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上苍》弋然

45、十三 惊风听密雨（2）

　　第二天早上，夫蒙灵察的手下发现贾策被杀于床上。

　　夫蒙灵察勃然大怒，贾策多年来一直是他的左膀右臂，为自己的大业献计献策，夫蒙灵察已养成了依赖他的习惯，“把阎罗给我找来。”夫蒙灵察叫道。

　　“我在。”阴柔的声音鬼魅般从身后响起，风吹起帷幔，露出朝凤苍白的脸。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不是让你先一步把地头清理干净吗？”

　　“有些人自己找死，须怪不得别人。”朝凤哼的轻蔑一笑。

　　“你什么意思？”夫蒙灵察问。

　　“没意思。”朝凤说完，倏的又不见了。

　　贾策作为夫蒙灵察身边的头号策士，深为夫蒙灵察器重，他本以为凭自己的本事，待夫蒙灵察西面称王，自己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不料忽然冒起个诡诈多计的罗福。贾策一向自视颇高，什么人都能玩弄于股掌，偏偏对这个罗福倍感无奈。昨天夫蒙灵察要求与罗福‘谈谈’，显然已准备拉拢罗福，将他正式纳入帐下，这就让身为第一策士的贾策内心不安了，深恐自己经营多年的地位有一天被夺去，于是，趁着罗福只身在酒泉，身边没有段秀实、李嗣业等武功高手保镖，当晚派出了刺客。

　　这时，手下人报道：“大人，安禄山已入酒泉了。”

　　夫蒙灵察闻言更加生气，抬脚踢翻了桌子，这个时候，眼看要和老奸巨猾的安禄山见面，身边没有个替自己策划的人怎么行？他暗道：也罢，旧的不去，新的不来，“把朝散大夫罗福给我请来，记住，要礼貌的‘请’来。”

　　于是，罗敷坐着舒适的马车来到了夫蒙灵察面前，而这正是罗敷想要的结果。她自认是个睚眦必报的小心眼，只能占人便宜、绝不肯吃亏的主儿，尤其不喜欢被贾策那双充满妒恨的贼眼瞅着，关键是，她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若想阻止夫蒙灵察的野心，还得混入夫蒙灵察的身边才能因循利导，这样一来，贾策就成为横在罗敷和夫蒙灵察之间的障碍了，可以说罗敷是不杀贾策不甘心。

　　“大人入关怎不支会一下下官，也好给下官一个随侍大人左右的机会？”罗敷谦卑的行礼，“不知大人在酒泉可有用得着下官的地方？”

　　夫蒙灵察没有直接回答，说：“曹操号令于国中曰：‘有从我游者，吾能富而贵之’，你以为如何？”

　　“真雄主也！”罗敷赞叹，“三国英雄风云际会，唯曹孟德座下拥有最多的谋士、最多的将帅，盖因其心胸之广，不拘一格降人才。”

　　夫蒙灵察一向崇拜曹操，说话动不动就‘曹操曰’，罗敷少不得还得投其所好，拍曹操两下马屁。

　　罗敷垂首道：“大人向下官允以富贵，下官焉敢不粉身回报？但有所命，万死不辞！”

　　“你可知我能允你什么样的富贵？”

　　“知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故而下官才愿意铤而走险，辅佐大人成万难之事。”

　　夫蒙灵察哈哈笑起来，既然如此，什么都不必再说，一切尽在不言中。

　　“我现下有一事要你参详。你可知道我此时为何秘密来到酒泉？”夫蒙灵察不等罗敷回答，“为了见一个人——范阳节度使安禄山。他的一件东西丢了，向我索要，但东西并不在我手上，你看此事怎么办？”

　　“主公可否告知在下是什么东西？”罗敷问。

　　“这你不必理会。”毕竟罗福刚刚投靠过来，忠诚度到底有多少还不好说，夫蒙灵察不想罗福此时涉入太深。

　　罗敷也不宜追问，思忖了一会儿，答：“可分为几种对策：若此物为珍宝古董，即便再贵重，不过是个玩物，主公大可将之归还安禄山；若此物是个女人，则要严辞拒绝，方显大丈夫本色！”

　　夫蒙灵察不以为然，女人如衣服，丢就丢了，跟是不是‘大丈夫’有什么关系？早听说罗福有断袖之癖，原来他还是好女色的。

　　罗敷接着说：“若此物是隐形之兵，则不可不夺；若此物是传国之玺，则绝不可贪。”

　　夫蒙灵察闻言诧异，追问道：“此话怎讲？何谓‘隐形之兵’？”

　　“也就是说拥有这样东西可以直接或间接号令百万军队。兵者，国之大事也，无兵，不可以平天下，无兵，不可以治天下，若有此物，主公焉能不夺？”

　　“若此物是传国之玺，为何又不可贪？”

　　“主公以为您现今的实力足以翻天覆地吗？”

　　夫蒙灵察长长叹息。

　　“那么，此时主公应做的是高筑墙、广积粮……”

　　“缓称王。”夫蒙灵察接口道，大笑，“卿真是腹内藏经史，胸中隐甲兵，运谋如范蠡，决策似陈平！”

　　罗敷内心鄙夷的笑了一下，心道：我先稳住你的野心，再徐图之，若你从此耐下心兢兢业业的经营安西，对老百姓的生活，也未尝不是件好事。她这样想着，忽然胸中一冷，有种非常不祥的感觉涌上心头。夫蒙灵察这两句称赞自己的诗本来说的是曹操的谋士郭嘉，最后两句却是‘可惜身先丧，中原梁栋倾。’此时说出来真不吉利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