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我的悠悠璟色》清槑

2、第 2 章

　　丁璟下车之后，在离医院大门不远的地方，她就闻到医院浓浓的专属的药水的味道，那个味道对她而言像是死亡的味道，她讨厌医院的味道。老师领着她往抢救室走去，越是往里走，丁璟就越是害怕，越是慌张，那越来越深的走廊越来越黑，好像离死亡越来越近，那颗被揪着的心越来越紧，感觉要透不过气。离得老远，丁璟就听到了妈妈撕心裂肺的哭声，一直强忍着在眼眶打转的泪水终于喷薄而出。她加快了步伐，一路小跑，泪水在奔跑中随风而去。她看到妈妈瘫软在地上，双目放空，脸上还有未干的泪迹，感觉整个人被抽空。丁璟真的害怕极了，这样的妈妈她从来没有见过，越是这样她越害怕结果，她颤颤巍巍的走到妈妈身边，蹲下来轻轻的抱住了妈妈。丁母一见到丁璟，整个人崩溃了，本来已经哭干的泪水再次泛滥，“小璟啊，你爸爸他，你爸爸他抛弃我们了，你爸爸他走了，他居然抛弃我们了。啊。。，他怎么可以这么自私。。”丁璟似乎不愿听到这样的结果，狠狠的闭上了眼睛，可是耳朵却堵不住，心如刀割。“妈，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回事，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回事，到底怎么了!”丁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现在的她就像失去了保护的孩子，手足无措，她大声的质问着母亲。
　　妈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你爸爸他，他上周被公司辞退了，呜呜，然后你爸去公司找老板，不知道谈了什么，回来后整个人颓靡了，然后你爸想不开从顶楼跳了下去！”妈妈说到一半忍住啜泣起来，脸上的表情极为痛苦，“之前我问他，他也不理我，其实也怪我，他都那样了，我还在说他，说他不中用，呜呜呜呜，都怪我啊!”妈妈悲恸的大声哭起来，“你爸想不开，都怪我啊，都是我的错啊，我应该给他安慰的。小璟，我们以后要怎么办啊？小璟啊，都是妈妈的错，小璟啊。。。”“不，不可能，他不可能因为这样就……妈，你说实话是不是因为你……是不是!”丁璟不相信，她带着质问和疑惑的眼神看着妈妈，她不相信，那么爱这个家的这些年我已经安分了，你不是不知道的，不爸爸会选择死亡，除非受到真的打击，而能打击到他的只有妈妈!“不，不是的，我跟你们虽然没有情分，但是这么多年了，我从来不恨你爸，他待我好，我都知道，我……还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念叨他，如果我安慰他，如果我不那么嘴碎，可是没有如果了啊！都怪我，都怪我啊！呜哇哇……”妈妈痛苦的抽打着自己的嘴巴，撕心裂肺的声音响彻整个医院。丁璟看到近似崩溃的妈妈，往日的清冷已不再，她紧紧拽住伤害自己的妈妈，看着已经因为痛苦自责又神志不清的妈妈，丁璟的心就像被钳子捏着，越捏越紧，越紧越痛，是那种喘不过气的痛。丁璟于心不忍。“妈，你冷静下来，对不起，是我错了，是我乱说话，妈不怪你，不怪你!”丁璟哽咽起来，她抱着妈妈，抚摸着妈妈的后背，安慰着他。母女俩就这样互相依偎着，在医院肆无忌惮放声痛哭。在一旁的班主任也早以湿透了脸颊。丁璟一直在想，爸爸，到底因为什么，你这么狠心的抛弃了我们，你真是自私，你是个谎话精，说好的一直爱我，却先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就是爱我吗？我不要这种爱，我只要你回来，我只要我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妈妈的情绪安稳下来后，坐在医院没有温度的椅子轻轻啜泣，老师把丁璟喊道一旁：“小璟，你妈现在的情绪不太稳定，这几天先不用去上学了，好好陪陪你妈妈。”丁璟泪眼模糊的看着老师：“老师，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明明昨天我还看到了他，还一起吃饭，听到他说话，今天怎么就。。。”“小璟。。。”老师看着丁璟这样也是忍不住泪眼模糊，“老师，我没有爸爸了，我该怎么办啊。。。”
