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还》桉朗

4、兄弟相见

　　“你们……这是？”许世明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搞得迷迷糊糊，他看看长渊，又上下打量着长煌，“说是兄弟？但这样貌体格却大不相同。”

　　“世明，不得无礼。”苏菍沉下声打断他。

　　“无妨无妨，”长煌走过去，朝着许世明拱了拱手，“想必阁下就是世明吧，在下长煌，是阿菍曾经的同窗，今日难得家中一叙，幸会。”

　　接着他又拍拍长渊的肩膀，“这位是我的胞弟，长渊。”

　　长渊只是微微欠了下身子并未开口，苏菍细细打量着他，此人与长煌确实无半分相似之处，又如何称为同胞兄弟？二人一同出现在此处到底所为何事？恐怕不单单是报恩这么简单，苏菍心下盘算道，他们兄弟两个并不像什么作恶之人，就先静观其变好了。

　　“天下怎会有如此巧合之事，”还是许世明率先开口，他抬脚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杯茶，“你们兄弟二人被我们兄弟给碰上了，实属缘分啊缘分。”

　　长煌听罢也只是笑笑，领着长渊落了座，苏菍的视线依旧定格在长渊的身上，他想不通二人的来意，突然间他的眼睛对上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眸子，之后便不受控制的站起身伸出手拿过许世明手里的茶杯道，“世明，时候不早了，你且去灶房准备些饭菜，”说罢又去搀起一旁满脸疑惑的母亲，“娘坐了这么久，您也累了，孩儿扶您进屋休息。”

　　待三人都个自进了屋子，长煌才垂下眼看向长渊，“我早就与你说过，在外要收了法术，你可曾听过一次？万一被人发现……”

　　还未等长煌说教完，长渊便冷着脸低声打断他，“你可知…你这…一走，族里都…发生了…什么？”

　　“我可不知，”看惯了自家兄弟这副万年的冰霜脸长煌不由的打趣道，“怎么，莫非是海底龙族的公主看中了你这幅好皮相，要把你掳去做上门女婿啊。”

　　“你只…说对了…一半，”长渊瞥了他一眼，又侧头看向斜对面的灶房，只听到菜刀起落的哒哒声。

　　“还有一半是什么？”

　　“去做…女婿的…不是我，”长渊抬手拍了拍长煌的肩膀，“而是你。”

　　长煌听罢心下一惊，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他下意识抬眼看向卧房，屋里只是一些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你这话什么意思。”

　　“自你出来…报恩的…第二天…鲛人族内…便出了…叛徒…”，长渊停下喝了口茶接着道，“他私结…黑鳞鲛人余党…里应外合…将我族人杀了个…措手不及…父亲因此…元气大伤…便派我来…寻你…”

　　“黑鳞鲛人？”长煌一听便慌了神，他猛的抓住长渊的手，“那你可曾见过了他们？”

　　“哥…”长渊被抓的有些不适，他疑惑的叫了一声，试图将手抽出来，长煌被这声音唤的猛然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把手收回去，笑着自责道，“你自幼未修练过法术，除了这双会控人心智的眸子外，没半点防身的本事，哥是怕你吃亏受伤。”

　　“父亲…就是为了…将我送走才…堪堪受了…那贼人一击…”长渊低下头，神色落寞道，“是我无能…害了父亲…”

　　“渊儿也别过分自责，父亲修炼千年，可是这等虾兵蟹将能奈何的？”长煌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安慰的拍拍长渊的肩膀，“你刚刚所说与龙族的婚事又是何意？”

　　“你走那日…龙族便…派人来报…说天庭念在…鲛人族百年前…镇压黑鳞鲛人有功…特封父亲为…鲛王…与那龙王…平起平坐…”长渊说完叹了口气，他抬头看向长煌，语气里带着些许同情之意，“近日黑鳞余孽…又蠢蠢欲动…所以天庭主要之意…还是派…父亲与龙族一起…前去镇压。”

　　“那与亲事又有何干系？”

　　“龙王…给天庭提了条件…那龙族公主…不知何时见了你…说鲛族长子…生得俊美…温润儒雅…定要同你成亲…”

　　“那天庭是何意？”长煌赶忙出声问道。

　　“天庭能有…何意…只说龙族鲛族…本就是水中一家…此次结亲…更是亲上加亲…便许了…”

　　“这便许了？”长煌一时气急不自觉的抬高音量，接着他又垮下身子，垂头丧气的拍拍额头，嚼劲脑汁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那龙女又何时见过我？”

　　“你可小声些…别被你那…恩人听了去…”

