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记是一种幸福（如果再重来续）》如歌的慢板

11、第 11 章

　　花夫人弱柳扶风似的走了，小言这里却几天都不得太平，小雄日日都会来和她吵一架，刚开始还遣开了丫头小厮避着人，这天吵得厉害了，正赶上林振新过来看小言，两人虽然看到林振新之后住了口，终究还是有那么一句半句的落了他的耳。既来了客人，原先站着的两人也只得依礼坐了下来，叫了人过来上茶。

　　“肖姑娘决定到长公主府里学艺候选入宫？”林振新皱眉问道。

　　“是。”小言头低着，垂着眼，两人看不清她的情绪，但她的语气却是坚定的。

　　“肖姑娘可知当今圣上春秋几何？肖姑娘又自认可得几年圣宠？你……又把在下置于何地？”林振新显然也是气极，只是努力压着火在说。

　　小言自然记得和林振新私下有过婚约，说到底这婚约没有媒酌之言，没有父母作主，终究是空谈。林振新迟迟没有动静，极有可能是因为他哥哥不同意，自己庶女的身份又出自商家，哪里就攀得上高门大户？他现在是布衣，可早晚他哥哥会推荐他做个官。

　　有些话本来不想说的，可既然话都逼到这份上，小言还是抬起头直视林振新，口齿清晰，一字一顿地说了出来：“林公子，小言不过是待字闺中的小女子，哪里有置公子何地的说法？眼看着就要接受官媒了，有些事太久了，小言都不记得了，有什么不到之处，还望林公子提醒一二。”

　　几句话把林振新堵得脸色一白，愣在当场，这反应多少让小言有点奇怪，按理说该脸红才对啊，不是吗？

　　“她若只是想进宫也就罢了，偏偏她打算着落了选，去花夫人的教坊，这种声色之地，哪有什么好人家女子想去的？真正是斯文扫地……”肖雄原就是个书呆子，又跟着法海学了几年，自然对儒家精要无一不通的。这年头好象儒家并不当道，民风开化剽悍，和肖雄谈得来的恐怕不多。林振新回来后，两人自有一翻相见恨晚的意思在里头，早已引为知已，这会儿听得林振新的责问，忍不住还是把小言的打算说了出来，气得浑身抖抖的。

　　林振新一听，好象显得更呆了，思忖良久才道：“花夫人的教坊虽说客人都是达官贵人，也是卖艺不卖身的，可终究是个以色事人的场所，不适合好人家女儿存生。肖姑娘是气在下一直未下婚贴吗？或者是对在下的诚意不放心？本来前几天就要遣媒下聘的，只是出了戚夫人的事才耽搁至今，在下这就让兄长去遣媒下聘……”

　　“林公子真的能遣媒下娉？姐夫同意了？”小言仍直视着林振新的眼睛，语气满是嘲讽。说什么戚夫人的事？戚夫人就算有事，也碍不着小叔子娶妻生子，还真好意思拿这话来搪塞。

　　“哥哥确实不同意新娶你为正妻，但他同意新纳你在房中，新将以娶妻之礼相待，三媒六聘一样不会少，定不会负卿。”

　　林振新说得信誓旦旦、理所当然，好象说着对小言的恩赐。小言却是满心酸楚，自己虽然谈不上爱他，可毕竟也想过和他平平和和地过上一辈子的。自己活了两辈子，反倒是越来越说不清爱到底是什么了，也许只是相互扶持相互关爱，也许什么都不是，只是一种信任和依赖的感觉。可不管自己是怎么理解感情的，却一直认为这时代是个重诺的时代，林振新才开个头就毁了诺，而且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同。真的没有不同吗？三媒六聘娶的妾就不是妾了？

　　小言低下头，两手紧紧地握着，手心里全是汗，缓缓地开口道：“小言谢过林公子的好意。然而小言私下里认为，一样是做妾，那不如就做得大点，不管陛下春秋几何，做了他的妾至少地位高很多。天下女子，又有几个不是以色事人的？一样是以色事人，左右不过是一两年的恩宠，那么在陛下那里可以换得更多。”

　　林振新一听顿时急了，顾不得抛书袋，直白地叫道：“什么叫一样做妾？你跟了我，自然宠爱你一世，绝不会负你的。”

