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华》顾银华

7、生病

　　翌日，等吕家大哥（卖菜书生家姓吕）送完菜之后我出了门。直奔卖布料的铺子选了匹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棉布量体裁衣，老板娘让我先付定金，三天之后来取。之后又沿着街一家一家的卖首饰的小摊看，买了个浅黄色的珠花。衣服是浅蓝色的，上面还绣了碗口大小的菊花暗纹，全身颜色统一，一点都不花里胡哨，配上浅黄色的珠花和我这张清秀的脸应该也勉强称得上是小家碧玉了。
　　我觉得挺满意的，从土里土气跳过看得过去直接升到小家碧玉，我真的已经满意了。幸好我穿的是个打扫丫鬟而不是专门给少爷们做通房的······
　　三天后，做好的衣服拿到手里一模，我脸色都变了，这踏马为什么这么硬？我在现代也不是没穿过棉质的衣服，没见过这么硬的。跟老板娘理论了一番，发现是我天真了。古代技术不行，棉质的新衣服要多洗几遍才会软。于是我拿回去洗了几遍······踏马的还掉色啊！这新衣服还没穿呢就到了洗得发白的程度了！
　　好容易等衣服晾干我穿上身，对着铜镜模模糊糊的看不出来效果，感觉跟我设想的应该差不多，戴上我浅黄色的小珠花在慕华跟前晃了一圈，不出所料的被他叫住了。
　　哼哼，怎么样，是不是觉得老娘长得挺好看的？是不是觉得自己当初瞎了眼了说老娘土？来吧，老娘等着你的道歉和夸赞。
　　我正一脸得意的等着慕华夸我，结果······
　　“汀兰你能耐了啊，小爷给你这么多钱，你就去捡了件旧衣服回来？”慕华一脸嫌弃，看都不想看我一眼。
　　“······什么？”我低头看看衣服，是洗的有点发白，但还能看出来是新的······吧？
　　“哎，早知道你眼光有问题，但没想到你这么狠。是我错了，我房里还有匹布料，你拿去做两身衣服吧。”慕华叹了口气，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不至于吧？不就是洗的有点狠？
　　“不了不了，少爷的布料还是留着给少爷做衣服吧，我······”他说的那匹布我之前收拾房间的时候见过，跟他的衣服是一个料子，摸起来滑滑的触感很好，我虽然不识货但也知道肯定是好东西，我也有自知之明，那布料不是我能用的，被人看见了指不定传出来什么奴大欺主的谣言呢，慕华再不济那也是还嫡少爷，被一个丫鬟骑在头上也说不过去。但是我也没想好怎么办，去外面做衣服是不太敢了。
　　慕华听了我的话有点不高兴，沉了脸色，“小爷让你用你就用！哪那么多废话！”
　　我不明白一个丫鬟穿的好难道对他而言是件很有面子的事？但我也不想他生气，于是软了语气说道：“少爷，或许在你看来我算是你的朋友，你见不得朋友穿的寒酸，你可以送朋友好的布料，这些我接受。”反正你是男主你财大气粗。
　　“但是——”原本他转晴的脸色因为我的转折又阴了。
　　“但是在外人看来，我就是你的丫鬟，我要是穿那么好的布料叫外人瞧见了他们会想是不是三少爷好欺负，是不是三少爷快不行了，一个丫鬟都骑在三少爷头上了。三人成虎，等全府都知道了我也没脸在府里混了。少爷你是个很好的人，我不想他们非议你。我穿什么无所谓，秋天快到了，秋衣也快发下来了，到时候我就有新衣服穿了。”
　　哎，怎么会有我这样善解人意的小可爱呢？瞧慕华那样子，明显是被我给感动了。这一波操作，慕华的好感度应该刷的差不多了吧？
　　慕华沉默的跟我对视良久，就在我快招架不住的时候他忽然叹了口气，“我不送朋友衣服。”
　　“什么？”我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不会觉得朋友寒酸，我也不会送朋友衣服，我只会······”慕华忽然停下了，看了我一眼，无声的说完下面的话。
　　“你说什么？”我没听到。
　　“没什么，你今天的字识了？”
　　“还没有。”
　　“那还不快去。”慕华拉着我进了书房。
　　总觉得他那没说完的话是一句很重要的话，但他不想说我也听不到了。
　　从那以后，整个夏天，我有了三件换洗衣服，两件慕府发的绿色丫鬟装，一件买回来洗旧了的新衣服。
