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木宝咚吧啦

5、第 5 章

　　因为家庭原因，晏安一直营养不良，八岁了还没开始换牙，手指甲盖中间总会空一点，头发又黄又稀。

　　而且家里一直不消停，因为晏安是个女孩，因为晏安妈妈生不出儿子，因为晏安爸爸在外面沾花惹草。

　　晏安最害怕爸爸喝酒，一喝醉总要打她，扇耳光，上脚踹，拽着头发在地上拖，哦，最后这个只在晏安八岁之前会出现，八岁时在一次殴打过后，晏安突然发现自己的一头黄发是多么难看，而且头皮永远是肿的，因为爸爸隔不到两天就会耍一次酒疯，她被大手扯拽的头皮根本没有那么好的自愈速度。

　　因为头皮肿，她从不敢梳发，一颗头乱的像鸡窝，黄黄的，又乱又脏又难看。

　　晏安找了把剪刀，从根部全剪了去。从此，晏安爸爸打她时便少了拽头发这一项。

　　但她爸爸打她打习惯了，当一项消失后总会觉得不过瘾，没出够气，便会在晏安头上给她留点其它伤。虽然剪了头发，但晏安头皮还是没消过肿。

　　可晏安还是再没留过头发，头上有伤还是有伤，但她少了“拖地”这一环节。

　　而且自从剪了头发后，头上的伤都暴露了出来，闲言碎语晏安爸爸不愿听，便少了往她头上招呼的次数。

　　于是晏安便更加不想留回长发。

　　但晏安此时已经升六年级了，班里孩子都早早的开始有了性别之分，她天天顶着一头跟男孩子一样短的头发在学校里，连进个厕所都会被人提醒。而且班里的女生都不跟她玩，觉得她怪的很。

　　虽然这样，但晏安却从没想过将头发留长哪怕一点点。

　　一天放完学后，晏安像平常一样在学校里写完了作业才收拾书包回家。晏安妈妈是五点半下班六点到家，比学校放学时间早了一个小时，她每次都是快六点时才收拾书包回家，回家时间只比妈妈早几分钟。

　　也没有其他什么原因，主要是她从内心对那个家有一种深深的恐惧感。如果不是必须要呆在家里的时间，她是绝对不会出现在家里的，哪怕爸妈都不在家，她也还是害怕。

　　晏安学校不管学生吃饭，晏安一天三顿都要靠自己解决，早上她起最早，做好三人份的早饭，然后多给自己煮个鸡蛋，这个鸡蛋就是她的午餐，她中午一般就是等同学们都走了，去接杯热水，然后就着热水把凉鸡蛋吃了就完事了。晏国康和刘春霞中午不回家，但她一点也不想回家做饭吃，她一回家，整个人仿佛就变成了一个提线木偶，时时刻刻绷着一根弦，时时刻刻胆战心惊着。

　　总之，晏安回家的时间都是算着的，绝不多呆，但也绝不敢在该出现在家的时间里不在家。

　　言归正传，晏安这天回家，在经过一座小桥时突然听见桥下传来了声音，那声音弱的很，叫两声便没了，刚要抬腿走时又有了。晏安趴在桥栏上往下看，桥下有水，但不是很深，河水旁边的枯草丛里有什么东西在动，晏安想也没想就跑了下去，凑近一看，是两只小狗，黑黑的像两个小肉球，不过这肉球太小了，晏安拿起来看了看，发现小狗连眼睛都还没睁开。

　　晏安将其中一只托在手里，那小狗立刻就不叫了，哼哼唧唧的在她手心里动来动去，晏安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唉了口气，将它又放了回去。

　　可能是晏安没放稳，也可能是河岸太陡小狗太圆，它一个滚就掉进了河里，晏安吓了一跳，抬脚就踏进了河里将它给捞了起来，然后用自己的校服褂子一下下的给小狗擦着，全然不管自己已经湿透的鞋子。

　　正在这时，岸上有人喊了一声，“那小孩，你蹲那干什么呢？”

　　晏安扭头一看，是一个个子特别高的男人，穿着一身非常宽松的衣服，斜挎着个书包，正双手擦兜的看着她。他站在河岸上，被秋天的落日酒了一身的橘黄，周身都泛着一层柔柔的光。

　　晏安眯眯眼，因为这光的原因，她并没有看清这人长什么样子，琢磨了一下这声音觉得也不是自己认识的，于是便扭过头去，没理他。

　　沈之恒也是刚放学，他高三，放学晚，本来约了人要去游戏厅的，结果妈妈突然打电话来说要给他送吃的，为了不被抓包，他这才丢弃同伴抄小路往家赶，没想到半路碰到了一个往河里跳的小孩，而这小孩现在还不理他。

