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第四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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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窗外日光总在变幻，晨光熹微时朝霞落进牢房内，投下一片赤红霞光，霞光渐渐变白，再渐渐变红，暮色散尽后换做盈盈月色，月色消融后再现出晨光。
我跟来仪素来不同，她一向不做那些不会有结果的事，而我却一焦躁就根本无法保持冷静。
于是牢房里的状况便成了来仪整日蹲在角落里，瞧着我瞎折腾。
牢房的门是铁铸的，我晃过许多次，除了摸到满手铁锈之外没有任何收获；小窗上倒是没有铁栏杆，只可惜太小，我憋足了力气也没能把脑袋塞过去，还险些卡在半道。
小俊某日送饭时我趁他不备卸了木饭盒底下的一片木板，拿去挖墙，可惜挖到一半发现墙里面也注了铁水。
最后我兴致勃勃地用手去挖墙角，结果挖出一只和我手掌般大小的耗子，我同它四目相对半晌，它猛地呲牙跑掉了，我蹲在原地头晕目眩半晌后一个没撑住，还是晕了。
这次不是装的。
来仪掐着我的人中把我掐醒，瞧着我幽幽叹一口气：“我还当你是专门去挖那只耗子……”
我眼前又是一阵金星乱转：“你怎么不早说那有耗子……”
打那之后我也不折腾了，每日和来仪并排蹲在墙角，相对叹气。
入梦之前我还当此番我能在潘越的梦中一展宏图，尽兴的折腾一番，却万万没料到会碰上此种境况。
每日望着那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窗，我很落寞。
不晓得外面究竟是个什么状况，潘越的伤好了么？越娘如何了？画屏烟同小楼又在做什么？
崔勇和小俊每日都会来找我们说会闲话，透过他们在皇帝跟前当差的那位堂兄，我们也听到了些许杂七杂八的消息。
越娘被封了良人，潘越闭门思过三个月，西边的蜀郡造反了，郡王势如破竹直逼皇都，潘黎拿了军符去平乱。
蜀郡的叛乱来的突然，没有任何征兆，叛军好像一夜之间出现，势如破竹般攻破了临近的巴郡，又拿下南郡，截断了朝廷和淮南各郡的联系。一时间，叛军几乎占据了皇氏的半壁江山。
我二人不过在牢里蹲了些日子，外面的形式就变作了这般，实在不能不令人心中郁结。
我十分伤感的同来仪道：“你我此番本是入梦助潘兄化魃，却反倒成了拖后腿的。”
来仪慈爱的望我一眼：“莫要带上我，我是不忍看你独自一人蹲大狱才陪你吃牢饭的。”
又过了半月，崔勇某日穿着战铠来同我们辞行：“叛军破了东郡，朝廷人手不够，所有年满十六的男子都要充军，往后只有小俊陪你们说话解闷了。”
这么些日子以来我同来仪都习惯了他的聒噪，如今骤然分别，难免伤怀。我闷闷的想，小俊那孩子整个就一闷葫芦，要他陪我们解闷，只怕闷死的更快些。
我对来仪道：“倘若叛军当真攻破了皇城，那岂不是要天下大赦。”
来仪又来泼我凉水：“也听说有改朝换代直接斩了所有犯人的。”
我后颈一凉，忙缩了缩脖子，又朝她那边偎了偎。
小俊这孩子在打探消息方面不如他哥哥机灵，于是我同来仪每日听的便从实时消息变成了延迟消息。
之后的一段时间，听小俊说叛军和潘黎的队伍在皇城以南三十里处对峙，双方僵持不下，局势一度混乱。
再有某日，小俊拎着送饭的食盒蹲在我们牢门外，慢吞吞道：“有件事情……两位哥哥不用再担心你们的兄长了，皇上下令把景王爷放出来了。”
我同来仪闻言霎时坐直了腰杆，一同问道：“当真？”
小俊慢吞吞点点头：“是前日的事情了，我消息不大灵便，到今日才知道，听说是景王爷自个儿递了折子要求的，皇上不知道怎么就准了。算算时候，景王爷这会儿可能已经到前线了。”
我不清楚潘越究竟打算做什么，但凭我对他的了解，他幡然醒悟决定再不同皇帝争抢的可能性几乎没有。
太阳东升西落不知几回，霞光变作暮色不知几场，我同墙角落里那只耗子逐渐相熟了，某日我正在喂它我吃剩的晚饭时，走道尽头忽而传来铁靴踏地声响。
我门对面那间没人住的牢房门吱呀一声被人推开，我同来仪目瞪口呆的望着一个锦衣华服的青年被扔进了对面的牢房里。
我早些时候问过小俊怎么单单对面那间牢房里有床有桌，还有一个能容脑袋塞过去的窗户。
小俊当时压低了声音慢吞吞的告诉我，那间房从前关过本朝开国皇帝的兄长，从那之后只关皇族。