　　“我明日便去天庭退婚，”还未等长渊说完，长煌便打断他，“百年前我鲛族就能镇压黑鳞，这百年后的残党余孽又能奈我何？ ”

　　长渊思来想去也觉得这句话并不无道理，百年前就是手下败将如今还能再长出什么能耐来？于是他问道，“那你这恩……”

　　“事出紧急，等这事告一段落之后，我想再报也应该不迟。”

　　……

　　将母亲扶上床又替她掖好被角，苏菍便顺势坐在床沿边上思索着刚才所发生的事情，为何只是与那长渊对视了一眼，自己的身体和思维绪便开始不受控制了，莫非他们兄弟二人真是什么奇人异士？可当真是身怀异术之人偏偏又为何到这寻常百姓家中？

　　苏母半晌未听见动静，不知苏菍在思索着什么竟如此出神，便开口问道，“我听世明说，那觅香院的清如姑娘可对你有意？”

　　“孩儿不知，”正想的入迷的苏菍听到母亲发问赶忙回应道。

　　“娘也思索了几日，清如虽是花街柳巷出生，但听世明说也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只是父亲嗜赌才将她卖入火坑，”苏母叹了口气，拍拍苏菍的手背，又在枕头摸索了一阵儿，取出了一只玉镯，这玉镯种质细腻通透，颜色鲜阳纯正，形状光素，实属上等，倒是与这简陋的小屋形成了巨大的违和。

　　苏菍仔细一看大惊到，“这镯子……”

　　“是娘刚嫁进门儿的时候，你祖母给的传家之物。官府抄家时，娘也是拼死才将它带了出来，”苏母将玉镯放在苏菍手中，轻轻合上他的手指，“你可先去将它当了，替清如赎身，等日后有了银两，再赎回来也不迟。”

　　“如此贵重之物，恕孩儿不孝，难以从命，”苏菍又将玉镯交还到苏母手中，接着屈膝跪在床前，“孩儿与清如姑娘清清白白，并无儿女私情，实属君子之交，清如姑娘知书达理，才貌双全，若真是跟了孩儿，恐怕也是要受一辈子的苦了。”

　　“你爹一生清正廉明，是百姓口中的父母官，可却遭奸人所害，命丧黄泉，娘总是怕你走了你爹的老路，不过也好，朝廷命我苏家世代不能为官，现在看来倒成了一种赏赐。”苏母紧紧握住镯子连连苦笑道，“你爹临死前只教你忘记仇恨，可娘知道，这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又如何能忘？娘只希望你能开心快乐的过一辈子，夫妻和睦，儿女双全，这也是娘和你爹这辈子最大的心愿啊。”

　　苏菍将额头贴在地上久久不愿起身，他恨，恨自己的懦弱无能，医不好母亲的病，也不能为父亲平反，只能让苏家永远背负着叛国乱党的罪名。他浑身颤抖的很，泪水早已模糊了眼眸，却也只能将发抖的手紧紧握拳，咬紧牙关，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许世明的吆喝声适时的传来，打破了这间屋子里的沉默，苏菍赶忙起身用衣袖在脸上胡乱擦了擦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娘，世明在喊了，孩儿这就扶您去用膳。”苏母起身并未开口只是点点头，二人沉默着向屋外走去。

　　许世明这时从灶房里端出了一盘红烧鱼，放在长渊的面前，红棕色的鱼身配上翠绿的葱花以及红玉般的辣椒，鲜香之气四下散开，萦绕鼻端，令人垂涎欲滴，长渊的眼睛霎时间也亮了起来，“这是……”

　　“你不是说想吃鱼吗？”许世明有些尴尬的挠挠头，“正好灶房里有一条……一条昨天打的草鱼。”

　　“世明…对我真好…”

　　许世明正埋怨着自己怎的突然就结巴了，又听到长渊这句话更是不自在的把头扭向一边，试图让苏菍帮忙解围，却正巧对上了他红肿的眼睛。

　　“菍哥你……”

　　“阿菍你……”

　　许世明和长煌一齐出声问道，苏菍连忙冲他们摇摇头，示意不要再过问，二人也立刻心领神会，纷纷收了声。

　　五个人就这样坐在桌前都未开口说话，长渊忍不住将他们都看了个遍，自顾自的拿起筷子夹了块儿红烧鱼放进嘴里。

　　“世明…做鱼好吃…”长渊对着红烧鱼赞不绝口，又夹起一块儿放到许世明的碗里，“世明…也吃…”

　　“是啊，我们世明做的红烧鱼可是一绝，”苏菍见状赶忙笑着接过话头，“娘我也给您夹一块儿，小心烫。”说完他又看向长煌，“还愣着作甚，你也快些吃罢。”