　　陪着妈妈去公安局做了记录，死亡证明，拿到死亡证明的那一刻，丁璟实实在在的意识到，她没有爸爸了。在各个亲戚的帮助下，不是特别顺利的处理完了爸爸的后事，爸爸的公司也给了家里一笔安慰金，学校也给丁璟放了假，让丁璟好好陪陪妈妈，自己好好整顿心情，重新出发，班主任代表学校慰问了丁璟家。班主任也和丁璟聊过，大概内容也就是让丁璟好好收拾心情，逝者安息，生者坚强，为了即将到来的高考加油。这一切来得太突然，像是一场梦，悲伤的梦。
　　妈妈似乎又和以前一样不爱说话，但是有了很多不同，她不在像以前刺刺绣，织织毛衣，不再做以前爱做的手工活，丁璟找她说话，她也不理，整日躺在床上，两眼放空，目光呆滞的看着窗外，整个人像是被抽去了灵魂一样，毫无生机。妈妈好像病了，她觉得无能为力，似乎一夜之间，什么都没有了。丁璟害怕了，她怕妈妈会出事，她现在真的承受不起任何伤痛了。丁璟乞求妈妈“妈，我求求你，别这样，爸爸不在了，你还有我啊，我会照顾你的，我会在你身边的，求求你不要这样，求求你说说话，我害怕，呜呜。。。”丁璟抽泣着。丁璟妈妈看了一眼丁璟，深深的闭上眼，眼泪就这么无法抑制的掉落，“小璟，你知道妈妈最难过的是什么吗。哈哈，是你爸爸在世的时候，妈妈没有爱过他，他走了妈妈才发现，我是那么的爱你爸爸，啊，为什么我现在才发现，为什么等到他不在了我才发现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以前我这么愚蠢啊！啊啊。。哇。。”妈妈突然间情绪激动了起来，捶胸顿足，拍打自己。“妈妈，你住手，你不要这样，妈妈，你不要这样，，呜呜呜。。”丁璟惊慌失措，她不知道怎么做才能安抚妈妈不稳定的情绪。“多怪我，如果不是我念叨他，他也许就想不开，都怪我，我这张嘴怎么就那么贱呢！”说着说着又掴起自己的脸，“妈！我求求你了，别这样，别这样，你还有我，我也只有你了。你不要这样！”丁璟拽住妈妈的手，头埋在妈妈的怀抱放声的哭了起来，丁璟妈妈注视着自己的女儿，慢慢的安静的下来，她用充满爱意却痛苦的眼神深深地凝视着丁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眉头紧皱，痛苦不安。丁璟也是十分煎熬难受，她不知道要怎么办了，自从爸爸走后，妈妈一直活在痛苦与自责中，像这样莫名其妙的伤害自己已是常事。这才过了几年的平静日子的家一下子发生了翻天覆地，致命的改变，一个个好好的家就这么没了，她以后要怎么办，她以后要怎么照顾精神不稳定的妈妈，要怎么承担起这个家。
　　爸爸走后，妈妈病了，丁璟一夜之间强迫自己长大，从来没有下过厨的她，学着给妈妈烧菜做饭，却因为不小心被油溅到而抱头痛哭，却不敢哭的太大声，她怕，怕自己声音太大，带起妈妈悲伤的情绪。
　　丁璟想起自己双手接过爸爸公司领导递过来的安慰金的时候，内心其实是痛苦，拒绝，恶心。但是，丁璟想了想，以后她跟妈妈要靠这笔钱活下去，她不能拒绝这笔钱，拒绝了这笔钱，爸爸又不在了，她们母女俩孤苦无依，妈妈现在身体状况极差，之前爸爸在的时候，也只是一个家庭主妇，没有任何的工作能力。她必须要靠这笔钱来支撑在风雨之中飘零的家，来让她们母女俩的日子过的舒适一点。丁璟也跑到爸爸的公司问过，为什么要辞退爸爸，爸爸是这个公司的老员工了。于情于理，都不应该莫名的被辞退。可公司给的答复，让丁璟无法继续追问下去。公司说，爸爸将客户的信息透露给对头公司，致使公司损失上百万，说辞退他，没有让他赔偿已经算是仁慈。后来发生跳楼事件，公司也是深表遗憾。后来爸爸还来公司去董事长办公室闹事，公司没有报警抓他已经仁至义尽了。丁璟对于这些话都无法反驳，是爸爸错在先，他为什么要把信息泄露给人家呢？透露了什么信息呢？为了钱吗？可爸爸不是这样的人啊，爸爸在这个公司十几年了，一直勤勤恳恳，连小错都少犯，这次又为什么这么糊涂呢？年纪尚小的丁璟并未往深层去想。其实在爸爸去世之前，丁璟也很少过问爸爸的工作，如今爸爸走了，丁璟想过问都不知道从哪下手。可是爸爸的过世让丁璟深深地记住了这个公司——许氏集团。