　　············
　　闷热的夏天就这样悄悄溜走了，天气慢慢转凉，每日的早晚饭转移到了慕华屋子里，秋天的衣服府里早早地发了，还是两件绿色的丫鬟装，比夏天穿的厚了一点，花样都不带变的。我的识字大业也赶在九月末完成了，接下来的日子慕华开始监督我练字，他还特意亲手写了一份字帖给我，慕华的字写得极好，笔锋遒劲，尽显大家风范。看着我越来越像他的字，心中感谢大佬百忙之中给小弟写了份字帖，我虽然写不出他的那种感觉，但作为一个丫鬟，平时装装逼还是可以的。
　　这几天天凉，我实在是不愿意去摸那凉水，每次洗衣服前都要做半天心理建设，但是慕华像是跟我作对一般，每天早上都扔给我一套里衣让我洗。我就纳闷了，夏天也不见他换的这么勤啊，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一天脏一套的？难道是······十几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这我能理解，但他天天读圣贤书，脑子里还能想着有色废料，不愧是男主，佩服佩服。
　　我虽然理解，但是这有点毁形象啊。也得亏是我这个丫鬟，这要是换了女主，慕华就别想娶媳妇了。
　　又过了几日，慕华开始在晨起和夜间咳嗽了我才觉得这事有点不对。首先，慕华每天早上给我的里衣只是有点湿有点粘，像是单纯被汗浸湿的，当然也不排除运动量过大造成的。其次，慕华总是在一天之中最凉的时候咳嗽，中午气温回升的时候咳得没那么厉害。难道他是真的生病了？
　　这天晚上吃完饭他开始咳嗽，到晚上睡觉的时候感觉咳得更厉害了，一直折腾到后半夜也不消停，我有点担心，穿好衣服去厨房用枇杷和雪梨煮了水给他送过去。作为一个现代人我也不懂，只知道枇杷和雪梨都是能润肺止咳的，就混在一起煮了，只是闻着那味道不好喝就对了。
　　我趁热给他端过去，进去看到慕华背对门口蜷着身子，咳得满头大汗，身上的衣服都湿透了，被子掉在地上，只剩一个角挂在他身上，屋里还时不时的刮来一阵凉风。
　　我心下一惊，把碗放下关好窗子，从柜子里拿了一套新的里衣靠近他。
　　“少爷，我熬了点枇杷雪梨水，你换件衣服趁热喝点吧。”
　　我拿了帕子给他把身上的汗擦掉，看他没力气的样子，咬咬牙亲自给他换衣服。之后又扶着他把水喝掉，最后扶他躺下盖好被子。
　　“少爷明天一早我就去请大夫，你再忍忍，忍过今晚就可以了。
　　“少爷你怎么不早点说你不舒服呢！也怪我粗心，没早点发现你这样。
　　“少爷我今天晚上就守着你，你放心睡吧。”
　　我去房间里拿了被子裹着坐在了塌下，不停的拿帕子给他擦汗。也许是枇杷雪梨水起了作用，慕华渐渐的不怎么咳了，沉沉的睡下。我一直守着他，他睡得并不安稳，额头一直冒汗，不过还好他没有发烧。
　　天蒙蒙亮的时候慕华又开始咳嗽了，我又给他喝了那水，用热帕子给他擦了脸。再一次给他换了衣服，掖好被角。准备走的时候感觉手腕被拉住了，一扭头看见慕华睁开了眼睛。
　　“少爷你感觉怎么样？我马上去请大夫。”
　　“不许去。”
　　“少爷，讳疾忌医可不行，我很快就回来了。”
　　“你打算从哪把大夫带进来？从大门进来，所有人都知道我病的不行。”
　　“那不是还有······”
　　“给巡抚家的嫡出少爷看病还要翻墙进来，传出去我不要面子的？”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要面子！大不了我给他封口费。”
　　“没多大点事，我看你熬的那水挺好的，喝完舒服多了，你就给我熬点就行了。我的身体我自己知道。”
　　“不行，我那又不是神仙水，还是找大夫来看看。”
　　“那这样，我先喝两天试试，实在不行你再去找大夫。”慕华死死的扣着我的手腕，有些讨好的冲我笑。我忽然感觉鼻子有些酸酸的，之前还不觉得慕华的日子有多难过，现在我明白了，生个病连大夫都不能请，还是他自己死死拦着。
　　我点头答应，去厨房做了清粥喂他吃下，寸步不离的守在床前。
　　慕华，你快点成长好不好，你快点去京城好不好，我不想再过这种日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