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终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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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好儿铺陈失败，于常林生了半个多月的气，祁舜找过他好多回，他都闭门谢客。
这之间于好儿陪祁舜去探了姜十的监，即使在狱中，姜十看起来依旧沉静儒雅，只是眼眶更加深陷，他似乎对祁舜的到来早有预料，从从容容地拿起话机问候他:\"你长得很好。\"
祁舜不由地青筋暴露，颤抖的声音里拧着忍耐:\"我非常努力。\"
姜十笑了起来:\"那就好了，这么多年来，我唯一真正内疚的只有这件事，看到你生活得好，我好受了些。\"
祁舜冷笑一声:\"那么那些被你买卖的孩子呢你有什么资格改变他们的命运呢\"
\"在工体走廊那个我抱走的孩子，她的母亲做了富人家的插足者，那个男人跟妻子有两个儿子，那女人光顾着讨好别人的儿子，对自己的女儿却苛责鞭打，我会为她重新寻找一个爱护她的家庭，有什么错呢\"
\"呵，别为自己的自以为是找借口了！你知道亲情对小孩子来说有多重要！你只是嫉妒罢了！\"祁舜少见地大声又严厉地说话，姜十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一个怔愣，又笑了:\"是你被观念束缚了。\"
祁舜不想和他争辩，压下声音问:\"当年那个小孩的亲生父母是谁
姜十仰起头，思索了良久，\"好久的事情了呢……好像是我从市福利院抱出来的吧……\"
祁舜一愣:\"什么意思
姜十点着头，仿佛找回了记忆，确定似的:\"没错的，我吃饭时见一个非常年轻的女人哭哭啼啼地把她交给了另一个女人，说了诸如\'对不起我没办法养他\'之类的屁话，倒不如给了我，当时我认识乡下一户想要儿子的人家，所以尾随了那个女人好远的一段路，她回到了福利院，凌晨两点钟，却有一辆车在等着，之后的事我不太清楚，趁他们没注意我把孩子抱走了。\"
\"市福利院\"祁舜皱起了眉，等姜十点了头，搁下话机往外走。
于好儿见他出来便迎上来，被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吓了一跳:\"怎么了\"
\"你还记得我拿给你那张偷拍方灿的照片吗\"
\"记…记得啊怎么了\"
\"它在哪儿带我去取。\"
那张照片里的方灿正在托着茶盘侍候一桌客人，因为于好儿的拍摄角度在暗处，因此有遮挡，但仔细一些并不难看出照片中他服务的那桌是两个女人，即使看不太清楚面部，却能清晰地看到长发的女子怀中有襁褓，短发的女人身形肥胖。
那是祁舜去市福利院看望当时还姓福的孔祥时见过的福利院长的模样。
祁舜没有告诉孔祥这件事。那时孔祥已经搬回了祁家，也终于返校读书，虽然因为课程跟不上留了级，但好歹把书本捡起来了。孔祥本就是感情细腻的孩子，他怕告诉了他这件事孔祥会多想，于好儿也赞成他，理由是\"没什么必要\"。
大年三十，于好儿照常上班，不过比夜巡的赫林好一些，下午下了班就能回家过年。她坐在桌子旁包饺子，给李静淑使了个眼色，李静淑秒懂，无意似地说起来:\"虽然盼盼没找到，但好歹你薛师傅今年有人陪着过年了。琛远也成了家，真好，过年就要过得团团美美的，只是可怜小祁这孩子，那么小就搬出去住，这么多年的春节都是怎么过的呀，眼下又倔着不肯回家去过年……\"
