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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专栏 Wonderwall 远亭之江他镇的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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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亭之江他镇的路
作者:李李
教堂海小巷房子旋转木马喷泉
1.
他镇位于入海口处。到了夜里海风很大。我常常觉得自己似乎可以随着这风飘向远处。
他镇上的青年大多去了国外物活,镇上老人和小孩居多。偶尔会在他镇碰见乘坐摩的的鬼佬。他们风尘仆仆,面露疲累之色。
想起自己即将在他镇生活一段年月,便意味着见到的形形色色的人,也会不断翻新。
独自走在他镇青石板小巷里。看见许多陌生面孔,对他们来说,我亦是闯进小镇的陌生过客之一。
2.
他镇的建筑遗留上世纪欧洲风格。镇上有一处教堂,是海外某华侨捐献建盖的。白色的瓷砖和蓝色的玻璃,屋顶上是一个褪了色的红十字架,教堂大门的门顶上方写着:耶酥是救主。
我喜欢他镇的建筑,看上去都是有些年代的。房子的墙角甚至爬满了阴暗潮湿的苔藓。从外围伸近来的长条树枝长满茂盛的绿叶,阳光从层层交叠的叶子的罅隙处,悉悉梭梭地落了下来。这使得巷子里的房子看上去端庄静致而沉暗。
有一栋房子的铁门用铁锁锁着,铁上有生了锈但好看的花朵形状。房子的暗黄墙壁上满是类似爬山虎的藤蔓植物。我长久地站在那栋房子前,不愿挪开步子。我想,这必定是我在梦里见过的房子。以至于令我如此欢喜却又莫名悲伤。
3.
白日里来到镇上的大街是颇为冷清的。只有来到小巷里,才能体会到位于远亭之江他镇独有的市井和人情。
我没有走完所有的小巷,仅走过几条就印象深刻。
他镇的主巷,是一条热闹的小街巷。用大理石雕刻了入口处的大门,走进后,发现一旁有供人休憩和娱乐的长亭。老人们聚在一起打牌下棋,角落里遗有琐碎瓜果壳。这样的场景总使我格外怀念那条独自一人生活了两年的故城的小巷。
小巷的房子前偶尔蹲着一只狗。巷子里不时传来脚步声和谈笑声。有妇女抱着怀里的幼儿与人交谈,发出爽朗的笑声。有背着书包的小孩在巷子里穿梭着,面容有童稚的颜貌。有老人站在家门口,用方言说着话。我总觉得这些老人自有一番慈祥安定,仿佛洞察了某些我们始终无法看透的迷障。
小巷的两旁是一些各种各样的小店。到了晚上,小巷里便有许多人涌进涌出。
我不断地走到一条巷子的尽头,又再折回反复行走。我对这些有年代的房子,怀有亲切感。
4.
四暮初合,他镇便热闹了起来。镇上涌出许多年轻的学生面孔。他们聚集在各种摊贩前,出现在小吃店里,又在街上来来往往。
他镇上那个破旧且古老的褪了色的旋转木马也动了起来。父亲们带着他们小小的孩子,坐在这些渐愈班驳的木马上,一圈一圈地不停转着。我想起我的父亲,似乎也有这样带着他的小女儿一起童真过。
夜晚的他镇最繁华时尚的地方是音乐喷泉。我已有许多年没有正经地见过令人感叹的喷泉。
它确实是美丽的。闪烁着色彩明亮的霓虹灯,水花四射。是他镇最年轻的地方。喷泉旁聚着三三两两的人群,大家都注视着这令人惊奇的水柱,甚至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在我极小的时候,我居住的地方对面也建造了一处喷泉。它原本是被翻成了绿地,没过多久,便盖起了广场。在中央处有吐着水柱的巨大珠子。
我记得建造完的那天晚上,我站在七层从窗户探出脑袋向下俯视,看见闪着光芒的美丽水柱,欣喜得忘了时间。
而今过了许多年后,我再次为之欣喜。我想,它使我回忆起童年的美好时光,因此令我怀有无限向往的缅怀。
5.
有几回搭乘公车,因为行程的枯燥无味,所以只看向窗外。看见他镇未建造完或废弃了的铁轨,它们的锈迹斑斑的不完整性,使我不能清楚地分辨。铁轨上的某处甚至滞留着一节破旧灰暗的铁皮厢。似乎它在此滞留了许久。使我总认为这是被废弃了的铁轨。
我抓着扶把,看见窗外那广阔绵延的江海。其上停着大大小小的船只。我必须承认自己没有见过如此广褒的江海以及庞大的船只。所以每每见到,便会愣住。仿佛隔着一道海岸一扇窗,自浑浊江面升起的海的气息也涌进我的鼻腔里。
我便忘记了自己身处的车厢,和这行程的压抑。希望自己也渐渐会拥有似这般广茫的胸怀。
6.
少年时,常对“生活在他处”怀有向往。幻想自己在未来的某天,也是这般独自一人在他处生活。
而逐渐成人的现在,对于当下渐愈冷暖自知,“生活在他处”,他处的人或物,也只当是隔岸观火,心里有所惊动,但无关痛痒。也许是尚未遇到能为之舍弃自我与之纠缠的人或物。
初来之时尚不能安然处之,对过去过分想念,想过离开他镇回到故城,哪怕在故城蹉跎一年光阴去往他处,也不原再呆在他镇。日复一日地生活。
心有不甘,对现实不满,转而投回到对自身的失望和落难感。花了初来的一月时间,才将自己调整到适应于他镇的身份和位置。
想起《金刚经》里所说的:“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便不再抱有执念,逐渐发他镇其实是另一个故城,只不过它与故城隔了远亭之江的距离。并开始习惯他镇的青山和白云。开始习惯他镇的路。
这即是我所生活的他镇。
7.
入秋后,天气渐愈变得怪异。白日里烈日灼人,欲焚人身骨。到了夜里,却凉了起来,直凉得人骨头生疼。
几日前连续下起小雨。令人烦闷不堪,心绪亦杂乱无章。
清洗后的衣物总是干不了。寝室坚硬的瓷砖,也像是张开了气孔,从里面不断渗出水汽凝结成水珠。无论是穿着什么走到哪里,也总是摆脱不了潮湿阴郁的触感。胸腔里闷闷的令人窒息。
有时在夜里,四下寂静,却仍然执意不肯睡去。天愈发暗蓝,浓重得像要晕开来,心下却愈发清明。
或许是我的错觉。我躺在床上似乎听见汽船鸣笛的声响,“呜——呜——”,绵延而低沉。而后伴着这一声声拖沓笛声,我渐渐阖上双目。沉沉睡去。
在梦里,梦见远亭之江的他镇。亦是安详而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