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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君衣青(九) ...

  •   同天早晨。江棱这边。
      “气死我了!这个混账小子!”季连泽猛地把季逾留下的纸条揉成一团,扔在地上,只觉得心累的不行。就知道这家伙会惹事,没想到,千叮咛万嘱咐还是给他整了这么一出!季连泽气呼呼地喝一口茶,怒道:“阿棱,派点人去找!找到了立马给我带回来!”
      江棱叹了口气,吩咐了下去。这个师弟,还真是让人不省心。
      就在这时,一个季家的暗探猛地闯了进来,气喘吁吁道:“家主,昨天晚上,昨天晚上......!”
      季连泽怒气未消,道:“昨晚怎么了?”
      “听说昨天晚上,有一间普通客栈上空突然出现了路家的求救信号弹。”那名暗探急匆匆地道:“但是当路家的人赶到之时,那里已经人去楼空了。里面有明显的打斗痕迹,并且.......有大量的银针和暗器。”
      “什么!”二人同时叫出了声。江棱额头上已冒出了丝丝冷汗,昨夜季逾才走,就立马发生了这样的事,未免也太巧了吧。不会......
      “师父,这南宫阁究竟......”他不禁面露愁容。
      季连泽沉默良久,这才摆摆手,叹了口气:“罢了,走一步看一步吧。南宫阁应该还没有与百家抗衡的势力。至于阿逾——城里城外,使劲找!”
      江棱点点头:“阿逾很聪明,相信他定不会有事。”

      路家一向是四大门派中行事最张扬的,这次百家宴也是不例外。整个大堂内金碧辉煌,奢侈至极。连酒觚也是黄金制作,当真让人刮目相看。江棱随季连泽来到路府时,路家长老会已经坐在大堂最前方谈笑风生了。那四大家中“九蓁桃源津”的薛家也已入座,看见季连泽,起身相迎道:“季伯伯。”
      那薛家精于术法,前掌门刚去世,人心动摇,加上此门派本就一直隐居于桃源津口,早早避世不出,已隐隐有了衰败之势。而新上任的掌门薛别斋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武功也不算太高强,这会面色发白,动作拘束,显然还没有在家族中立好脚跟。
      季连泽微微一笑,拱手至礼:“薛家主。”
      薛别斋也拱了拱手,道:“季伯伯近来身体可还好?”
      季连泽道:“还算精神。劳烦薛家主挂心了。”说罢,顿一顿,又道:“你站在这,还真有你父亲当年的风范。”
      薛别斋笑了笑,道:“家父雷厉风行,管理有方,我是万万比不上的。”言罢看向江棱,道:“许久不见,江兄弟也真是越发杰出了,真不愧是季伯伯的弟子。”
      江棱微微笑道:“是师父教的好。”
      季连泽哈哈大笑。江棱趁机看了看薛家的新家主,说到底,这薛别斋也才二十出头,只比他多活了几年,身上却没有一丝少年的气息。从前他不是家主时,醉心于诗书古玩,面色还比现在红润些,举手投足间还有翩翩公子的模样。而今当了一家之主,反而越发畏缩起来,不仅瘦了不少,那面色苍白得更是与骷髅无异,看了叫人心里怪不舒服的。虽是满面笑容,却是笑的天衣无缝,滴水不漏,也分不清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了。薛老家主忽然撒手人寰,也不曾给他一点时间准备,短短几月,这高处不胜寒的道理,恐怕他已尝了个够。江棱收回了目光,心中唏嘘不已。
      薛别斋闻言笑了笑,又道:“对了,季伯伯,还有一事我差点给忘了。前几日本门弟子去山上寻灵药,竟误打误撞找到了一株淬金兰。您可知淬金兰?这淬金兰不比平常兰草,叶脉是金色的,像是镶上去的一般清晰可见,轻轻割开还会有金色的汁液流出,实为兰中极品。我记得季伯伯最喜爱花草,这次没打招呼就带过来了,还望季伯伯笑纳啊。”
      季连泽闻言,笑容一僵:“这......怎么好意思?”千里迢迢过来送一株百年一遇的花中珍品,这拉拢之意真是再明显不过了。只是......淬金兰啊淬金兰!连他都只在古籍上看过那么一眼,若错过了此次机会,说不定要留下一生的遗憾!季连泽心中纠结不已,这薛别斋算计他真是找对了方向啊。若是不接受,他得心疼得吃不下饭;但若是接受了......