　　丁璟以为她这辈子就这样和妈妈相依为命的活下去，可是上天总是爱和她开玩笑，上帝真的从未厚待她。
　　那是一个非常柔和，凉快的的下午，天空湛蓝湛蓝的，天晴的像一张蓝纸，偶尔飘过几丝云，随风缓缓的浮游着。丁璟看着这样的好天气，想拉着妈妈出去逛逛，可是她望了一眼半躺在床上没有一点精神的妈妈，打消了念头。丁璟回到自己房间，复习着这几天落下的功课，忽然听到妈妈的一声呼喊，小璟以为自己幻听了，“小璟，小璟。。。”可声音清晰的让她立刻反应过来这不是幻听，是妈妈在叫她。几日了，妈妈从未开口说过一句话，如今却主动叫唤她！“哎，妈妈我来了！”丁璟开心的像个孩子，连蹦带跳的奔向妈妈的房间。
　　“妈，我来了！”丁母将自己女儿的雀跃尽收眼底，可眼神里却浮过一丝黯然，为了遮挡住这份黯然，丁母将目光投向了窗外的蓝天。“小璟，妈妈想吃凤梨酥了，你也知道，你爸生前最爱给我买凤梨酥，我之前不知道珍惜，还嫌弃他乱花钱。。。”“好了，妈妈我去买。”提到爸爸，丁母和丁璟眼眶都湿润了，为了防止妈妈再度陷入悲伤，丁璟打断了妈妈的话。“小璟，我要吃路口超市对面的那家，那家的最好吃了。”丁母转头望向自己的女儿。路口那家？还挺远的。可是这是妈妈自打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提出要吃东西，再远也要买。“好的，妈妈，你在家安心等我，我这就去买。”丁璟帮妈妈掖好被角，会心的朝妈妈笑了笑。丁母看到女儿温暖的笑，也舒展出自己已经久违的笑容。她看着自己的女儿，长大了，懂事了，就算没有自己也能很好的生活了，她感到异常的欣慰。丁璟看到妈妈的笑容，内心欢呼雀跃，妈妈终于扫去了之前的阴霾，笑了。在她将要走出房门的那一刻，妈妈突然紧张叫住了她，“小璟！！”丁璟回头一脸疑惑看着躺在床上的妈妈“怎么了，妈？”“小璟，妈妈和爸爸对不起你，没给过你一个像普通人家一样的家庭。”丁璟鼻子酸了，她深吸一口气，看着妈妈“妈妈，没事的，以后我们好好生活。”“你路上注意安全。”“嗯，好的，你在家等我，马上就回来了。”
　　丁璟在路上的时候就在想，天气真的好晴朗，就跟爸妈吵架和好的那天早上的天气一样晴朗。一切又开始变好了，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好的。。。
　　丁璟从来没想过一个人生活，之前虽然父母之间不怎么讲话，但是她知道，他们是爱她的。意料之外的是，爸爸放弃了她和妈妈，独自走了。但是丁璟认为不管怎样，妈妈还在，她以后会拼了命的去保护妈妈，和她相依为命。爸爸走了，至少妈妈还能陪着她，她不是一个人。
　　丁璟买完凤梨酥，心里喜悦都要溢出来了，连走路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可是在离家越近的时候，丁璟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她在路上走得时候总是能到一些路人的大声讨论“前面小区那家人着火啦，火烧的可大了！”“听说烧死了一个女的！”“听说是自杀啊！”着火了？前面小区丁璟心存疑问，也没有多想，她实在没有精力再去管别人家的事了。可是在她越来越靠近家门口的时候，她越是心慌，因为那一大批一大批的人都是往自家小区的方向走去的。
　　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的走到小区大门口的时候，丁璟彻底慌了，腿一下子软了，手中的凤梨酥散落一地。现在正在被大火吞噬的那个地方正是她家，2栋3 单元4楼，只见火肆虐的燃烧着，黑烟腾腾的升起，还伴随着噼里啪啦的爆裂声，盖住那蓝的像纸一样的天空，那红的像血一样的火在四楼熊熊燃烧，像是要把整栋大楼给吞没一样。楼下围着一群黑压压的人群，乱哄哄的讨论着，惊叹着，警察在尽力的维护着秩序，消防官兵拿着水管朝着大火喷去。警车的鸣笛声，消防车的警笛声，人们哄叫声，围绕在丁璟耳边，丁璟现在神志已经跟这嘈杂的场面一样乱哄哄，她定了定心神，妈妈还在里面！