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隐终是你》卿归长安

17、烈焰

　　“你每次要使移空术的时候能不能先打个招呼？”纪莛年顶着一头被风吹得四仰八叉的乱发说道。

　　林归夏半晌才答话：“这……”

　　“什么这啊那的，每次都给我吹得像叫花子似的。”纪莛年还在专心地整理他的头发。

　　“我没跟你说头发的事！”林归夏拍了拍他的手臂：“这里好像不是抚叶庭。”

　　纪莛年这才放下双臂，环顾了一圈四周的环境：“那你这是把我带哪儿来了？！”

　　二人在四周小转了一圈，发现这是一片浓密的树林，头顶蔽日遮天的树冠将阳光完全隔绝在外，只有斑驳的光束从缝隙间透下来，寥寥几点洒在地上，像夜空里的星子。

　　“咻”的一声，林归夏感觉脚下一个什么东西飞快地蹿了过去。

　　“小心，有邪祟。”她低声对纪莛年说道。

　　“姑奶奶，你以后还是别用那邪门的法术了。”纪莛年答道。

　　紧接着，另外两声“咻咻”的声音从他们脚下溜过。

　　就在这东西出现的同时，密林里仅有的几点光也消失了。

　　林归夏不得不燃起一记明火符。

　　突然，她手臂和小腿上的伤口袭来一阵剧痛。

　　“嘶……”她吃痛发出一声低吟。

　　“怎么，你受伤了？”纪莛年问道。

　　“没有，是前两日被那小鬼抓的伤，又开始疼起来了。”

　　“不是抹了任大夫炼的药，已经好了吗？”

　　“是啊，奇怪。”

　　二人说话间，一条灰褐色的影子突然从他们两个之间的空隙里穿了过去，光凭那看不清身形的速度，林归夏就判断出那东西不是普通的邪祟。

　　“什么玩意儿？”纪莛年忙问。

　　“没看清。”林归夏答道。

　　二人心里开始敲起鼓来，无奈明火符能照亮的范围太小，他们只能背靠着背防范着四周可能出现的来敌。

　　环视一周后，林归夏发现他们二人站的位置刚好是密林里一块圆形的空地，空地周围的树干密密匝匝，下面还丛生着各种灌木，看起来像是把这块地圈成了一个街头艺人卖艺的戏台子。

　　片刻之后，周围的灌木丛里开始出现悉悉索索的声响，紧接着一阵青烟从灌木丛中慢慢缭绕而出，将这块空地包围起来，片刻间视线之内就只剩这块圆形的空地了。

　　“斗兽已经就位，请各位抓紧时间入场。”

　　一个年轻的声音从青烟外面传进来。

　　随着这话语声的落地，原本绕成一圈的青烟突然出现一个缺口，接下来的一切让林归夏和纪莛年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各种模样的邪祟从那个缺口钻进来，有缺胳膊少腿的，有胸口碗大个洞的，甚至还有头顶被削去了一半的……

　　那些邪祟们一个个邋里邋遢，浑身上下都是血污、腐肉，有的一张嘴还喷出一口黑气。

　　林归夏觉得自己已经闻到了腐败的味道。

　　纪莛年立即将手中的佩剑抽出来，二话不说就要冲过去，林归夏赶紧制止了他：“别动，我们刚刚到这儿的时候出现的那个灰影子不是一般的邪祟，贸然出手恐怕要吃大亏，先看看再说。”

　　纪莛年只好将剑收回来握在手中，看着那些鱼贯而入的各色鬼怪，道：“看来我们这是掉进鬼窝里了。”

　　那些鬼祟一个个进来之后便往那圈青烟上飘了过去，那圈青烟像凳子一样聚在他们屁股底下，倒也称得他们真仿佛是在戏院里听戏的客官一样。

　　最后进来的几个鬼祟似乎是邪祟里的“上流”，闲庭信步地落座在前排离他们两个最近的地方。
　　其中一个中年男鬼走路的时候没留心脚下，被石块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将右边的眼珠子摔了出去，后面一个尖嘴猴腮的小鬼立马冲过去帮他捡了起来，毕恭毕敬地还给了他。

　　他扯起嘴笑了一下，道：“你倒是机灵。”

　　竟然又是会说话的恶鬼！

　　一般的鬼怪见了修士，哪怕是不跑也要躲一下的，像他们这般大摇大摆，甚至敢围坐在修士面前的，林归夏还真没见过几个——前排这几个恶鬼的本事可见一斑。

　　青烟缺口收拢的瞬间，进来了一个瘦高的青年男鬼，嘴里像戏班子开戏先生一样念着报幕词儿：“好了，各位看官，今日圈了两头兽，戏，应该是精彩万分的。”

　　那男鬼倒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衣服完好，头发梳得齐整，如果不是脸上惨白得一丝血色都没有，倒真叫人分不清他是人是鬼了。

　　“请各位开始下注，三个灵识起押，买兽赢押大，买斗士赢押小，压一赔一。”

