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一六年夏》Serendipitious

11、第十一章

　　第二天一早，旭日东升，明亮的朝阳落长长的走廊上，洒下一片明媚的金黄。昨晚兵荒马乱的小树林早已恢复了安静，只看得到退休教师们三三两两地散步消食。
　　上完早自习的学生们刚哈欠连天地从食堂吃完早餐回来，一抬头却看到了高二教学楼四楼上就出现了一幅这样的景象，三十班的门口齐刷刷戳着五个学生，每人手里都拿着纸笔，正低头认真写着什么。站在最左面的学生似乎低头低得时间太长了，他皱着眉抬起头来转了转脖子，露出一张熟悉的脸，震得所见之人皆目瞪口呆：这不是季川吗？
　　“酸菜牛肉面也太狠了，一万字检讨，他想把我们的检讨集结出版出来吗？”何浩痛苦地抬起头来。
　　沈乃钧叹了口气：“检讨不是问题，问题是他还要给家长挨个打电话，下次回家我又要被骂了。”
　　郝志伟垂头丧气：“昨晚我都说了不喝，你们不听。”
　　“你可闭嘴吧你，昨晚就数你喝的最多。”何浩翻了个白眼。
　　江图南在以前的学校经常被罚站走廊写检讨，早已对这一系列程序习以为常，他对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熟视无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清晨微凉的空气，神清气爽：“朝阳好美。”
　　季川揉了揉眼睛，抿着唇继续编万字检讨，幸好出来之前带了本书垫着，不然非得把纸戳出一万个窟窿，他伸长脖子看了一眼何浩千疮百孔的检讨，努力把笑憋了回去。
　　“季川你笑什么呢？”何浩疑惑地看着用手背捂着嘴的季川“对面有你喜欢的女生啊？”
　　附中的教学楼都是U形设计，两个级部正对着，两边是长走廊，此时此刻，一级部的走廊上站满了人，吵吵嚷嚷十分热闹。有不要命直接大庭广众掏出手机对着两位校草拍照的，有幸灾乐祸的，甚至还有端着泡面出来边吃边看的，有人被酸菜牛肉面罚站走廊写检讨是常事，可A班的人被罚就是稀罕事一桩了，更何况其中还有季川和江图南。
　　“季川被罚写检讨都好帅啊。”
　　“我觉得江图南更好看，他今天穿的卫衣好好看啊。”
　　“明明是季川的暖男风大衣更好看啊。”
　　“你们别说了，他们都好看。”
　　“快多照几张，这可真是神仙同款，颜狗天堂啊。”
　　“拍完了记得发给我。”
　　即使昨晚就被暴跳如雷的酸菜牛肉面通知了今天一大早就要罚站写检讨也完全没有影响季川少爷的心情——他早晨起来不急不慢地洗了个澡，从衣柜里挑挑拣拣选出了一件灰色高领毛衣搭配黑色呢子大衣，裹着长腿的裤子熨得平平整整，脚上穿着外国定制的短靴，出门之前他甚至还对着镜子整理了足足三分钟发型，他潇洒地拉开宿舍门的时候，从容得好像不是去走廊写检讨，而是要去参加某个品牌的时装周。
　　“老沈你写多少了？我觉得我要编不下去了。”何浩干脆破罐子破摔地一屁股坐到地上，他昨晚醉的最厉害，今早也起的最晚，连个澡都没洗就匆忙赶到教学楼，现在他的头发上还隐隐可以闻到火锅的味道。
　　沈乃钧翻了翻手上的检讨大概估了一下字数：“大概五千了。”
　　季川兜里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掏出来一看，是唐韵女士发来的短信，说她和白归璨已经到学校门口了。
　　“各位，我妈已经到学校门口了。”季川把纸翻了个面，行云流水地开始写下一段抒情“酸菜牛肉面可能昨晚就连夜给家长打电话了，做好心理准备。”
　　郝志伟的笔尖一笔走歪，在纸上戳出了一个大窟窿。
　　果然过了不到五分钟，唐韵女士和白归璨就手挽着手出现在了四楼三十班的门口，对面看热闹的人更多了。
　　“快看，那是季川的妈妈吗？好年轻啊，不会是他姐姐吧？”
　　“另一个是谁？怎么还牵着手来了？”
　　“看着穿衣打扮，我觉得一个是季川妈妈一个是江图南的妈妈，她手里的手包是上周才发的新款，我爱豆的机场图上就拿的那个。”
　　“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觉得她们老早之前就认识了，这种牵手姿势只有闺蜜之间，普通朋友谁会跟你这么牵着手？”
　　“季川。”唐韵女士脸上精致的妆容在八点的朝阳之下一尘不染，她穿着温婉的浅栗色大衣搭配白色毛衣裙，手里拎着个闪闪发光的手包，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她好看的眉拧成了一团“倒霉孩子，我跟你白阿姨昨晚才约了今早去喝早茶，位置都订好了，你倒好，惹了事还得我来给你收拾。”
　　教室里早就听到了唐韵女士的声音，靠近窗子的学生都纷纷趴在窗子上朝外看去。
　　“就是。”白归璨没好气地看了一眼笑得满脸乖巧的江图南“你自己不学好也就算了，能不能别带着季川出去惹是生非啊？”
　　“我······”江图南顿觉六月飞雪，自家母亲的一番说辞让他感到很崩溃。
　　“好了，走吧，谭主任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办公室。”唐韵女士对着手机屏确认了一下妆容是否完好“一会赶紧认错，别耽误了我的早茶知道吗。”
　　季川无语地把检讨夹进书里，带头往酸菜牛肉面办公室走去。

