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月》薇雅2020

24、“ 我的姑娘”

　　“唤月，许久不见。”
　　往事如风一般掠过脑海，我看着面前这张脸，冷酷、无情。灯火明如昼，九年了，我此时才发现原来这张脸从来都不是我心中的那样。
　　我轻轻甩开凌寒的手。
　　花鼓游的队伍渐渐离我越来越远，我像是到达了目的地，下了运命的扁舟。
　　“元修和元娘在你那里？”
　　“前面有个酒楼，在黎城很有名，据说厨娘来自都城，做的梅花糕很不错，我记得你从前很喜欢吃梅花糕的。”
　　我们沿着鼓楼大街走，在旁人看来，这不过就是世间普通的一对男女，丝毫看不出他们之间的血海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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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楼店如其名，望江居，一应布置皆效仿江南。
　　我和凌寒上了二楼，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菜肴和点心被盛在一个个青花瓷碟中陆续摆上桌，凌寒向我面前的杯子中倒上梅子酒。
　　“梅花糕配上梅子酒，尝尝看。”
　　我冷冷地看着他。
　　“我们并不是能在这里喝酒叙旧的人。元修和元娘在哪里？。”
　　凌寒没有说话，自斟自饮着梅子酒。
　　窗外传来女孩子娇俏的笑声。
　　“我看见你朝他看啦。”
　　“哪有，你快别胡说，被人听见多不好意思。”
　　“我偏要说，看你能不能不捂上我的嘴。”
　　几个十二三岁的女孩子笑闹着，在林林总总的花灯间穿梭追逐，毫不在意路人的侧目，灯下的笑脸看起来这样熟悉，刺痛了我的眼。
　　“在黎城这些日子，我常见到这样率真的孩子，每次都让我想到你。”
　　我收回目光。
　　“是吗？不过在我看来她们就好像镜子，叫我看清自己曾经有多粗鄙无知。”
　　凌寒将靠在唇边的酒杯放下，半晌。
　　“你为什么会来黎城？”
　　“我不过是听说这里今非昔比，过来走走。怎么？我不能来吗？”
　　“那天在互市见到你和温彻，我便有了怀疑，让人跟着你们，手下愚钝，只当你们是寻常夫妻……”
　　凌寒看着我的眼睛。
　　“直到我们第二次在互市见到，虽然隔着面纱看不清你的面容，但我笃定是你。唤月，我们认识九年，相信彼此都很熟悉，我知道你到这里为了什么，也能猜到你会发现什么。所以，唤月，告诉我是谁让你来的？这对我，对亘国很重要。”
　　我无比厌恶凌寒的目光，藏在袖笼中的手早已被指甲刺破了掌心。我就这么伸出手拿起面前的梅花糕尝一口。
　　“我们是彼此很熟悉，所以……北方山河壮丽，我就是来这儿走走。还有，我的喜好变了，这梅花糕，不好吃。”
　　“我知道你恨我。”凌寒垂下眼帘，“但是凌家只为江山。唤月，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江山社稷，包括我，也包括你，更别说你身后的那个人。”
　　“凌家的江山？”
　　我仿佛听到一个弥天笑话。
　　“这江山从来都是姓程，凌家……不过是个小偷而已。
　　窗外的热闹不减，唯有北地的夜风将梅子酒的香气吹散。
　　凌寒慢慢靠在了椅背上，隐进灯火背后的阴暗之中。
　　“你出来见我，是为了那两个小孩吧，你很喜欢他们？如果没有那些往事，我们早已成婚，你也会有自己的儿女了。”
　　“住口。”
　　我一刻都不想再待下去。
　　“把元修元娘还给我！”
　　“唤月，和我一起回京城吧，带着元修元娘一起。你很久没回去了，玉凝殿里一花一草还是原来的样子，司音和绮罗也还在玉凝殿等着你回去。你离宫后，程衍在那里住过。你不想再去昆池看看么？”
　　我心底蓦地泛起寒气，我的面前坐着的仿佛一个陌生人。
　　“你在威胁我？”
　　“我不希望你这么想。”
　　“没想到你会怎么卑鄙。”
　　凌寒笑了笑。
　　“唤月，你看看如今这江山，百姓是否更安逸、富足？做了这个江山的主人，我才知道，原来过程并不重要，我只要掌握结果就好了。”
　　“你当初答应我皇兄的，现在是想反悔了么？”
　　“我答应程衍放你出宫，我做到了，如今是你自己要跟我回去。”
　　凌寒微微招了招手，一名影卫出现在他身后。
　　“去客栈为公主收拾好行装，我们今晚就动身回京。还有……”他沉沉地看着我，一字一字地说道，“杀了温彻。”
　　“喏。”
　　影卫应声消失。
　　“不！”
　　我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嗖”地起身往便要往楼下冲去，却被凌寒一把拉住胳膊。
　　“放开我。”
　　他的手如铁钳一般紧紧禁锢住我，我挣脱不开，绝望间，我低头狠狠咬向他的手背。
　　血腥味在我的齿间弥漫，我的心坠入谷底。

　　“这个金雀节真是热闹。”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从这个地方看起来，鼓楼这儿很是好看呐。”
　　我松开口，转头一看。
　　竟然是查七，不，是尉迟烁。
　　“咦，这不是乾元……哦……凌公子么？这么巧啊。”尉迟烁稔熟地说道，“上次赛罕一别已经过去一年有余了吧。凌公子的风采真是让人印象深刻，我哥上次还提到你呐。此番用你们汉人的一句话叫什么来着？对，‘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尉迟烁大笑着走到桌前，好像看不见我似的，大喇喇地从别桌拖过一张椅子坐下。
　　凌寒面沉如水。
　　“的确很巧。不知七王子微服前来所为何事？”
　　“唉，你也知道我一向游手好闲，没什么事好做，如今我日塔与贵国在这黎城互通有无、亲如兄弟，我便过来游玩游玩，见到在这个酒楼是观赏金雀节的好地方，我就上来了。”
　　尉迟烁不客气地拿起一块梅花糕就吃，还拿起我的酒杯喝上一口梅花酒。
　　“不过最要紧的，我在客栈没找到我的姑娘，刚才才发现，她原来在这里。”
　　“你的姑娘？”
　　“是啊。”
　　尉迟烁突然指了指我。
　　“就是她。”
　　我瞪着尉迟烁，脑子纷乱一片，这个疯子在说什么？
　　半晌，凌寒轻笑出声，松开禁锢我的手。
　　“七王子知道她是谁？”
　　“当然知道。”
　　尉迟烁眨了眨淡蓝色的眼睛，将我拉到他身旁坐下。
　　“我对她一见钟情，这两天就要带她回日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