　　小言看着他激动的样子，反倒笑了。反正自己不过是弱女子，改变不了什么，更无法改变琢磨不透的人心和观念。“什么叫负？什么叫不负？你又如何宠爱我一世？还是算了吧，把你所有的宠爱且留着，只怕到时还不够分的。”

　　肖雄也是一脸的懊恼之色，尴尬地开口道：“林兄，婚姻大事毕竟还是要听父母的，这也是我们肖家的私事，还是等禀了父母再说吧。多谢林兄费心了！”干脆地一句话把这话题给结束了。本来林振新还要再辩，被肖雄一下子打断，到嘴边的话生生的噎在那里，一时作声不得，只能拱手施了一礼告辞离去。

　　肖雄等林振新走得远了，思忖好一会儿，清了清嗓子才低声道：“素儿莫要生气，是我看错他了。可我不赞同你入宫，更不赞同你去教坊。”

　　“其实相比较来说，入宫也不是什么坏事，那些宫里的事我也看得多了，应该还能应付得来，皇上若是去了，我也就能按惯例出宫了，你也知道这时代民风开放，是没有殉葬也不养太妃的，到时候你养我。至于去教坊也只是一说，就算去了，我也是以自由身去，断不会签了卖身契。再者说了，花娘子开教坊也不过是为了生计，我帮她找个更好的不就行了？”

　　“也罢，先看爹怎么说，总不能让你平白做了妾，被正房随意欺负了去。再过十天你就及笄了，爹娘可能都会来。你准备准备，别到时候话赶话惹恼了他们，发了狠劲你可讨不了好儿。”

　　“知道了。”

　　“我先回房，你好生歇着。”肖雄闷闷地说着，自顾自起身往外走，到得门口顿下身回头加了句“且安心住几天，估摸着他们只有捧着咱们的份。”言外之意自是不用说，谁都明白的。

　　凡事总有意外，没想到肖雄才走了不到半刻，林振岳踏了进来。见他进来，小言赶紧起身行礼，两人各自在席上坐好后，小言便不出声了，只看着林振岳要说什么。他的样子肯定不是来烧冷灶的，只是不知他有什么说道。

　　“小妹今日拒绝了家弟的提亲？”可能是在捉摸怎么开口，林振岳目光闪烁迟疑。

　　“令弟今日并未提亲。”小言看着他冷冷地说着事实。

　　“小妹这么说就不诚实了。既然家弟并未提亲，那就由岳替家弟做主，求娶小言作偏房，家弟定会一生相守。”

　　“纳妾和提亲是两码子事，小言虽幼，又是女子，但这道理还是明白的。不论令弟想娶妻还是纳妾，都不该跟小言说，小言父母兄长皆在，断不会俞越。”

　　“家弟希望相互情愿，因前些天小妹是应了亲事的，今天又不应了，岳身为大哥，只得走这一回来问个明白。”

　　“小言应的是婚娶，不是纳妾。”

　　“小妹为何要在意这些个虚名？小妹的身份地位摆在这里，任是谁也不会娶你做正室的。家弟既爱幕小妹，自然会将小妹捧在心坎上，即便将来娶了正妻也丝毫不会动摇小妹的位置。”林振岳的语气已是充满不奈，但终究没有发作。

　　“姐夫说笑了，既然只是个虚名，小言便担了这个虚名又如何？小言也是为令弟考虑，不想让他将来担上宠妾灭妻的罪名，也不想委屈自己在小小宅院里跟正妻争风吃醋。更何况妾已是最低的位置了，谁还能有闲心来动摇一个妾的位置？没想到姐夫是这么个风趣的人呢！”小言一向嘴利，这连嘲带讽的话简直就是张口就来，原先总是克制着，现在既看准了他们不会对自己怎么样，也就全不在意了，谁让他们担心自己一朝爱宠呢？

　　林振岳的抗打击能力显然有待于提高，又没什么幽默的天份，直气得满面通红，又不好发作，只得一边起身往外去，一边摇头叹息着：“不可理喻，真正是不可理喻，小家子气……”

　　小言只觉好笑，在这世上什么都会有例外，本来婚嫁听父母的是天经地义的，可一旦与后宫有关就全倒过来的，成了自己作主了。还有就是说什么皇帝是天下人的表率，皇后是天下女子的典范，简直就是反面教材，皇后与自己父母相见不是女儿跪父母，而是父母跪女儿，有违孝道不说，父母还觉得与有荣焉，在一般人家发生这类事都说是要遭雷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