      薛别斋像是看出了季连泽心中所想,忙道:“我既已带了过来,还请季伯伯一定要收下,也算晚辈尽了一点孝心。这样,明日我便差人送至你们的客栈,让他们先帮你照顾着,等百家宴结束了再带回季府,您看行吗?。”
      季连泽被他灌了一大通,心里只剩那淬金兰,早已忘了什么拉拢不拉拢,一个没忍住,一口答应下来。江棱站在一旁,默默感叹一句真是英雄难过美兰关啊。季老爷子收获兰中珍品一枚,心下欢喜,随意一瞟,发现薛家有个重要人物没来——老薛家主的亲妹妹,薛琳禾。于是随口一问:“奇了怪了,你姑姑怎么没来,她不是最爱瞎凑热闹的吗?”
      薛别斋露出为难之色:“这......不瞒您说,姑姑一直不认可我坐上这家主之位,昨晚忽然与我大吵一架,赌气般的出走了,今早也没回来。我们也都在找她。”
      季连泽点点头,道:“没关系,琳禾这人我了解,她就是脾气臭了点,想必想通了之后会自己回来的。”
      薛别斋微微一笑,殷勤地将季连泽二人引至座位,这才慢慢坐回去。江棱坐在位子上,饶有兴趣地研究了一会儿那做工精良的酒觚,又把目光移向路家长老会中。
      路家与众门派最不同的地方就是,虽有掌门,但真正掌权的,其实是整个长老会。现在,路家史上第一任女掌门,路辞,正静静坐在大堂最深处,妆容精致,穿着华丽,面色严肃,也不看坐在底下的百家,只是兀自地擦着自己的刀,一遍又一遍,也不嫌烦。坐在她右侧的,是路辞的表弟,路池,看上去四十来岁了,尖嘴猴腮,深深的法令纹僵直地盘踞在脸上,再加上一撮乱乱长长的胡须,活像一只人形山羊,正与身旁人交谈。而那人则是路池的同门师兄,安长鹤,虽不是路家血亲,但多年情分累积下来,也在长老会中有了自己的一席之位。只是路家长老会中应有四人,如今,还有一席,竟是空着的。
      江棱有些疑惑,凑近了季连泽,小声问道:“师父,路家怎么有一人没来?”
      季连泽瞟了一眼路家的方向,心领神会,道:“那个位子,是‘鞘’的。”
      江棱恍然大悟。“鞘”是最强的,也是最神秘的。听说他本是路家前掌门路执的一位属下,二人表面上是主仆,其实是拜了把子结了义的兄弟,多年来,“鞘”替路执闯荡江湖,战无不胜,成了一段人间佳话。后来,路执病死,“鞘”便戴上了面具,隐藏了身份,加入了路家长老会,再不露面。从此,再没有人知道他的模样,更没有人知道他到底是谁。但这样的存在,往往才最让人提心吊胆,因为他可能是你身边任何一个人,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地走近你,杀死你,而你面对他却根本无计可施。所以人们称他为“鞘”。若把路家比作一把利刃的话,那离开了“鞘”,刀也失去了容身之地。足见他在路家地位之高。因此哪怕他不来,这百家宴,也要给他留一个位置。
      江棱不禁好奇:“这‘鞘’平时不露面也就罢了,自家的宴席,他也不来?”