　　此时几人之间的气氛才算是有些缓和，苏菍举起手旁的茶杯，“今日匆忙，未备些好酒好菜招待二位，实在惭愧，只好以茶代酒，苏菍先干为敬。”

　　“阿菍言重了，今日能再与你重逢，已经是我的福气。”说罢，长煌仰头将杯中的茶水一饮而尽，“只是可惜不能与阿菍再多叙几日旧事。”

　　“煌儿为何不再多住几日？”苏母接着问道，“菍儿从小也没什么朋友，这好不容易你来了能一同说说话，怎么也急着……”

　　“长煌家中有事，家父派了长渊特来寻我，”长煌连忙开口解释道，“谁知我这弟弟半途迷了路，正巧遇上了世明，好心将他带了回来，等家中事务处理妥当，长煌一定带着渊儿一起来登门道谢。”

　　“听见…了吗？”长渊笑眯眯的吮着筷子凑到许世明耳边小声说到，“哥哥说…下回还要…带我来…我还要吃…红烧鱼…”说罢他停顿了一会儿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了一句，“下次我…可以自己…带鱼来。”

　　温热的气息吐在耳根脖颈处，许世明一句话都没听清，只觉得气息所及之处皆是火热难耐，他不停地往一旁缩着脖子，看着长渊带有些许期盼的俊俏脸庞也只能跟着呆呆的应了下来。

　　桌上的氛围慢慢的熟络热闹起来，几轮推杯换盏下来，夜已渐渐深了，万家灯火也落得不剩几盏。

　　远处的觅香院里，宋清如将楼上卧房里的木窗推开向外望去，目光落向一处喃喃自语道，“阿菍家的灯还燃着啊。”

　　身穿红色襦裙的少女此刻推门而入，走到宋清如背后为她披了件外衣，“才下过雨夜里凉，姐姐别在这吹风了，小心受了寒，妈妈又要责罚。”

　　“缳香啊，你说这万家灯火，怎么就没有一盏为我们而燃，”宋清如没有回答缳香的话，只是拢了拢肩上的外衣自顾自的说到。

　　“可姐姐已经熬出头了啊，陈大人今日不是已经替姐姐赎了身，三日之后便来娶姐姐过门做六房吗？”

　　宋清如没有接话，只是愣愣的看着苏菍家通明的灯火，直到熄灭后眼下又再次落入了无边黑暗，她这才关了窗坐回床边，苦笑道，“缳香啊缳香，我们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还乡？为何要踏入这万劫不复的深渊啊，我还不如一早便死了。”

　　“姐姐若是死了，可就再也见不到苏公子了。”

　　宋清如不再言语，她闭上眼，一滴泪珠从眼角滚落顺着略带憔悴的脸庞滑下直至唇边。自己本就是一介青楼女子，现在又要嫁与他人做小，可还有什么脸面再去见苏菍呢？倒是可怜了这夹杂着千思万绪的相思之意，在无边茫茫人间却也连个落脚之处都没有。

　　……

　　夜阑人静，一夜无梦，

　　长煌长渊第二日早早便起身准备上路，苏菍本想送他们一程，却被长煌拦下，“阿菍不必相送，我会早些料理完家中事务，再去找那神医讨要些灵药，带来给大娘治病，时辰还早，你且快些回去休息吧。”

　　“喂！小傻子，你等一下。”一旁的长渊听到这声音连忙转头看去，只见许世明拿着一个布包走了过来，递到他手里，“我也没什么好给你的，这是一些炊饼，可拿好了，你又没钱，路上万一饿了就吃点儿吧。”

　　长渊接过布包，又把自己浑身上下翻了个遍，好不容易找出了一个珍珠贝壳递给许世明，

　　“这是何意？”许世明接过贝壳上下瞧了瞧。

　　“你可别小看了珍珠贝，”长煌接过话头解释道，“若这几日你与阿菍遇上了难缠之事，只需轻轻敲此贝壳三下，我们兄弟就会赶来相助。”

　　一听竟是如此神奇又宝贵之物，许世明赶忙将它收了起来。

　　临走前兄弟二人双手拱合谢了又谢，直到许世明上前阻拦才作罢，看着两人消失在街口的背影，苏菍这才关上门准备进屋。

　　“哥啊，你说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人啊？”许世明在跟后面追问道。

　　什么人？也许是得道之人，也许是修炼之人，也有可能是天宫中的仙人，亦可能是大富大贵的凡人，到底是什么人呢？苏菍想了一圈也没想出什么结果，最后也只是说了一句，“应该是好人罢。”

---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无奖问答
长煌还会回来吗？
A.不会
B.不会
C.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