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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现 ...

  •   苏菍答得含糊,许世明便也不再多问,顺手拾起地上的斧子,自顾自的劈起柴来,不过半晌,满满的茶香四散而来,许世明连忙丢了斧子,将苏菍的扁担货柜取来,仔仔细细擦拭了一遍。

      “剩下的几块木漆也要给你擦没了,”苏菍装了茶,拿过许世明手中的抹布放在一边,”昨日觅香院的胭脂可送了?”

      “送了送了,”世明点点头,又笑嘻嘻的做了个讨饶的样子,“走时清如姐还给了一包糕点,叫我带回来。”

      “我总是告诉你,无功不…”

      “无功不受禄,”许世明抢一步脱口而出,又冲苏子玉挤挤眼,“哥,这我都明白,可我…不也把糕点给长渊那个小傻子了,怎么说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吧。”

      一提到长渊,苏菍的眉头又皱了起来,他欠身坐在一旁的矮凳上,冲着世明摆摆手,示意他凑近些,用只能他们两人听到的声音道,“世明,哥问你几个问题,你可要如实告知,你昨日是何时何地遇见的长渊?”

      “你我分别后不过半个时辰,在觅香院门口,我遇着他时,他正被几个姑娘围着。”

      “可见异样?”

      “我见了,”许世明倏地举起手,音调也跟着高了几分,说罢他又连忙捂住嘴,朝里屋的方向望去,确定未听见苏母的动静,才又继续压低了声音说道,“他的那双眼睛像是会说话一般,我昨天都险些被他迷了去。”

      苏菍并未接话,摩挲着桌上的茶盅,粗糙的纹理有些刺手,眼睛,自己昨日应该也是被那双眼睛控制,他们兄弟二人到底为何而来?接着苏菍又抬头将家里的物件细细打量一番,昨日长煌留下的那件暗色夹衣落入眼底,他叫世明将那夹衣取来,衣角处有些许结痂的土块,想来是昨日掉落到地上沾染的,前襟处绣有一条金色巨蟒,蛇身挺立,有冲天猛窜之姿,气势逼人。

      巨蟒?寻常百姓何人绣蟒?又有何人敢绣蟒?苏菍攥着夹衣的手暗自用劲,朝廷?可若是朝廷中人想要将苏家赶尽杀绝,自己贱命一条,何必找来长渊这么一个奇人异士,又为何打着报恩旗号前来,难道是父亲从前相助过的旧友?

      “这料子摸着倒是舒服的紧,凉丝丝的,看这线还闪着金光呢,”许世明来回反复抚摸,怎么看都像是得了一件稀世珍宝。

      苏菍心不在焉的笑笑又将衣服交给他,自己还在斟酌要不要将此事告知母亲,如果真是朝廷的人找来,他们也好有个应对之策。

      “哥,你看!”许世明的声音将苏菍的思绪又拉了回来,“这夹衣的后面还绣着一头神鹿!”

      “神鹿?”苏菍循声看去,只见一头通体雪白的鹿出现在眼前,白鹿昂首而立,颇有仙姿,最醒目的就是那两只茂如珊瑚树般的鹿角,他心头一颤,“你怎知这是只神鹿?”

      “此鹿虽是用白色丝线所绣,却通体泛光,这绣鹿之人手法细腻,栩栩如生,特别是它的眼睛,都是带着一股机灵劲儿呢。怎么不是神鹿?”

      “是吗?”苏菍也朝着那双眼睛看去,“可我怎么只看到它满眼是恨呢…”

      “你们兄弟俩可是又得了什么稀罕玩意儿?”苏母扶着门框摸索着从里屋出来,苏菍见状赶忙上前去扶,“长煌他们可走了?”

      “今日一早便走了。”

      “可探清他们是何人?”

      “未曾,”苏菍扶母亲坐下,又让许世明递上夹衣,“只是他们留下一件衣服…”

      苏母接过夹衣将手心贴放在上面抚了抚,倏而神情一变道,“这种衣料,实属上等,咱们苏家在朝为官这么些年,娘也未曾见过,想来该是深宫里的东西。”

      “孩儿也是这般想法,只是这么久了朝廷又派人来,是何意?”

      “你爹在世时为人正派,嫉恶如仇,可也因此在朝中树敌众多,那狗皇帝本是要灭我苏家满门,当年要不是善儿…”苏母说到此处恨得咬牙,左手握拳捶在桌上怦怦作响,“母亲!”苏菍慌忙上前一步将母亲揽在怀中,他急于开口,可话到嘴边却半句也说不出来。

      “这朝廷的东西不要也罢!”许世明扯过苏母手中的夹衣扔在地上狠狠踏了两脚,“你这污人眼脏人手的东西,白白赔上了我几个炊饼!”