厨房里的于常林仿佛没听到似的，于好儿撇了撇嘴:\"爹爹，您还在生气呀，女儿知错了——\"她话没说完，听着于常林摔了手里的擀面杖，于好儿心中一惊，见老头气冲冲地擦手进了屋。
于好儿当即红了眼圈。
\"别难过，你爹就是心疼你，他会原谅你的，别哭，大过年的……\"
却听屋里传来于常林火气挺冲的声音:\"喂！祁舜啊过来包饺子！\"
于好儿还在掉泪，\"噗嗤\"笑出了声，却\"哇——\"一声哭出来，迎着于常林抱过去。
祁舜被老丈人的口吻吓了一跳，反复回想着确认他是不是真的说了要他去家里的话，良久，终于定了心神敲响了面前的门。
祁益山没想到他会来，错愕地愣在那里，孔玉贤从厨房探出来问\"谁啊\"却怔在原地:\"小舜\"
孔祥从书房惊喜地迎上来，拽着他进到屋里来，那是他八年后第一次踏入家门。
\"我…我在巴西的朋友寄了些火腿，我送一些过来。\"他顿了顿，还不能适应许久不回的家，因此匆匆告辞。
祁益山拉住他:\"一起过年吧。\"
\"不了，\"祁舜轻轻说，祁益山眼里闪过一丝痛，被他看到了。
\"我本来是这样打算的，可是要娶人家的女儿，总要表现地积极一些不是吗我明天会来给您和孔姨拜年的爸。\"他的语气依旧轻柔和缓，却到底透出些俏皮，激得祁益山愣了神，恍然觉得祁舜还是那个少年时与他无话不说的孩子。
几乎是下意识的，祁益山叮嘱他:\"带些东西过去，多说些好话。\"
自自然然。
祁舜挥了手，走出去老远，依然觉得眼眶酸酸的。
第二年的春季，一个重大的消息投放在了津姜各大媒体，津姜市福利院的院长利用职权逃避正常收养程序，买卖福利院在收或尚未收治的儿童以谋私利。有一些人因为介意孩子是领养的名分，会愿意大费周章暗中操作来逃避领养程序，那个看似温柔可靠的孩子们的\"妈妈\"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变相地成为了日渐猖狂的人贩子。
年后祁舜的工作忙了起来，常常和于好儿跨山跨海时差颠倒，他与方灿一起拍摄的作品获了奖，拍摄记录那位早逝的科学家的作品也被电视台播出成为了话题。
于好儿常常刷着他的微博和新闻觉得自己很渺小，但也从没有自卑过，她依旧怼天怼地，却为了能少贴一个罚单挨个到每个店铺里寻找车主，她依旧是吊儿郎当的模样，也就还算善良地生活着，偶尔她会接到董盼溪问她数学题的信息，那女孩子说话的戾气还是很重，可于好儿也从不吃亏，话间给她怼回去，然后才开始帮她解答，即使这样，董盼溪打给她的电话还是渐渐多了起来，常常逼得她坐在警车里解二次函数。
祁舜不在的日子里，她帮着祁舜养着虎南下，有时她会到他家里住，擦擦落的灰什么的，尽量让屋里保持着人气儿。
就是在那时她再一次见到了舒舒，那个去邻市希望小学支教的大学生，那个对祁舜疯狂示爱的女孩子。
她得知祁舜与于好儿结了婚的消息，哭了，是真的哭了，哭得于好儿手足无措心生愧疚，但却仿佛宣示主权似的：“即使很抱歉，但我也不能把他让给你哦!”
舒舒倒也爽快，泪珠子还在脸上挂着，奶着声音摇头：“没事好儿姐，我再找一个就好了。”
于好儿倒莫名觉得她有些帅气了。
他们的婚礼办在第三年，于好儿和祁舜牵手走在马路上，那时他已经有了些投射到行业之外的影响力，走在路上引得年轻人频频回头，他们站在天桥上看着对面的红山影楼，于好儿啧嘴：“祁老板二十多岁的年纪就能买得起一整幢楼，这是怎样的英才啊!”
却听他平淡地说：“借了许多，贷了许多。”
于好儿看着他从裤兜里掏出个什么来捏着：“所以，你可以和我一起还房贷吗？”于好儿这才反应过来那是一枚戒指，顿时哭笑不得：“你这婚也求得太随便了吧!盒儿呢!”
