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终是你》卿归长安

3、波澜

　　林归夏：“……”

　　两个月来疲于奔波调查，她竟没注意到身体逐渐起了些变化。

　　遭逢变故寝食难安，胃口自然不会好，时常发昏嗜睡也属正常，甚至偶尔的虚咳干呕也被她视为脾胃不调引起的小毛病，只是万万没有想到是因为这个。

　　这老天还真是揪着她一个劲地开玩笑。

　　新婚女子若是有孕，是值得全家庆贺的喜事，只是放在现在的她身上，就让全家都有点手足无措了，下人们连道个喜也不敢，整个房间里静得有点可怕。

　　“爹爹，”看着沉默不语的林之槐，林归夏干笑一声，“我想留下这个孩子。”

　　林之槐的目光略显心疼：“你可想好了？若有了孩子，你今后恐怕就再难有姻缘了。”

　　“辰安还在，我求什么别的姻缘。有了孩子正好，也能给若骞留个后。”林归夏淡淡地说道。

　　“你一个姑娘家带个孩子，会吃不少苦头。”林之槐叹气道。

　　“爹爹不也是一个人把我拉扯大的吗，您能做到的，归夏也做得到。”

　　还有一句她没有说出来：况且，我相信他会好起来，他会回来，我愿意等他。

　　蜀地的冬天不像北方那么冷，偶尔下一场小雪，也只留得半天就化尽了。

　　林归夏得知自己有孕以后，也不像之前那样毫无顾忌地四处跑了，毕竟对现在的她来说，保住这个孩子比什么都重要，调查奔波的事情大部分都交给了纪莛年帮忙了。

　　这天纪莛年从外面回来，似乎有点沮丧。

　　她这次让他去窈窕岭找一位叫岳凌翎的前辈，据说这位前辈专门研究记忆、灵识方面的术法，她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线索，或者是一些恢复记忆的方法。

　　林归夏见他一脸土色，问道：“怎么？没有找到前辈吗？”

　　纪莛年摆了摆头，道：“找到了，岳前辈说他修的术法虽然与记忆有关，但是是读取他人的记忆，并非摄取，不会令人失忆痴傻，至于如何还原被摄取的记忆，他就更不得而知了。”

　　林归夏或许对这个结果早有预料，见纪莛年一脸愁容不展的，反过来安慰道：“老纪，你别这么愁眉苦脸的，我们继续想别的办法。”

　　“归夏，我不是为这个愁。”纪莛年答道。

　　“那是为什么啊？”

　　“芷云她……芷云她要嫁人了。”

　　白芷云是他们在抚叶庭修学时的同修，窈窕岭白家仙府的大小姐，也是纪莛年暗恋的对象。

　　“你确信没有听错？说起来我之前给她写过一封书信，告诉她我此次遭遇的变故，按理说她知道了是会来看我的，却意外没来，我还当她是家中有事不便抽身，如此看来是忙着准备婚事了吗？”林归夏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你可打听到具体的日子了吗？”

　　“我是听他们白家的弟子说的，时间是本月初五，也就是后天了。”纪莛年悻悻然答道。

　　“后天？”林归夏惊诧道：“这么急，她两月前来参加我喜宴的时候也没提过和谁有了婚约，还跟我说若是她要嫁人，必然要请我去喝喜酒的。”

　　“老纪，我怎么觉得她这场婚事有蹊跷？”

　　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遭遇让她有点敏感，林归夏总感觉白芷云这亲事定得太突然了。

　　“那可怎么办？”老纪的一脸愁容变成一脸菜色。

　　“我亲自去看看！”林归夏说完，问纪莛年：“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来不及了，我们赶过去至少要一天一夜，哎！”老纪一拳砸在墙上，那老墙皮被他砸得落了一地。

　　“事到如今，只能一试了。”林归夏拉过纪莛年的手，抬手一挥甩出一张符咒。

　　一瞬间，纪莛年被一阵呼啸的风吹得睁不开眼，四周的环境开始迅速旋转变化，哨声般的啸叫不绝于耳，他吓得快要把心吐出来了，还没来得及说话，二人便“咚”的一声跌到一片雪地里。

　　窈窕岭在若骞岭与光霁岭之间，离光霁岭稍微近一点，这时节已经是白雪皑皑的一片了。

　　“林归夏！你搞什么？”纪莛年吓坏了，赶紧扶她起来：“你知不知道自己是个有身孕的人！”

　　“没事没事，还好摔在雪地里了，虽然这移空术我还没练熟，不过应该离得不远了。”林归夏避开他的眼神，苦笑答道。

　　“你哪里学的这些邪术？”纪莛年问道，一边看了看周围的环境：“是挺近的，如果没猜错，我们已经在窈窕岭的仙府中了。”