      “菍儿…”苏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从苏菍怀中挣脱出来,“昨日你说与长煌是同窗好友,可你从未去过学堂听书,娘知你是何意,便帮你探了几分虚实,那孩子也不像是作恶之人,我想着会不会是善儿差的人来寻你。”

      “母亲是说华林?”

      “等等…”许世明此时有些听得发懵了,自己从跟着苏菍少说也有五年光景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这个什么叫善儿的人,“你们说的什么叫善儿华林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我怎么半天听的迷迷糊糊的。”

      “他就是当朝太子姬善。”

      “是啊,菍儿少时因品性温良,又爱与人交好,便被选去给善儿做了伴读,所以菍儿昨日说长煌是他同窗,我才知来的是生人。”苏母接过苏菍的话继续说了下去,她像是又想起了曾经的美好过往,满面尽是柔和,“不过说也奇怪,原本成日里总是沉默寡言的善儿,自打遇见了菍儿以后啊,竟也变得日益开朗起来。”

      “姬善,积善,我还叫积德呢,”许世明小声嘟囔了一句以示自己的不满,他本以为自己是苏菍唯一的兄弟唯一的朋友,没想到半路又杀出了个儿时的挚友玩伴,而且还是个太子,他实在不甘,“怎么说也是朝廷的人,朝廷里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世明,不可胡说!”苏菍厉声制止,“如若不是华林当年暗中相助,我与母亲或许早已命丧黄泉了!”,可偏偏这句话让许世明当成了偏袒之语,更加引燃了他心底的愤。

      “胡说?我怎么胡说?说我族中私藏乱党的是朝廷,屠我全族的是朝廷,妇孺老幼一概不放过通通斩杀曝尸三日的还是朝廷,就连你父亲苏将军都是被朝廷冤枉最终不也落得苏家满门抄斩!”

      “许世明!”清脆的巴掌声响起,苏菍心里仿佛被个无形的大石压住,嘴巴颤抖个不停。脑子一片空白,他呆呆看着自己扬起的右手,又看着两眼泛红,脸颊微微红肿的许世明。

      “世明…”苏菍下意识想拉过他的手臂,却被一把甩开,“别碰我!”许世明说罢转身朝门外跑去。苏菍想上前追去,却被苏母拉住。“先让世明静一静罢,你晚些再去寻他,”

      苏菍听完便瘫跪在母亲面前,“世明待我如亲兄长,我明知他身世,却还对他大打出手,我怎能…我不该啊!”

      “世明这孩子表面上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其实心思却细腻敏感的很,娘与他虽无血缘,可这五年来,也早已将他当做了自己的儿子。”苏母摸索着握过苏菍的手,轻轻拍了拍,“好了,等过一阵儿,你们都想通了,再去将娘的世明寻来,娘教你们做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白玉鲫鱼汤。”

      “娘…”苏菍将头伏在母亲膝上,轻轻的叫了一声,曾经在将军府里每日都会做的事,如今也成了奢望,这些年过得好累啊,他慢慢闭上眼,恍惚间竟看到父亲身穿“明光”的背影,他由远及近,不禁步步向前,父亲也像是听到他的声音,缓缓转过身,微笑着冲他张开双臂。

      “菍儿”

      ……

      许世明出了家门便后悔了,他懊恼的敲敲脑袋,自己刚刚到底是在发什么疯啊,竟然对菍哥说了如此浑话,如果自己现在回去菍哥和苏夫人肯定还在生气,考虑再三,许世明还是决定晚些时候再回去给他们二人赔不是。

      此时正值晌午,烈日当头,四下也无避阴乘凉之处,许世明被晒的昏了头,在怀中掏了掏也未摸着半个铜板,可又实在是口渴的不行,便厚着脸皮朝平日熟识的小贩讨了口水喝。

      “呦我说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呢!”阴阳怪气的戏谑声从身后传来,不用看也知道又是陈章来找,许世明并未理会,将石碗递给小贩便打算离开,不料陈章不依不饶抬腿朝着许世明的后心就是一脚,见他跌倒时又顺势抬脚踩在他的脑袋上,“苏菍就是这么教你这个小叫花的?爷今日就让苏菍养的这条丧家犬好好长长记性,看你下回见了爷还知不知道行礼!”说罢啐了一口又使劲儿朝下踩去,