祁舜笑起来：“太大了揣兜里老是鼓起一个包，我就扔了。”
于好儿跟着他哭笑不得：“台词也太烂，搁别人你这就是在劝退啊!”她说着捏过戒指给自己套上，祁舜暗暗松了口气，却被于好儿捕捉到了，打趣地问他：“证都扯了你紧张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害怕你嫌我穷。”
于好儿踮起脚亲了他一下：“别害怕，国家给我发工资。”
她那时以为祁舜在说笑，却不想他真的有房贷要还，虽然不多，也没有需要她操心的时候，但于好儿每次想起来他当初邀请她一起还房贷的话，都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
那之后不久，他们举办了婚礼，赵康有公务在身到不了，说是派了队里年轻有为的刑警代他出席，那个男人长得高大硬挺，轮廓坚毅，李琛远远远地望着他朝自己走过来，正要起身，却见赫林走上前去敬了个礼，嘴里叽里咕噜的用蒙语说了什么。
李琛远偷偷问：“你们认识？”
赫林：“他是我的亲哥哥巴音。”他偏了目光：“也是我不想去刑警队的理由。”
李琛远本想问他为什么，又刹住了嘴，因为他看得出赫林对他哥哥敬畏中带着些虎劲，赫林入队这么久，从没有提过他的哥哥在刑警队工作，他们一直觉得他哥在草原上开着牧马人放羊，却不想巴音竟是队里骨干，他不再问，是他怕可能会戳了他的痛处。
于常林大概是哭过了，于好儿环着他的手臂出来时他的眼睛红红的，李琛远笑着叹了口气：“哎呦,我常林叔一定非常舍不得吧……”他说完，却觉得自己的鼻子也酸酸的。
他始终记得于好儿小时候泼辣的模样，那时他觉得有趣，现在想来，却掺了疼爱了。
他的父母小时候常年在国外工作，只他独自生活，于好儿知道这件事情之后常常缠着他，逢年过节拉他到家里吃饭。他小的时候非常羡慕于好儿的家庭，尽管于好儿是抱养的小孩，但于常林和李静淑很爱她，他贪恋着于好儿家里吵吵闹闹但和睦温馨的氛围，后来常常去蹭吃蹭喝，甚至不时住一宿，于好儿的父母知道他家的情况，多一个不多，便把他当儿子养，辅导他功课，照顾着他的生活。叛逆期的时候他在电话里和父母吵架，离家出走了一个多礼拜，找到他的时候他的父母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静淑先扇了他一个耳光，他愣住了，可那时他的心里仿佛升起了什么，于好儿扑到他怀里嚎啕大哭，半晌，他缓过神来，抱着于好儿啜泣着说“我知道错了”，那晚他住在于好儿家，于常林严肃地念了他一宿，他却没觉得烦，从那时起，他将于好儿当作亲妹妹疼，把于常林和李静淑当作父母看待，他仿佛真正成为了这家里的人，不由自主的与他们感同身受。
现在他的妹妹，要嫁了。
祁舜乱糟糟的刘海被梳了上去，看上去有了些成熟男人的意思，只是他望着于好儿走过来，不由得痴汉笑，两个酒窝露出来，又现了烂漫天真的模样。于常林看着他的笑容，即使不舍得，却也很安心。
他们不太争论谁洗碗谁做饭这种事，谁有空谁就做了，当然也有闹别扭的时候，但他们不太吵架，刚开始祁舜总是让着她，可那并不是于好儿希望的，因此她教祁舜生气时就说“我生气了”，失望时就说“我很失望”，渐渐地他能够更多地表达自己的情感，其实很多时候，说出来就意味着解决。
祁舜嘴唇抽搐的毛病没有再像上次一样复发过，只是有时于好儿见他紧紧地抿了嘴，就知道那是只有他能感觉到的抽搐感，不过也没什么大碍，一会儿就好了。
于好儿流过一次产，那是令还沉浸在将要成为母亲的紧张喜悦中的于好儿措手不及的意外。即使之后他们有了两个儿子，可每当她想起那个还未出生便夭折的孩子，心里总是有落寞地痛。后来，每一次她怀孕祁舜都推掉所有外出的工作在家里陪她，所幸她的孩子们没有太折磨她，她没有孕吐，没有害口，只是特别能吃酸口的，那个时候才知道，“酸儿辣女”这句话原来是真的。
孩子们稍微长大了些，问自己是哪里来的，于好儿在祁舜面前打趣：“你们都是你爹贷款买的，你爹的老婆也是贷款买的。”
后来他们领养了一个红发碧眼的小女孩，他们从不避讳她的身世，就像当初不避讳于好儿的身世一样。因为那是来自异域的小孩，样貌与同她一起生活的人们不一样，因此在女儿成长的过程中遇到过不少不顺心的困难，他们的两个儿子为此和欺负妹妹的小朋友打过好几架，让于好儿头疼了好几年，但好歹使三个孩子都健康开朗地长大了，却是女儿最像她，牙尖嘴利，怼天怼地，常训得哥哥们和祁舜哑口无言。
于好儿依旧是俏皮的性子，只是脾气变得好了些，在作为母亲逐渐合格的过程中把自己磨得温柔了些，或者说，她与祁舜越来越像了。
祁舜和于好儿每年都会去墓地看望故人，那些定格在美好年华的笑脸已经不再带着伤痛，可以笑谈他们生前有趣的事，推着他们更加珍惜身边的人。
日子平平淡淡，可祁舜记录的那些照片里，始终保持着温热。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终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