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拨雨撩云》半锁羽

4、风、海、人

　　“风儿吹
　　叶儿摇
　　花儿随风飘
　　小孩儿追风跑
　　……
　　月牙儿弯
　　水波儿荡
　　桥上人儿笑
　　桥下船桨摇
　　……
　　风帆动，水翻涌
　　我在闪电下观你
　　你在雷鸣中唤我
　　船已不见了（liao）
　　……
　　桥上人儿哭
　　水下人儿笑
　　雨幕终来到
　　人已不见了（liao）”
　　阮莨在迷蒙中恍惚听到，轻飘飘的歌声。
　　似乎是一人荡步湖边随意的哼唱，缓慢中夹杂着旧时的记忆，音质沙哑……
　　阮莨听着仿佛感受到一丝丝湖风扑面而来，吹动着柔软的发丝。
　　隐约间嗅到雨水的潮湿气息，还有陈年旧事被小心敲开散发出来的霉臭味，刺鼻、难闻，还夹带着一阵一阵的腥臭气。
　　阮莨还沉睡在梦中，他分不清那是什么东西散发来出，也许是下过雨后的泥土，也许是打捞上来有段时日的鱼虾，也许……是刚流出的血？还带着些温热。
　　“等等，血！”阮莨猛地从梦中惊醒，美目圆睁，胸中擂鼓不断，呼吸也略显急促，仿似梦中有虎狼猛兽在他身后追赶。
　　实际上，阮莨自知没梦到什么，就是突如其来的恐惧和寒噤，瘆得刚从梦中惊醒的他脊背汗毛林立，冷汗狂流不止，很久很久都没缓过来，根本没办法注意他周围的环境。
　　也是，他想看也看不见，因为四周一片漆黑，他被那群人关在了一个严丝合缝，不见一点儿光照进来的黑屋子里，以人类的眼睛，在没有任何光亮的夜晚是根本看到任何东西的，阮莨现在形同瞎子。
　　当然，如果阮莨不紧紧的抱住自己的膝腿，不沉浸在恐怖的梦境余韵中的话，他必将听到船在水中滑行，海浪不时拍打船体的哗哗声。然而，他意识不到。
　　黑暗、恐惧、腥臭，还有久未进食带来的虚弱和疲惫，逐渐让阮莨产生了幻觉，他双手触摸着地面，拖着身躯，让自己的后背靠在了一根类似于柱子的物体之上，随后再次陷入昏迷。
　　阮莨感觉自己立在一处小岛上，很小很小近似圆形的岛，直径大约两米半，他身旁只有一颗比他高三个头的椰子树，树上面还挂着几颗未成熟的椰子，青、小。
　　除此以外，他周围别无它物。
　　他环视着紧紧围绕着这座小岛域的海洋，茫茫无际、远处海天相接，寻不到任何海鸟、虫鱼的踪迹，除了他和树，便再没有生命体存在，周围一片静谧，甚至听不到海浪刷刷的声音，让阮莨不得不猜想他所看到的是真是假。
　　他试探性的伸出了脚，洗得发白的鞋尖轻轻触碰岛周的海水，感觉不到海水任何的波动。
　　等他稍微缓了口气，低头看看脚下的具体情况，突地瞳孔猛缩，心跳加剧……
　　他脚尖触碰的海水，很蓝，很蓝，蓝的深邃，蓝的见不到他的鞋尖，他的鞋尖去哪了？为什么他透视不了这浅浅一层的海水？明明脚趾间还能动弹，他还能感受到血液仍在脚底板
　　穿梭流动，并无异常。
　　待他呆愣思索，脚尖仍泡在海水里。
　　阮莨忽觉一种及其微小的力量正拖拽着他的脚尖，起先他并未注意，以为是海水在轻轻浮动，后来那拖拽的力道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阮良惊慌失措，想要立即抽出脚，然而不起任何作用，阮莨急促着喘着粗气，弯下腰，蹲地奋力用双手抱住他的腿，与海水奋力争夺，水花乱溅。
　　没用，没用，没用……焦急中眼泪夺眶而出，声调呜咽，那股来自海下的力道，几乎将他吞噬，他拼命挣扎，布满水雾眼睛惊恐地瞪着海水，海水不住的蔓延，淹没了脚尖、脚背、脚腕、接着小腿，直至海水将其吞没的只剩眼睛，然后是发梢，最终海面归于沉默。
　　哪还有岛、哪还有树、哪还有人……仿若一个，无声的梦境，深邃的海面，微亮的夜空，高悬的月亮，广阔、沉静、还有孤寂。
　　呜……咳咳，咳……，阮莨从似梦似幻的窒息中醒来，鼻息和胸腔中仿若还呛着腥咸的水渍，即使醒来也还带着对海的恐惧不住的咳嗽，喘息。“咳咳……唔”阮莨在黑暗中，像是怕咳出心肝和肺，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眼泪纵横交错在略有些肮脏却仍看得出精致的小脸上，眼睛肿大，身体不住的因咳嗽和喘息不及而颤抖，很是狼狈。
　　待阮莨渐渐平息住自己，不再剧烈咳嗽，思维也渐渐清醒，但还是抱着自己的膝腿，脸埋在膝盖之间，一只手轻轻抚摸梦境中被海水拖拽住那条腿，似是在无声的安慰，眼里恢复了静默，想着一些事情。
　　那时，被拖入水的他好像在海水中看到了一人。
　　双手合十，双目轻闭，双眉祥和，头上并无须发，白色内衫，白色底裤，肩披一方血浆色袈裟，随海底暗流的涌动，而轻摆摇曳，他双腿盘坐在沉静的海中，座下并无任何支撑，但还是端正在海的一处。
　　一束光从海面传射在那人身上，周遭平静无波。
　　阮莨在海里挣扎到无力，渐渐没了动作。
　　静静地沉入海底，眼睛好似还留恋着这人世间般，微睁着，望着那一人，不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