      四周的人群一遇着这事儿都散的差不多了,陈章本就生着一副恶人相再加上有他爹做后盾使得他自幼便欺行霸市,也无人敢管。

      不予菍哥生事端,不予菍哥生事端……

      许世明伏在地上双眼圆睁,两手握拳撑在地上,不停喘着粗气浑身发抖,他的脸被踩的生疼,满脑子都是重复着这一句话,陈章还在继续骂着什么,他已经听不清了,渐渐的许世明只觉着两眼发黑身体也慢慢失了力气,如此情景他儿时与黑熊争食时也经历过一次,不过这该死的陈章倒也与那只黑熊无异。

      陈章被掀翻在地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准备,他没想到许世明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和力气,所以当许世明狠狠掐上他脖子的时候,陈章依旧没什么防备,

      “杀了你,杀了你……”许世明跨坐在陈章的身上狠狠扼住他的脖子,咧开嘴露出紧咬着的森森白牙,不时发出嘶嘶的呼气声,陈章被他掐的喘不过气,双眼上翻,动弹不得,恍惚间他好像看见许世明的眼睛变成了暗红的竖瞳,他想努力睁眼去看,却怎么也看不真实。

      猛然间他感觉脖颈处索命般的力道突然没了,许世明也从他身上翻下瘫坐一旁,周围不知何时围了一众看客,陈章也顾不上这么多,抚着脖子猛咳几声,躺在地上急促的喘气,看起来就像是一条岸边搁浅的肥鲶鱼。

      ……

      待苏菍将母亲扶上床榻细细安顿好时,日头已稍稍越过了房檐,他朝门外望了望,也没瞧见半点许世明的影子,于是便告知了母亲一声上街去寻。

      躺在地上缓了一阵儿的陈章觉得疼痛缓和许多,便爬起来准备找许世明算账,因想到刚刚的情景心里又添忌惮也只好就此作罢,但还是心有不甘便站在原地开始大声“吠叫”。

      几绺头发从木簪里滑落下来挡住了许世明的眼睛,周围的人不时窃窃私语,他也都听的一清二楚,更有甚者在一旁试探着踢了他一脚,嬉笑着说他这次可惹上了大麻烦,许世明从始至终都只是低着头一语不发,陈章嘴里还在骂着,“你这有人生没人养的杂种,还真把自己当畜生啦!呸!爷今天遇着你真的倒了八辈子血霉了!”见许世明没了刚刚的气势他的气焰也逐渐开始嚣张起来。

      “苏菍不知陈少爷此话是何意?”声音一出人堆里便敞开了一道口子,苏菍上前几步负手而立不卑不亢,他方才路过此处见人群聚集本想绕道而行,但转念一想世明最喜爱凑热闹,便过来看看,没想到世明今日竟成了主角。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狗主人来了,”陈章嗤笑一声,煞有介事的掸掸衣服上的灰尘,又将两只手背在身后,“老话说得好,打狗也要看主人,苏公子,我陈章今日就卖个面子给你,只要许世明在地上围着我爬三圈再叫两声,我嘛也就不计较了。”陈章笑眯眯的晃了晃脑袋,突然脸色一变,道:”可他要是不爬的话,自今日起,整条街的赋税再多加二十钱。”

      “陈章你别欺人太甚!”苏菍负在身后的右手骤然握紧,额角的青筋随着他的呼吸一鼓一张。

      “世明你就爬上三圈吧,这尊严能值几个钱啊。”

      “是啊是啊,这本就是你惹下的麻烦,早知道给陈少爷行个礼不就好了。”

      “就是,你生的事端,为何要牵连到我们,让你爬你就爬了便是。”

      “刚刚不是还威风的很,怎么现在倒做了缩头乌龟。”

      一时之间,无论是寻常百姓还是商人小贩,通通将矛头指向瘫坐在地上的许世明,犯人之人高高在上,被犯之人竟成了众矢之的,如此黑白颠倒,是非不分。

      苏菍转过身,看着平日里都相互熟识的街坊四邻,顿时陌生起来,他们一个二个都变成了身穿华服尖嘴獠牙的精怪,摆动身体好似群魔乱舞之姿。

      “我兄弟二人从未与各位结仇,为何大家要如此恶语相向!”苏菍侧身挡在许世明前面以阻四面八方而来的诋毁之语,“大家也都知晓我家世明并非惹是生非之人,今日之事为何偏偏只怪他一人。”众人神色各异待他像瘟神一样避之不及,少有想替他们出头之人也很快被压了下去,“你还真当自己还是将军府的少爷啊!”人群中有人一用力将他推倒他也不恼,许世明扑过来将他护在怀里,张张嘴说了一句,声音小的出奇。

      有在近前的人稍稍听了个大概,他像是说,

      “别碰我哥,我爬就是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奖问答
    许世明这家伙磨磨唧唧的到底爬不爬?
    A.爬
    B.不爬
    C.爱爬不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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