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叔》木宝咚吧啦

4、第 4 章

　　齐慧下去后，晏安表情轻松了起来，“大叔，我煮了饭。”

　　“不吃了”，沈之恒说，“你……执意要去的话就收拾一下。”

　　“真的！大叔你太好了。”晏安跳起来扑在沈之恒身上，顺带亲了他一口。

　　沈之恒脸立刻黑了下来，他一把拽下了晏安，怒气冲冠的盯着她看。晏安笑着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习惯了。”

　　“什么？习惯了？你哪养成的这毛病？见人就亲吗你？”沈之恒皱着眉头，满脸不可思议又凶巴巴的质问她。

　　“不是”，晏安超喜欢他这样子，映在眼里怎么都看不够，满不在意的解释，“西方国家有点开放嘛……”

　　沈之恒眉毛彻底皱成了麻花，“开放？你还干什么了？”

　　晏安笑到不行，弯着眼对他摇头，“没有，我这三年除了学习就是打工，连男朋友也没谈，大叔还要问什么吗？”

　　“这个也改了。”沈之恒说完，掩饰他那泛红的耳朵，挣开晏安去了自己房间。

　　到了楼下后，那里已经停了两辆车了，晏安大眼一瞟，发现同去的有八九人呢，的确不像是私人幽会。

　　八个人，三辆车，齐慧和晏安自然是坐沈之恒的车，晏安不想让齐慧坐副驾驶，自己坐沈之恒又不让，于是拉着齐慧俩人一块坐了后面。

　　自从知道了这不是私人幽会后，晏安对齐慧的脸色也缓和了很多，两人在车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齐慧对晏安的好奇心一直只增不减，没聊几句便扯到了晏安身上。

　　“你刚说你没家可回是真的？”

　　晏安笑了起来，“我干嘛拿这撒谎啊，咒自己啊？而且，我爸妈对我不好，你别看我大叔现在对我这样凶巴巴的，其实他最疼我了，我这些年一直是他在护着我。”

　　前面的沈之恒不自在的轻了下嗓子，齐医笑了起来，“怪不得你跟你大叔这么亲，不过沈医生的确是对人好，医院里的医生，护士，病人就没有不喜欢他的。”

　　“也包括齐医生？”晏安歪着头问。

　　“晏安！”\'沈之恒在前面喊了她一下，然后对齐慧笑笑，“她还小，齐医生别见怪。”

　　齐慧笑笑，并没有说什么。

　　“你都要被人抢走了，我问问怎么了。”晏安小声嘟囔，然后把头转向了车窗外，陷入了沉思。

　　她和沈之恒相遇是因为两条狗，而且那时的晏安，正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无可厚非，沈之恒的出现，就像一颗大石头砸进了一潭死水里，荡起的浪让人至今想来，都记忆犹新。

　　晏安不是孤儿，有父有母，但日子过的，却连孤儿也不如。

　　她生的年代尴尬，当时正值计划生育最严时期，刘春霞怀她时，跑这吃药跑那吃药，天天睡之前都拜次佛，希望自己怀的是个儿子。怀孕三个月时去医院检查，医生也说，是个男孩。但孩子生下来后却是个女娃，晏国康心狠，当场就要拿到外面冻死。

　　医院里给晏安接生的那人跟晏安他们家有点亲戚，知道他们夫妻俩只想要个儿子，而且为此不择手段。这医生了解他们品性，料定他们会做不道德的事，于是强行抱走了刚出生的小晏安，直到这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了才敢给他们还回去。

　　明面上处理他们不敢了，但这个丫头片子绝对不能占了他们家放儿子名字的地方，于是晏国康几经周转后，打算将小晏安卖给别人。

　　多亏邻居爱管闲事，凌晨出来倒夜壶时发现了鬼鬼祟祟抱着孩子的俩人，丢了夜壶跟上去，当场抓破了这件丑事，逼着他们把孩子给抱了回来。

　　这一耽误，小晏安的名字就印在了他家户口本上。

　　晏国康见名已落户，便把错全怪到了刘春霞头上，三天两头对她拳打脚踢一顿。小晏安的妈妈对这个亲生骨肉也就更加不待见起来。

　　晏安四岁那年，爸妈有几天对她特别好，一点都没打她。他们经常看着她，就那样子看着，静静的，呆呆的，仿佛在想什么事情，但是突然就会咧嘴神秘的笑一下，然后背过脸去，不再看她。

　　没过几天他们就带着小晏安出了门，走了很远很远的路，坐了很久很久的车，晏安再睁眼时，就发现自己正躺在一辆西瓜车上，车子突突突的开着，有几个没东西挡的小西瓜在车箱一角骨碌碌的滚着。