　　青年男鬼一边说着一边端着手中的托盘绕场一周，托盘两边鬼画桃符地写了“大”、“小”两个字。

　　青烟座上的一圈恶鬼纷纷围上去下注。

　　前排会说话的一个胖头恶鬼看着空地中间的两个人，撇着嘴道：“就他们那小身板，怎么赢得了斗士，我买小。”

　　另外一个接嘴道：“人不可貌相嘛，你看那妮子的眼神杀气可重，一看就是个不省事的，我买大！”

　　后面那圈不会说话的小鬼们，有的对着他们二人咿咿呀呀指指点点，有的闷不做声，畏手畏脚地将手中的筹码放进托盘里。

　　一直站在原地目睹完这一切的林归夏和纪莛年，手心里已经冒出了三层冷汗。

　　林归夏仔细看了看托盘里的筹码，低声对纪莛年说道：“竟然摄取活人灵识做赌注，这窝恶鬼真是欠收拾。”

　　“祖宗，你还有心思管这个，今天我们两个怕是要去陪任大夫了。”

　　“你能不能有点出息，你可是从抚叶庭结业的修士。”

　　纪莛年握紧了手里的剑柄，压着嗓子道：“我就是从天庭下来的，今天恐怕也只能回地狱去了。”

　　那青年男鬼见他们二人嘀嘀咕咕，走过来对林归夏说道：“姑娘和公子说什么呢？是在讨论战术吗？”

　　林归夏观察了一下，觉得这些恶鬼应该是到齐了，于是抽出佩剑，一剑刺向那男鬼：“我说你今天就要完蛋！”

　　谁知那鬼的动作轻快，见林归夏突然发难，反应迅速倏地一仰头，脚底一带从地面上梭行到了林归夏的身后，复又站起来伸出爪子掐住她的脖子，另一只爪子则像掸拂尘似的将纪莛年抽出来的剑推了回去。

　　剑柄撞在剑鞘上，发出“噌”的一声响。

　　林归夏这下看出来了，最开始在密林里穿梭于他们二人之间的，便是这男鬼了。

　　那男鬼倒也不发怒，轻言细语道：“姑娘别急，斗士还没上场，我是小厮，只负责收入场券，不参与打斗。”

　　林归夏和纪莛年心里没了底——一个青年男鬼都如此难对付，更何况前排那几个恶鬼了，他们二人不仅寡不敌众，还力不从心，只好先收起手来静观其变。

　　“好了，大家都下完注了，下面有请斗士上场！”那青年男鬼看出来二人已经明白自己的处境，不会再乱出手了，于是松开了林归夏的脖子，一边说着一边走到刚刚那个入口的位置。

　　林归夏和纪莛年屏住了呼吸，他们不知道这所谓的斗士究竟会是一个多么凶猛残暴的邪祟，着实为自己捏了一把汗。

　　在场的人和鬼都安静地等待着，突然，一阵妖风袭来，空地上的树叶被卷到空中，四处翻飞。

　　“呸呸呸！”前排一个恶鬼正在打呵欠，正好吸进去一片枯树叶，他厌恶地吐出那片树叶，喊道：“啰嗦死了，每次都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排场，我都快睡着了！”

　　突然，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咚”的一声砸在林归夏和纪莛年面前。

　　他们二人感觉自己几乎有一瞬间被震离了地面。

　　待仔细看清才发现，眼前的黑影子是个两人高的无头巨尸！

　　那巨尸的手臂，足足有林归夏的腰粗，手里提着一把狼牙棒，他掉下来的一瞬间，尖利的狼牙砸在地上，将地面戳了好几个窟窿。

　　那无头尸的脖子断的齐齐整整，中间的血管还在汩汩地往外冒着黑血，随着他呼吸时胸口的起伏，那黑血被喷得到处都是，他光着的大脚则沾着他喷出的黑血，随着他移动的脚步，踩得四处都是血脚印。

　　见此情形，林归夏厌恶地退了两步。

　　见“斗士”出场，四周的“看客”纷纷躁动起来，兴奋地手舞足蹈。

　　巨尸站定后挥起狼牙棒朝林归夏和纪莛年袭来，那狼牙棒带起的飓风，将周围鬼祟的破烂衣衫扇得翻飞起来，“看客”们顿时静了下来。

　　二人见势迅速腾空躲开了。

　　“哟，这两个人还挺灵活的。”前排一个恶鬼说道。

　　谁知二人甫一落地，那巨尸便再次袭来，他将那狼牙棒挥得呼啸生风，尖利的狼牙不留余地地刺向他们，巨尸身手虽然略有些笨重，但动作并不缓慢，林归夏和纪莛年几乎被追得毫无还手的机会。

　　二人一直在退让，那巨尸则像一头被蒙上了眼的蠢驴，不知疲倦地抡着狼牙棒撵着他们四处转圈。

　　然而转了几圈之后，林归夏似乎发现了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