　　沈之恒眉头一皱，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晏安面前，“小屁孩，问你话呢，没听见啊？”

　　晏安将擦干净的小狗放在地上，站了起来。

　　“呵”，沈之恒非常有兴趣的蹲下去，拎起了其中一只小狗说，“怎么会有这么小的狗。”

　　而此时，晏安也终于看清了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背着一个黑色的斜肩包，下身穿着宽松的校服裤子，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T恤，校服褂子系在腰上，蹲下去时晏安刚好能看到他蓬松的绕着发旋一层层展开的头发，可能因为跑的原因，他额头发际线旁渗了一层细小的汗。可这人脸色不太好，只一个侧脸晏安就看到了他青黑的下眼睑，还有嘴唇上若隐若现的细小胡茬。

　　“丢的”，晏安说，“不要了丢在这里的。”说完转身就往上走，沈之恒一把抓住了她问，“你干什么去？”

　　“回家。”晏安扭着身子挣了一下，沈之恒好像抓到了她痛处。但沈之恒浑然不知，不仅没松还加重了力道，凶着脸说，“把它们抱回去。”

　　晏安抬头非常吃惊的看着他，“我家里不让养狗。”

　　“所以你就往这扔”，沈之恒扯着一边嘴角笑了一下，“你这小孩怎么这么坏呢，你知不知道这是两条命啊，这大秋天的，放这一夜就全冻死了。衣服脱下来包着，抱回去。”

　　晏安也不挣了，任他拉着，睁大了眼睛摇摇头说，“不是我扔的。”

　　“那是谁？我刚才还看见你把它们往河里扔呢，幸亏我过来了，要不它俩现在就让河水给冲走了。”沈之恒站起来，叉着腰居高临下的看着晏安，“赶紧的，抱回家去。”

　　晏安一向与他人没什么交流，看这人这样就更不想说话了，转身就要走。

　　沈之恒大手一伸就扣在了她头顶上，“往哪走，我让你抱起来你没听见啊。”

　　晏安抬起头看着他，“不是我丢的，我走到这时它们就在这了。我是听见声音才跑下来看的。”

　　沈之恒皱皱眉收了手，“真的？”

　　晏安点了下头。

　　沈之恒蹲下去又瞅了瞅，小狗的确小的可怜，一副嗷嗷待哺的样子，“那你也抱回去吧，小朋友养两只狗有助于学习进步。回去跟你家长撒个娇卖个萌他们就同意了，这年头，家长哪拗的过孩子啊。”

　　晏安闻言表情变了变，她耷着眼角说，“大叔，我家真的不让养狗。”

　　沈之恒正在摸小狗的手僵在了那里，他扭头不可思议的看着晏安，“你叫我什么？”

　　晏安立刻又重复了一遍，“大叔。”

　　“大叔？你叫谁大叔呢？你知道我多大吗？我十八，十八，花样年华，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气人呢。”沈之恒站起来指着晏安脑门骂。

　　晏安看看他那一头被风吹乱的头发，又看看他憔悴的脸以及眼下的黑眼圈，低下头闭上了嘴。

　　沈之恒不乐意了，他捏着晏安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指着自己的脸说，“高三，高三明白吗？”

　　晏安无动于衷的看着他，沈之恒突然感觉很没意思，他跟一个小屁孩较什么劲呢。就这大腿还没自己胳膊粗的，看不顺眼揍一顿不就行了，难道他还反抗不成。

　　于是沈之恒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直起身居高临下的指着晏安，“你小子赶紧，一分钟之内抱起来滚回家去，要不我打的你妈都不认识你。”

　　晏安抬头看着他说，“大叔，我是女孩。”

　　沈之恒僵着脸抖了一下，气势立刻就焉下去了一半，“女，女孩？真的假的，女孩留这么短的头发啊。”

　　晏安抿了抿嘴没说话，但眼睛一直盯着他看。

　　沈之恒受不住她这眼神，轻轻的咳了一下，“真是女孩？不骗我？”

　　“真的”，晏安说，“不信我……”

　　“哎哎，我信我信”，沈之恒看她去扒衣服，立刻头皮发麻，也不用这样证明吧，拧着脸说，“我信你是女孩。”

　　晏安顿了一下，收回了要去拿学生证的手，然后抬头看着他。

　　沈之恒莫名有点心虚，“我，我刚是真不知道你是女的。”

　　开什么玩笑，他要知道是这么大个女孩，他才不摸人头，捏人脸呢，弄的刚刚自己跟个臭流氓似的。

　　晏安低头看着脚边的小狗。沈之恒吸吸鼻子，“你家长真不让你养？”

　　晏安点点头，眼睛还盯着小狗看。

　　“其实你很喜欢吧，想养是不是？”

　　晏安想了一下自己家，然后疯狂摇头，“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