　　小晏安一抬头，看到了坐在前面的爸妈，她撑着自己的身子坐起来，趴在车厢上往外看，那是一个特别破旧的地方，堆的有破砖头，有垃圾，有卖猫狗兔子的，有卖萝卜白菜的，里面形形色色的好多人，但记忆中，这些人和事都很模糊，模糊到晏安感觉那是另一个世界。

　　小晏安被妈妈牵着带到了一个地方，那里站着几个人，还没站稳，就有一个人上来在她脸上摸了一把，小晏安记忆深刻，因为那只手带着点好闻的气味。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不知道那些人都长什么样子，穿什么颜色的衣服，是胖是瘦，因为那些记忆很模糊。就记得有个人捏着她的嘴强迫她张口，捏的很痛，小晏安推了他一下，宁死不张，妈妈好像对她吼了些什么，她不记得，妈妈也来掰她嘴，她越发害怕，好像嘴里有什么不好的东西，死死咬着牙就是不肯张开口。最后晏国康狠狠的砍了她一耳光，小晏安便两耳轰鸣，两眼发白，再也听不清看不清了。

　　再醒来时，她便回了家。

　　她再大点后，邻居阿姨坐在一起聊天时总爱讲起这件事。说是晏安爸妈联系好了一个有钱的买主，要将她卖了，最后再制造一个走失的证明……可不知怎么的，最后买主竟没同意，他们又带着晏安回来了。

　　邻居阿姨说完，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然后扭头跟另一个阿姨笑嘻嘻的说，“没想到哦，这孩子妈竟然没有结扎（一种永久性避免怀孕的手术），哎呦，当时闹的哦，那给她开证明的医生都下台了，为了生儿子可真是什么都敢干啊……”

　　晏安不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只知道邻居阿姨不看着自己说了，自己就可以不听了。她伸出小手在阿姨剥满花生籽的碗里满满抓了一把，然后心满意足的走开了。

　　后来才知道，因为这件事，妈妈被迫着做了结扎手术，爸妈知道再想要儿子已没有可能后，才打消了让小晏安永远消失的念头。

　　晏安七岁时才上学，没上幼儿园，直接从一年级开始读的。爸妈是不愿让她上学的，不仅浪费钱还耽误她干家务活的时间。

　　当时九年义务教育的大字还被写在学校的大白墙上，实施的也正如火如荼，地方书记知道后，亲自过来警告，小晏安便走进了学校，有了人生中的第一本书。

　　她在班里虽年纪最大，但却常被期负，长期的营养不良导致她面黄肌瘦，身材矮小，头发黄黄的，软软的，整天穿着冒着奇怪气味的衣服，拣别人撕掉的作业本纸，拣别人扔掉的小铅笔头和破橡皮。

　　孩子小，不容易产生名为同情的情绪，他们觉得这人和他们不一样，是奇怪的，便讨厌她，欺负她，小晏安因为在家里被打骂惯了，所以学校的这些她也当家常便饭一样都忍了。

　　有一次，一个男同学下手没轻重，用塑料袋套住了她的头，把她推倒压在了身下，男同学大声的叫嚷着，手舞足蹈的笑着，这仿佛突然间变成了一个新游戏，旁边看热闹的同学也瞬间加入，都像叠罗汉似的往晏安身上压去。

　　应该是身上压的同学太多，晏安慢慢的就挣扎不动了，她感觉自己呼吸不上来，眼前开始发黑，抱着书过来上课的女老师将一群孩子赶了起来，解了她头上的塑料袋，抱着晏安掐的她上嘴唇生疼。

　　过后，年轻的女老师气急败坏的让晏安指出都是哪些人，晏安反倒觉得没有这个必要，她对刚进校园的女老师说，“……反正我又没死……”

　　不知为何，年轻的女老师突然哭了，她将晏安拉进怀里紧紧的抱着。

　　晏安一瞬间体会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被人紧紧抱着的地方暖暖的，麻麻的，带着奇怪的舒服感。她第一次看一个人的眼神不再是冷冷的。

　　年轻的女教师为了保护她，选她做了自己的课代表，她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学校没被人欺负过。

　　十二岁时，晏国康升了职，一家人从小县城里搬到了市区，新家比老家要好看很多，也要干净很多，她爸妈整整摆摆过后，竟然还给她留了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一张小床就占了三分之二，再加上一个装衣服的大纸箱，一个断了一条腿只能找东西垫着才站的稳的小桌子，一把破椅子，剩下的只能留的出一条窄窄的，只有两步长的地方，晏安在里面转个身都会磕到膝盖。

　　但她一点也不在乎，在确定了不是父母的新手段后，便整天的很开心。

　　最起码父母生气，妈妈骂人，爸爸喝醉酒时她能有个躲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