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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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共饮长江水
腊月十一，雨雪纷纷。
国公府，山水坡。听风阁内早早烧起地龙，室内温暖如春，一室梅香幽幽。
小姐坐在妆台前贴着额间金箔，朱唇一点，镜前人扬唇一笑，镜内人回以嫣然笑意。
一边的美人榻上倚的不是美人，而是个病怏怏的公子，他津津有味的看着小姐梳妆，甚至忘记了咳嗽，那些行医数十年的大夫也深为纳罕，为何每日晨起咳到吐血的病人，晨观美人梳妆病状会突然消失，近几日公子病情急剧加重，昏迷一时清醒一时，醒时话特别多。
阿芜道：“赤橙黄绿青蓝紫，嗯，明日该是绿的，园中葵，你有绿裙子吗？我不记得你有绿裙子耶”。
“咳咳咳”“咳咳”“咳”阿芜努力回忆，从止不住的咳嗽中抽空道：“嗯哪，好似真的没有呢”。
卿青描好眼角的桃花，走到榻前摸了摸病公子的脑袋：“小事一桩，容我先找找，找不到就去买匹绿布，现裁衣”，转身吩咐侯在门外的小婢：“将我的衣物”稍稍一想：“所有的，东西厢房里的衣物都搬来”。两人一起歪在美人榻上指点起江山，不查不知道，莫说绿裙子，就是绿绸缎都有三十几匹，休要论那些帝都时下流行的红紫二色，阿芜边咳边翻着一箱箱的礼单，除了御赐的，各府年节里内院正常的赠礼，多半都是一些公子们私下送来的，落款没有写府邸，名字也只是个叶某，李某，王某，为防礼物被退回去。
阿芜老大的叹了口气，指着一箱盖积尘严重的紫檀箱子：“真是离谱，那一些，你恐怕是连盖子都没打开看过一次吧”。
“十里红妆”卿青在众箱之间转一圈，下颌一抬，眼角微睨，问门外走来的人：“如何？”。
景淙战端着两碗冰糖雪梨从门外进来，他虽为王侯，却未见过这等繁华富丽的闺阁景致，有些怔愣，阿芜接口道：“国公府圆叶苑中的物件你算了吗？”。
“有你替我惦记着就够了”卿青足尖轻快的到了景淙战身前，嗅了嗅他手中的甜汤，直摇头：“齁死人”，袖中掏出一本书放在案几上：“等他吃完，照着书上给他讲故事，他最喜欢这些神神怪怪的传奇”回头对阿芜撅了一下嘴：“你要听话啊！”，眨眼间就从景淙战眼前飘走。
那抹蓝色身影如此轻易的消失在眼中，景淙战只是那样迟钝而空茫的站着。
“咳”。
景淙战惊醒过来，“咳咳”。景淙战放下手上的物什给咳嗽不住的人柔拂着后背，他常看卿青这么做，但锦绣衣裳之下嶙峋脊骨铬的人心寒，不由道：“我去叫大夫”。
“咳咳咳”阿芜攥着身上的被褥，头上大汗淋漓，喉咙全然嘶哑：“--用--不着”。又咳了一些时候，定了定心神，盯着景淙战的眼睛道：“她是国公府的小姐，我是丞相家的公子，我们的日子一直是这样的，出了这里，她是她，我是我，自然有另外的样子，另外的样子，你是见过的”。
“我见过”景淙战落寞的垂下眼去。他的话非常的少，少的完全不像他---那个阿芜记忆中开朗明媚的少年。
阿芜的心里有些不是滋味：“除了我的胃口不好，她厌了骑马，这几天里，我们越来越有另外的样子了，是不是？”。
“是”从前是什么样子，景淙战从不敢想，不想的时候尚且蚀骨锥心，一想到，便是---生死不能。
“如果，我说如果，我们愿意回到另外的样子，并且永远一直那么下去，你可欢喜？”。
你可欢喜？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
这世上最不可辜负的就是时光。
因为时光它，从来一去不复返。
如果时光能回到从前，如果已经造成伤害的抉择可以重选，如果已经离开了的爱人可以回来，是不是那些悲伤就会消失，是不是那些快乐还会再来。
你可欢喜？
不问从前多少离合,只问你现在可欢喜！他想过的，他们的另一种结局。景淙战牵起唇角，如同稚子孩童。你可欢喜？眉梢眼角无处不是，满面笑容满心欢喜，他笑着，铮铮男儿眼中有泪。
宰相公子嘴角抖了抖，像兄弟一样抱他一下，原来他也会说中听的话：“许多事无论有什么理由，都不能去做，既做了，后悔也是没有用的，你不必后悔，只要你心里欢喜，我就有办法，我一向是有办法的人，你等着啊！”，阿芜酣畅淋漓的咳了一阵，一口血气堵在嗓子，他用最爱的冰糖雪梨反咽下去，脸上像擦了胭脂，红扑扑的：“喝啊，我最喜欢的甜汤，以前就想，总要请你喝一碗的”。
景淙战不知李公子以前还有过这种想法，在丞相公子殷切的盼望下，景淙战不好再推辞，捧起碗，若有若无的桂花香，入口清香甘甜。阿芜看他喝完，脸上很是高兴，吆喝：“青青园中葵，园中葵啊，--园--中--葵！”。
片刻间卿青在屏风外的小榻上睡过去，都是浅眠，心下不敢放松片刻预备随时冲到病人榻前。听着中气十足的唤声，料想病人无事，她才能娇憨睡眼慢慢悠悠的斜倚门边：“何事？”。
完全不是方才端庄矜贵的小姐，发髻半堕衣裳不整，有气无力的靠着门儿，阿芜笑嘻嘻道：“我有个愿望”。
卿青转身就走。
阿芜喊道：“是我的遗愿”。
卿青停住没动，景淙战站起来。
“我希望回到顺德二十六年腊月十八，那一日，在这里，你对我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今日是隆胜二年腊月十一 ，顺德二十六年腊月十八，将近六年，六年前在这个地方，她对阿芜说过很多话---。
----六年前。
顺德二十六年腊月十八，那日天空中也飘着与今日一样的风雪，那一日发生了一件事，一件足以改变她一生命运的大事，不仅她记得，大赢的三公九卿应当都记得。
仿佛过了几千年，又好似只是一弹指，卿青缓缓转过身，认真的看着阿芜道：“如你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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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