那青年比之前更显瘦弱，一身锦袍满是血污，面色也比从前更苍白许多。他死死抿着毫无血色的唇，整个人一动不动。若不是他那阖着的眸子还在颤动，我简直要怀疑他是否还活着。
来仪扶着墙站起来，抓着牢房的铁栏杆喊：“王爷！”
潘越理所应当的没有什么反应。
方才丢他进来的那群兵已经走了，只剩下小俊耷拉着脑袋站在不远处，我忙招呼他过来，带着满面错愕问他：“外面发生什么了？！”
小俊吞吞吐吐道：“功哥对不住，我消息不大灵便……”
“听说是景王爷带着叛军捣了皇城，把皇上给捅了，之后平王爷又带着人马剿了叛军，把景王爷擒了丢进牢里，不日问斩……”
我呆愣了半晌，周围静的令人发指。
来仪总是比我冷静些，她颤着声问：“那小俊你可有听说关于皇上新纳的那位越良人的事么？”
小俊摇了摇头。
我刚想问我“兄长”的事，就听走道原处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这回进来的人被扔进了我们隔壁，貌似是两个。
隔壁有叫痛声响起，随即有人骂骂咧咧道：“无耻竖子！衣冠禽兽！我去他祖爷爷的娘！”
我伸出一只手敲了敲隔壁的铁栏杆：“画兄，莫要骂了，你二人谁同我们说说这到究竟是怎么回事？！”
画屏烟愣了片刻，感叹道：“咱们真是好缘分，蹲大牢都能分到隔壁~此事说来话长。”
我道：“那你长话短说。”
事情要从皇上的病开始说起，还是那群庸医，还是那个诊断，皇帝病情棘手，若想安神需服用他们开出的药方，同时配上舒缓的音乐。
全国上下都在搜罗乐姬，其中绝大多数人是为了讨皇上欢心，但也有那么一小部分人是为了自己过得舒坦。
比如蜀郡王的郡王妃。
该王妃趁蜀郡王外出平定蛮族动乱，将她最看不惯，同时也是郡王最宠爱的小妾献给了皇上。但她未曾料到郡王是个实打实的痴情种，向皇帝讨要未果后，蜀郡王冲冠一怒为红颜，反了。
蜀郡王趁各地不备一路所向披靡，直打到皇城脚下。
潘越早就有心要反，奈何势单力薄，如今他与蜀郡王同病相怜，于是便假借求和之名向蜀郡王献上了自己在城外驻扎的私兵八千，条件是破皇城后，救出越娘。
按照潘越在朝中的处境看，这八千私兵，着实是他的全部家底。
蜀郡王见到同自己一样的伤心人，又恰逢两军对峙，己方急需增援，自然是爽快答应，于是两万叛军加上潘越的八千私兵，近三万人以雷霆之势攻破了皇城。
潘越带着一队人马冲进皇宫，尚未搜寻，便直接在大殿上看到了越娘。同在大殿上的还有皇帝和潘黎，以及精兵五百。
蜀郡王之所以一路征战畅通无阻，借的便是各路人马毫无准备的光，如今未沦陷的各地渐渐反应过来，已经攻下的州郡中也有人倒戈，各路人马朝皇城集结，如此一来，反叛的三万人就成了瓮中之鳖。
皇城的攻陷，就是一个请君入瓮的圈套。
越娘在殿上自尽了，正当老皇帝洋洋得意之时，被潘黎一剑捅了个透心凉。随后潘黎将弑君的罪名推给潘越，将他扔进了天牢，自己坐上了皇椅。
蜀郡王被乱箭射死，尸体挂在皇城城门上示众七日，如今天下重又平定，不过已经是潘黎的天下了。
我着实被这个曲折而复杂的故事震撼了，原来我被困在这一方狭小的空间之内时，外面的世界已如此天翻地覆了一回。
来仪皱起眉头望着昏迷不醒的潘越，问道：“照你方才所说，越娘已死，那这个梦合该完结了才是，为何如今潘越仍旧沉在梦中？”
她总能第一时间发现这些我注意不到的事情。
小楼声音低缓，带着些犹豫：“越娘的确是死了，我们当时就在殿上，绝无可能有假，只是他为何还不醒，我也不清楚。”
画屏烟道：“梦主未醒只能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个梦尚未完结，至于潘兄他心里到底还惦记着些什么，那咱们就不得而知了。”
我将手放在牢房门的栏杆上，因心中在思索旁的，手下便下意识用力，却忽然觉得手中无所依托。我心下错愕，转头朝旁边一瞧，便看见我的手似穿过空气般穿过了那道栏杆。
来仪也注意到了，她转身去摸身后的墙壁，也同我一般轻而易举穿了过去，就好像那不是束缚了我们许久的墙壁，而只是一个海市蜃楼一般。
她瞧了瞧自己手，淡声道：“归舟，还记得的先前在招魂童子内的事么？”
我一愣，随即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似乎眼下的情况和那时是一样的，我们对于梦境中的这个空间来说成了虚无，只能旁观，再不能插手了。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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