　　酸菜牛肉面正在办公室里捧着他的大水杯边喝边跟老杜唠叨昨晚小树林里的故事。
　　老杜倚在半旧的沙发上，口气平淡：“回去我会教育他们的，你放心。”
　　“放心？我怎么放心？上个期末考试我们被一中打了个一败涂地，你们班比十五班考的还差，倒数第一直接滑到了全市五百多名，你心也太宽了，这也能放心？”酸菜牛肉面看着老杜淡定的样子心里就抓狂“你看看那个江图南，才转来了一个月就带着季川去喝酒，再过几天不得带头上天？早知道这样，我就不该同意把他转到你们班，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老谭，现在事情都没搞清楚，怎么就能认定是江图南带头呢？我看这孩子挺好的，在班里也不惹事，跟班里其他同学的关系处理得很好。”老杜轻轻晃动着他的保温杯，菊花的清香随着热气冉冉升起“一会他们来了，你先问清楚再说。”
　　“报告。”季川轻轻叩门。
　　酸菜牛肉面扯了一下有些皱的衬衫，扬声:“进来。”
　　季川推开门，满色从容：“谭主任，杜老师，我妈来了。”
　　跟在他身后的江图南摸了摸鼻子：“我妈也来了。”
　　唐韵女士和白归璨一前一后走了进来，唐韵女士是第一次被叫到学校，她刚走进办公室就有些手足无措，仿佛是她犯了错被批评似的。相反，江图南在以前的学校常常惹事，白归璨被老师打电话叫到学校开小会早就是家常便饭，她走进办公室熟练地冲着酸菜牛肉面微笑：“您是谭主任吧？我是江图南妈妈，真对不起，江图南又惹事了吗？”
　　“两位先不着急，其他几位家长还没到，咱们先不说昨晚的事，来，请坐。”酸菜牛肉面早已准备了五张椅子在办公室里，明显是要促膝长谈的意思，唐韵女士只好在心里哀悼了一下即将泡汤的早茶，坐了下来。
　　酸菜牛肉面先跟唐韵女士夸了几句季川上个学期的期末成绩，又关心了一下老朋友季文轩的近况，又在白归璨面前赞扬了一会江图南乐于助人的优秀品质，说得酸菜牛肉面嘴都干了，其他三个人才带着各自的家长姗姗来迟。
　　“各位家长都坐吧。”酸菜牛肉面跟老杜一人一张凳子坐下“咱们今天来呢，主要是要说一下昨晚这几个孩子大半夜喝醉了不回宿舍的事。”
　　郝志伟的妈妈是个家庭妇女，腿脚有些不灵便，一听说郝志伟在学校里出了事，她一早挤了四站公交八站地铁又走了二十分钟才到学校，她的头发已经有些蓬乱，额头上残留着汗渍，身上的半旧紫色羽绒服被地铁上拥挤的人流挤出了几条明显的痕迹，郝志伟垂着头站在妈妈身后，一句话也不敢说。
　　“喝醉？”郝志伟的妈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志伟这么乖，怎么会干那种事？”
　　“郝志伟妈妈，您别激动，如果不是真事我们也不会把各位一大早就叫到学校里来不是？”老杜笑着说。
　　“志伟，你老师说的这些事都是真的假的？”她下岗多年，家里全靠郝志伟爸爸一个人的工资过活，家里还有个小女儿，郝志伟从小学习就好，高二分班后更是进了附中的A班，听说进了A班肯定就能考上重本，全家人就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到了郝志伟一个人身上，甚至还考虑让小女儿推迟一年上幼儿园，把学费省下来给郝志伟上高三买资料用。一听到自己的儿子居然在学校干出了大晚上喝酒被老师抓到的事，她瞬间瞪大了眼睛。
　　“嗯。”郝志伟垂着头应了一声，听不出情绪。
　　郝志伟的妈妈挥手就给了郝志伟一记响亮的耳光，把郝志伟半张脸打得通红，郝志伟家里虽然不像季川江图南那样锦衣玉食，却也从小被家里宠着长大，可头一次被打居然是在学校里，在同宿舍的同学面前，他呆住了，连脸上火辣辣的痛感都忘记了。
　　其他四个人被刚刚发生的事惊得目瞪口呆，心不在焉的白归璨被刚才的耳光声吓了一跳，手包都掉到了地上。
　　酸菜牛肉面和老杜赶紧起身去拦，郝志伟妈妈却不依不饶：“郝志伟，你在学校不学好就给我滚回家别上了，想喝酒滚回家喝，别在学校里丢人现眼！学习比不上人家，光跟在人家屁股后头学这些东西！”
　　郝志伟吸了吸鼻子，面无表情地扭过头来，面前的中年女人头发零散，身上的羽绒服起码穿了五年多，衣角都磨破了，同样是妈妈，为什么别人的妈妈妆容精致谈吐得体，自己的妈妈却形如泼妇。
　　郝志伟转过身，用力摔门而去。
　　几个男生对视一眼就要开门去追，酸菜牛肉面和老杜没有阻拦，季川关门前唐韵女士补了一句：“干净衣服我刚刚让小刘放你宿舍了，你记得收拾啊。”
　　季川：······
　　酸菜牛肉面、老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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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有辛勤写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