　　窈窕岭是仙门中独树一帜的名门，自开山立派以来就是女子当家，代代相传，到白菁娥这一代已经是第十四代了，历任岭主皆是出类拔萃的巾帼之士，别说是女修，就是众仙家那些自命不凡的男子拉出来，也没几个敢与窈窕岭主一较高下的，就连这岭主府都修得格外出尘，一股上界仙府的气派，一眼就能与其它府邸区分开来。

　　“什么邪术啊，这可是承颜前辈花了大半辈子心血研究的，别瞎说。”林归夏拍了拍身上的雪：“赶紧找人吧。”

　　“你不是来过吗，芷云的房间还记得在哪儿吗？”纪莛年还是有点担心刚刚那一下有没有摔坏了他师妹，见她已经自己走了出去，才放下心来：“诶，这术法你也教教我呗，诶，别这么小气嘛，诶，上次我们去光霁岭你怎么不使这个，我们还赶了三天路……”

　　看林归夏突然顿了一下脚步，纪莛年忽然意识到自己提了不该提的，霎时间住了嘴。

　　白芷云的房间在窈窕岭府的西院里，屋外栽满了春樱。

　　修学时白芷云曾带林归夏来过这里，当时正值春盛，一院春樱繁花似锦，拂面的春风还带着零星飘落的花瓣，白芷云从树下经过，踏着铺了满地的落英，翻飞的裙角掀起一阵花瓣雨，回眸一笑眼睛弯成一轮弦月。

　　林归夏看她一笑心都酥了，只道今后不知是哪家修了八百辈子福气的公子，才能娶到这下凡的仙娥。

　　遇到白芷云之前，林归夏也没觉得老天在给天下女子分才色的时候有多大不公，直到在抚叶庭见了这仙娥般的女子，才发现老天偏心偏得理所当然。

　　白芷云比林归夏大了几天，二人相遇时都是二八芳龄。

　　这白姑娘骑着匹骏马从林归夏和纪莛年身旁路过，白马踢着小步子缓缓而行，林归夏抬头一望，马上的姑娘肤若凝脂，瑶鼻玉口，楚腰蛴领，真可谓是“佳人自鞚玉花骢，翩如惊燕踏飞龙”，就连生为女子的她见了，也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于是眼睛长在人家身上去了，脚下没个看顾，一个踉跄扑了个狗爬。

　　白姑娘被她行的这个大礼惊着了，赶紧下马扶她，问道：“姑娘没事吧？”

　　她尴尬地起来把身上的灰尘掸干净，道：“无妨无妨。”

　　二人的缘分便从这摔的一跤开始了。

　　如今再看她这屋外，冷冬的积雪似乎要把春樱的枝条都压断了，屋檐上结的冰棱子尖溜溜地吊着，似乎随时等着落下来把路过的人脑袋扎个洞。

　　屋外伺候的丫鬟们都换成了守卫弟子，林归夏和纪莛年见状赶紧躲到一处矮墙后面。

　　“看起来确实不太对劲，芷云屋外站这么多守卫弟子干什么。”林归夏对纪莛年说道。

　　“守卫这么严，我们怎么进去找她？”纪莛年急的咬了咬牙。

　　“我记得她房间后面有条不大不小的河，临河那面有窗户，总不至于河里也守着人吧，去看看能不能翻进去。”

　　“好。”

　　二人顺着墙根溜到屋后，冬天那河水几乎沉了底，结了厚厚一层冰，二人顺着河沿滑到河道里，摸到了白芷云房间下面。

　　果然没有记错，这面的确有扇窗户，只是这河道低矮，他们站在河底离那窗户有段距离，二人一时间不知道如何爬上去。

　　林归夏想了一下，从脚底摸了个小鹅卵石，伸手一丢，正中窗棱。

　　没有动静。

　　她撇了撇嘴，又捡起另外一颗丢了上去。

　　这次屋里的人听见动静开了窗，是白芷云的丫鬟芳英，那丫头探头出来望了望，见河道里站着两个大活人，吃了好大一惊，差点就要叫守卫了。

　　幸而之前林归夏与她见过面，看清楚来人之后，芳英急忙冲她挥了挥手，用口形道：“林姑娘，稍等。”说完便轻轻关了窗退回屋里。

　　还好，看来这丫头是向着芷云的。

　　不一会儿，窗户再次打开，来的正是白芷云。

　　林归夏先是冲她挥了挥手，继而皱了皱眉似乎在问她怎么回事。

　　白芷云不敢出声，抬手将一个荷包扔了出来。

　　纪莛年抬手接住，打开里面是张字条，写着：母亲攀附，招赘述令庭二公子，我不依，被她禁足。

　　竟然是逼婚！

　　纪莛年气得将手里的纸条撕得粉碎，他虽平日里是口无遮拦，胸无城府的性子，但也懂得仙门间的地位之差，对白芷云喜欢归喜欢，却从不曾有非分之想，可就算如此，他也无法容忍逼婚这种事情发生在她的身上。

　　林归夏见他急得眉头都皱紧了，顿时心痛起她师兄来，对他说道：“过来，肩膀借我踩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