现在就只能被迫返回暗界去了。
　　“你...还好吗？”
　　绛玖趴在地上挣扎，浑身上下的衣衫破碎，双臂流着泊泊鲜血，样子着实狼狈，听到这声音，她拼命挣扎着想要起身，手臂却痛得令她无法支撑身体，只能狼狈地摔回了地面。
　　绛玖狠狠地盯着唯阳，心想：只要他有异动，就算拼尽一切，也要予他重创后再返回暗界。
　　唯阳看着绛玖戒备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之前在后山见过的受伤的小狐狸，圆溜溜宛如黑曜石的眼珠瞪得大大的，满眼都是警惕，浑身僵硬，明明害怕的紧，却还是不愿意示弱。
　　他蹲下身来，犹豫了一会，然后小心翼翼地伸手，试探着触碰到了她的肩膀，俯身动作轻柔地将她抱了起来，牢牢搂住。
　　绛玖心中惊愕，然后怒目而视，激动地又咳出几口血。
　　“你要...干什么....”她哑着嗓子开口，明明想要发火，但发出来的声音却虚弱至极。
　　“额、咳咳、咳。”
　　说了几句话绛玖便感觉嗓子火辣辣的，像是有烈火在灼烧。
　　“不要说话了，我带你回家治伤。”唯阳一步一步向前走着，每一步都很谨慎小心，似乎很怕摔着怀中的女孩。
　　“......”绛玖嗓子火辣辣的，无法再说话，只能用一种微妙的眼神看着唯阳。
　　他是傻的吗？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刚才想要他的命？
　　这时候难道不是该补刀？还是说这家伙其实是想等她放松警惕后再下手？
　　绛玖沉默半晌，低头瞄了一眼自己这具动弹都艰难的身体，抛却了这种可能性。
　　村民们站的很远，并没有看清山崖顶上发生了什么，只看到了隐藏在黑雾中闪烁的金光跟完全消散的黑雾。
　　见到唯阳走下来，怀中还抱着一个伤痕累累的女孩，他们都是一脸迷茫，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婶子冲上来，表情似乎带着一些愧疚，“小阳，你娘她...？”
　　“娘亲已经走了。”唯阳垂头，手指微微收紧。
　　绛玖瞥了一眼他猛然收紧的手指，视线转到了他的脸上。
　　旁人不明所以，但看到他平静的样子，也都放心了下来，七嘴八舌地安慰了他几句。
　　唯阳一一回应，并跟他们说不用担心。
　　绛玖一直在盯着他，再怎么说自己也算是间接地加速了他母亲的死亡，这人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怨恨的样子，甚至表情都十分平和，根本看不出刚才悲痛的样子，现在甚至试图救她。
　　他到底在想什么？
　　绛玖不相信他没有任何自己的欲求，也不相信他心中无恨，只是觉得他现在的样子肯定是在做戏，现在心里肯定恨不得把自己撕了，却还能做出一脸平静的样子。
　　真是虚伪。
　　绛玖眯眼，但她是不会放松警惕的。
　　唯阳拜别村民并婉拒了他们帮助，带着绛玖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将她安置在了他母亲的床铺上。
　　绛玖浑身疼痛，只能乖乖任唯阳摆布，直到他抬起自己受伤的手臂，她不由地痛呼了一声，眉间紧蹙着，另一只手紧紧地抓着被褥。
　　“别碰我。”绛玖轻喘着气，哑声压抑着怒气说道。
　　“我只是想帮你包扎伤口。”唯阳手上的力道放轻，拿起摆在一旁的药膏跟纱布给她看了一眼。
　　“不需要，滚！”
　　不知是不是绛玖的错觉，她好像在唯阳的面上看到了担忧跟...无奈。
　　无奈！？
　　绛玖的表情仿佛像是吃了屎一样，她顾不得身上的伤，直接伸手将他推开，怒道：“滚！”
　　唯阳被推得后退了一步，有些无措地站在原地，看到神情激动的绛玖，似乎想要说什么，对上绛玖的眼睛，他心中一颤，转身走了出去。
　　绛玖强撑的坚强溃散，她瘫倒在床上喘着粗气，身上的伤口剧痛不止，她的额头都是冷汗，嘴唇跟面颊都泛着苍白的颜色。
　　她趴在床头止不住的呕吐，站在门口观望的唯阳见状终于忍不住再次跑了进来扶住了她，“你...没事吧？”
　　绛玖从没有受过这么重的伤，体内的那股神圣力不管怎样都无法消去，依旧在体内肆虐，不停地在身体里搅动，她只能暂时用死气压制，但是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唯阳有些无措，现在的绛玖甚至连推开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虚弱的卧倒在他的怀中，满面苍白的闭着眼睛，嘴角漫出一丝血液。
　　紧张而又无措的情绪席卷而来，唯阳有些手忙脚乱，却突然感觉心脏一痛。
　　“扑通、扑通。”
　　剧烈的心跳声响彻在耳边，带来一幕幕似曾相识的画面，唯阳面露痛苦，不知过了多久，那股心悸才缓缓消退。
　　等他回过神，想要再去回忆那些画面却什么也都记不清，只有那闷痛的心脏还在剧烈跳动着。
　　唯阳连忙垂眸，却瞟见自己的指尖闪烁着金色光芒，而绛玖苍白的脸色却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稳了不少，甚至连伤口也有愈合的趋势。
　　唯阳在原地怔愣了半晌，很快就反应过来，然后将绛玖安稳地放在床上，自己则去外面打了一盆水，拿着新的纱布跟药膏跑了进来，认真仔细地为绛玖上药，擦去了她嘴边的血迹。
　　夜幕降临。
　　绛玖幽幽睁开眼睛，陌生的天花板，耳边传来一声清浅的呼吸声，她的身体猛地紧绷，手背微微绷起。
　　她缓缓转过头，唯阳的睡颜映入眼帘，只见他趴在床边，清亮的银白色月光倾洒在他的身上，带出一股朦胧虚幻的意味。
　　绛玖不由地失神了几分，至今她从未这样认真地观察过一个人的面庞，也许是没有那种闲情逸致，也许是生活不允许，也许是她很少有这样放松的时候。
　　放松...
　　她现在...感到放松吗？
　　绛玖俯身伸手，悄然撩起他的一缕短发，眼神多了一点动容。
　　她承认，这个人长得的确很不错，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会给人带来一种沐浴在阳光中的感觉。
　　阳光...那种存在于虚幻中的东西，又有几分是真的？
　　无论是他掩饰自己浮于表面的笑，还是他可笑的试图拯救她的举动，都十分令她恶心。
　　这种人在暗界根本就活不了多久，看着他，就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一样！
　　她知道是这人不计前嫌地救了自己，绛玖垂眸松开了手，但她身负重任，她不该，也不能放任会威胁他们暗界人的神殿祭司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