怎么办，妈妈还在里面！她拔起腿向人群冲去，她几乎声嘶力竭的叫喊着“请让一下，我妈妈还在里面，请让一下，我妈妈还在里面，请让一下！”她推攘着人群，冲破那一圈把家门围的死死的看热闹的人群，却在最后被警察拦住“小姑娘，你不能进，火太大了，危险！”“叔叔，你让我进去，那是我家，我妈妈还在里面！”丁璟再也控制不住，她现在已经分不清现在自己脸上到底是汗水还是泪水，她顾不了那么多了，她只想把妈妈救出来！拦着她的警察愣了一下，用充满同情的眼光，和温和却不失严厉的声音告诉丁璟“小姑娘，你还是不可以进去，太危险了，你不要冲动，消防叔叔会把你妈妈救出来的！”“叔叔，我求求你，让我进去吧，我妈妈还在里面呢，我只有我妈妈了，求求你了，叔叔！我已经没有爸爸了，我不能没有妈妈了，我要怎么活啊，我该怎么办啊！”丁璟情绪已经崩溃，她听不到警察在说什么，她只有一个念头，进去救妈妈，她只有妈妈了，妈妈不可以出事，妈妈要是也跟爸爸一样。。。她以后要怎么活，不行不可以！她近乎瘫软在地上，一只胳膊被警察扶着。扶着的警察惋惜的看着濒临绝望的小姑娘，轻轻的叹了口气。“妈妈，我求求你，你不能出事，妈妈求求你好好的。老天爷，我求求你保佑我妈妈。警察叔叔我求求你让我进去，我不能没有妈妈啊！我已经没有爸爸了，不能没有妈妈。。。”丁璟已经不清楚自己在讲些什么，她啜泣着，梗咽着，悲痛欲绝。周围的人都对这个已经崩溃的小姑娘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小姑娘，你不要哭啊，你等叔叔他们救，你现在进去也没法救你妈妈啊！”周围的人都看着这个小姑娘可怜，都劝着她，小区就这么大，前几天爸爸没了的消息整个小区都知道了，现在妈妈也生死不明，那么大的火，估计是。。。小姑娘命苦啊。。。丁璟知道，她现在除了等待什么都做不了。到底为什么，到底发生了什么，她爱的人都要离她而去，她做错了什么，她不敢奢望大富大贵，她只求一家人能够在一起，可是这个愿望越来越遥远……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丁璟已经绝望，但是绝望深处还存在着一点小希望，也许妈妈吉人自有天相呢，也许妈妈逃出来了呢，也许妈妈……也许……。“人出来了，人出来了！”围观群众大喊一声，让已经奔溃的丁璟瞬间打起了精神，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起来，然而不知道是因为过于悲伤让本就精疲力尽的丁璟已经没有剩余的力气来支撑自己了。刚一站起来就因为重心不稳要倒下去，幸亏旁边的警察叔叔扶住，丁璟才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她向扶着她的警察投去感激的目光。
　　丁璟望着两个消防员抬着一个担架出来，她不管不顾的想要冲到担架面前，她知道担架上的是她妈妈，瞬间眼泪如洪水决堤。“妈！“她看到担架上的那盖着的一层白布，她懂那是什么意思!旁边的警察问了担着担架的消防员“怎么样？”“烧的什么都不剩，只发现一具女尸，应该是当场死亡。”丁璟脑子一片空白，她再也听不见旁边的声音，耳边只回荡着之前妈妈在房里喊她的声音“小璟，小璟”那是妈妈最后一次叫她小名，原来这一切都是预谋好的，怪不得让她去路口买，怪不得，原来设计这一切只想把她支开，到底为什么，为什么爸爸妈妈要这样对自己，爸爸这样，妈妈也这样，他们为什么只想到自己!自己痛快了，有木有想到还活着的女儿!为什么都这么自私!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丁璟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呜！妈妈!为什么!为什么要抛弃我！爸爸没了！妈妈没了！我做错了什么……”放声痛哭后，丁璟感觉自己已经不是自己，她只能听到自己沉重而又痛苦的心跳声，和早已哑掉的哭声，然后眼前一片黑暗，身子摇摇欲坠，终是倒在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