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果之王》葡提老祖

2、庄周梦蝶

　　下午的第四节课是体育课，虽然叫做体育课，但是老师比孩子还划水，一般排好队报完数就解散了。所以上课内容主要划分为两大流派：女生跳橡皮筋，丢沙包，跳绳子，踢毽子，跳房子；男生玩游戏卡牌，玩游戏卡牌，玩游戏卡牌……不过倒也不是没有统一男女两大帮派的娱乐项目，这“吃辣条”可以说是“一统江湖，唯我独尊”了，一毛钱一片，每个小孩子都能吃得津津有味。

　　所以班上大部分的小孩子都出去玩了，教室里就只有三个人，如果躲在门后玩捉迷藏的那位不算，还剩下在座位上看语文书的李柠和玩手的夏橙。古语有云：近朱者赤。不过这句话在夏橙这儿也要绕道走，因为她真的认认真真玩了一节课手，也没能把手玩出花来。而李柠同学已经看完了一单元的书，还认认真真标注了生词，在好词好句下边画了下划线，一眼也没瞧过身旁这位游手好闲的姑娘。

　　就这样，夏橙熬完了今天的最后一节课，终于等到了下课铃响，背起书包就往外冲，而身边那位仍是不疾不徐的模样，关上书，合上笔帽，把文具和书一起装进书包，一套流水线式的动作完成后，李柠的外公准时出现在了班门口。

　　外公长了张国字脸，皮肤不算黝黑，眉毛有些长，像两排年久失修的野草，上眼皮往下耷拉着，是人们常说“慈眉善目”的长相。李柠的外公在乡村小学教了大半辈子的书，等到李柠要读书的年纪，就向学校提前申请退休了，带着一家老小来小县城定居。

　　可能是因为天气太炎热了，晚上吃饭的时候，夏橙没扒拉两口饭就在饭桌上睡着了，小鸡啄米似的脑袋差点磕到碗，逗得爸妈哭笑不得。老夏向来是溺爱她的，拦着妈妈没把她弄醒，说让明早起来再洗漱。

　　这一夜，夏橙做了一个漫漫长长的梦，她来到了一所乡村小学，学校的名字叫做“五柳小学”，她刚刚背着书包走进学校，就看到几个同班的女孩子围在一起密谋着些什么。她凑过去一听，发现她们居然计划着逃学！夏橙这个怂包肯定不敢去啊，但是那几个胆大的女孩子哪里肯放过她，生怕她回班上跟老师打小报告，生拉硬拽着把她带出了学校。

　　小学门口正对着一条水泥路，放牛的农人正牵着牛去犁地，走过的地方留下一串臭烘烘的牛粪，孩子们捂着鼻子就开始没命地狂奔。

　　乡间的田野郁郁葱葱，稻草人在田野里吹风，黛绿色的远山连绵起伏。远山之上，天上的牧羊人在蓝色的大草原上放牧，白绒绒的绵羊到处跑，这儿一只，那儿一只。

　　孩子们离开了学校的束缚，就像一群断了线的风筝，在山间小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她们只知道逃学是要逃离学校的，就像风筝要离开线轴，可是天高地远，宇宙无穷，天上的风筝要飞到哪里去呢？孩子们年幼的心里没有答案。

　　主张这次逃学的女孩子出了个馊主意：“我带你们去我家吧。”

　　“可是这样你妈妈就知道我们逃学了。”另一个女孩子站出来反驳说。

　　就在大家待在原地举棋不定的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夏橙开口了：“我渴了。”

　　就像打哈欠会传染一样，其他几个小孩子也都渴了，这下没法不跟着“领头羊”回家了。后果可想而知，孩子们被集体罚跪在升旗台前，底下站着乌泱泱的全校师生，校长拿着喇叭扯着嗓子喊：“这几个同学不好好上课，跑到学校外边野，你们全都给我引以为戒，被抓回来就是这个下场。”

　　夏橙跪在鹅卵石铺就的升旗台上，膝盖已经酸疼地没了知觉，头顶的太阳越来越毒辣，仿佛要把人给榨干了，校长的声音越来越小，夏橙眼前突然一阵晕眩。

　　“橙橙，橙橙”，夏爸爸在敲门，“要迟到了，快起床，快！”

　　“迟到”二字对于学生来说就是索命咒，夏橙一个激灵翻身坐起，连澡都没洗成，就被老爸一阵风驰电掣给护送到了学校。

　　早上是数学朝读，夏爸爸刚把夏橙送进教室，就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袁老师，想着道声老师好就赶紧脚底抹油，没成想袁老师笑着开口道：“夏爸爸，你等一下，我正好想找你谈谈。”可能是早上上班太急了，粉饼拍得有些厚重，袁春红脸上堆着笑的时候，夏爸爸感觉那张大饼脸面上的粉就要裂开，开始扑簌簌地往下掉粉。

　　袁春红把夏爸爸拉到办公室，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你女儿太笨了，上课也老是发呆，等上完一年级还是留一级吧，夏爸爸你看呢？”

　　老夏没想到袁春红会这么直接，他也就不拐弯抹角了，说道：“袁老师，请问我女儿脸上的巴掌印是怎么回事呢？”

　　袁春红没想到老夏会兴师问罪，心里有些发怵，但表面上也不落下风：“你女儿实在是教不会，我打她一巴掌算是轻的，换做是别的孩子，我早就一脚踢过去了。”

　　老夏攥了攥手上的拳头，呼了口气，又松开了，开口说道：“老师，您说的是，我单位还有事，改天一定登门拜访。”

　　夏橙今天一天都在想昨晚的那个梦，百思不得其解，于是找身边这位见多识广的活“周公”解梦。其实李柠会不会解梦不一定，但是见多识广是真的。只见他思考了一会儿，摇头晃脑地背了一句在夏橙听来像诗又不像诗的文言文：“昔者庄周梦为蝴蝶，栩栩然蝴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说完又继续看书去了，只留下夏橙一人在风中凌乱。

　　我说，李柠同学，你就算不知道，也大可不必如此故弄玄虚吧，这庄周梦蝶和周公解梦都哪儿跟哪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