      季连泽沉默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轻声一笑,道:“说不定他已经在了。”这句话说得不合时宜,江棱乍一听云里雾里,摸不着头脑,再一想,顿时汗毛竖立,乖乖回到自己位上,不再作声了。
      这时,又是一行人走入了大堂之中。江棱望去,正是乔家。这江湖上“神符定海令”的称呼可不是白叫的,乔家众人,无论男女,清一色穿着花青色长袍,束发盘起,手捧古籍,表情如出一辙地神神叨叨——不像修士,反而像一群江湖道士了。为首的男子,身量不高,两鬓斑白,长眉下垂,一双小小的眼睛不睁不闭,浑浊不堪,时而向上翻动一下,露出大片的眼白,看上去总让人担心他下一刻便倒下不省人事了。这就是乔家家主——乔必戒。
      乔家一行人走入堂中,各个门派依次行过礼来,才晃晃悠悠坐入席中。令江棱意外的是,这次,乔家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唯一的千金乔千冉竟也随着父亲和两位兄长一起来了。据他所知,这位乔家贵小姐从小在乔府长大,从未踏出闺阁一步,这次居然出了这么远的门,还参加了宴席,真是太不寻常了。
      江棱不禁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他进了路府后,总觉得心里隐隐不安。大概是因为季逾的踪迹不明让他有些疑神疑鬼了,他感觉整个路家就好似海啸之前的大海,看上去风平浪静,可水深之下,还不知是怎么样的波涛汹涌。

      路辞一直在擦那把刀。路家有了些年纪的人都认识那把刀——“屠情”。这是把老刀,做工也算不上精致,却是路辞的心尖宝。刀身由精铁所制,刻有双凤祥云,刀柄虽是普通檀木,上面却镶了一颗红色的宝石,像一只眼睛。几十年了,她日日擦,竟把它保养得没有一丝变化。恍然间好像时间根本没有过去。
      直到一名小厮匆匆跑来,与她说了些什么,她才忽然抬头,小心地让人将刀送了回去,这才站起来。其实路辞也已年过四十,只不过那层层胭脂粉黛早已盖过了岁月的痕迹,她看上去依然面容娇好,风华如黛,美得令人窒息。如今忽然站起,大堂此起彼伏的私语声立马消失得干干净净,等着她发话。
      路辞这才微微一笑,举起酒杯,朗声说道:“今日是我路家的百家宴,诸位赏脸能来,实为路某的荣幸,在这里先干为尽。”一口气喝完手中的酒,便立马有人上前酌满。“虽说是‘百家宴’,但咱们玄门众派这么多年来一直各守其土,护天下安宁,说是一家人毫不为过。如今大家都千里迢迢,来此一聚,实在不易,所以这几日,还请各位把这里当成自家宴席,要是有哪里招待不周,尽管提就好了,一定要玩得尽兴啊!”她的确是女中豪杰,这么多人在前,落落大方,仪态端庄,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颇有气势,也难怪能成为路家唯一一名女掌门。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应和,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许多小门派的家主皆上前致敬,想和路家牵上关系。许久未见的江湖老友也相互叙起旧事。一时间殿内铜锣大响,乐声四起,佳肴尽上,谈笑的谈笑,喝酒的喝酒,欢乐不已,此时该有舞女来助兴了。
      只是安排好的舞女却迟迟未上,路辞不禁微微皱眉。恰好此时路池走上前来,路辞问道:“表弟,事先安排好的那群舞女呢?”
      路池一愣,这才奇怪道:“嗯?是啊,她们人呢?”言罢转头,又作出愤怒的样子,吩咐身旁一个侍女道:“快去叫来!耽误了时辰她们可负责不起!”
      那侍女不敢耽搁,快步向外走,只是还未等她走出大殿,忽然一个血淋淋的不明物从门外飞进来,正落在那女孩脚边。她低头一看,立马尖叫一声,魂飞九霄。竟是一具死相极惨的尸体!肠子歪歪地从肚子里掉出来,在地上匍匐成一道诡异的曲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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