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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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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百无聊赖的蹲在牢房里,从潮湿的地面上拾起一根发霉的稻草,将其大卸八块以泄我心中之恨。
来仪略有好笑的瞧着我:“你跟这稻草过不去做什么,有这个力气你不如拆了那牢门,比拆稻草来的实在些。”
我望一眼那铁铸的牢房门,蔫了。
原本这个事情就是可有可无的罪状,你说它轻它便轻,你说它重它便重。可叹我时运不济,运道不佳,碰上那位没道义的刘公公,硬要扣一顶犯上作乱的帽子在我脑袋上。
我觉得不能同自个儿过不去,错不在我,生气不值当。
于是我对来仪豪气万丈道:“你瞧瞧,你同我蹲大牢蹲的都是最顶尖儿的天牢,宫里的宗人府那根本配不上你我的身份,可见你我着实要算人上人!”
来仪面上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神情,半晌后答我:“那我还真是……沾了你的大光了。”
我瞧着来仪就直接坐在那泛着潮气的地面上,怕她染了湿气,于是丢了手中稻草,将剩余的草拢了拢,又脱下外衫垫在上面,做了个简陋的坐垫递给她。
“牢里潮,垫个东西会好些,你将就着坐吧。”
她微有愣怔,不过面上随即浮起一丝笑,一只手接过了我做的垫子,另一只手拉着我的衣袖,略微向前一拽。
我未料到她会有此举动,因而未做防备,被她这么一拉,整个人便猝不及防失了平衡,直直向前跌去。
……
直跌进她的怀里。
她温热的气息喷洒在我额前,声音低低地:“只这一个垫子,你给了我自己便要坐地上。须知我也同样看不得你染湿气,既然如此……便只好委屈你坐在我腿上。”
见的世面多了,心态便沉稳了。饶是我这样没出息的怂人,也总是能磨练出些本事的。
于是我顶着一张发烫的脸,故作淡然道:“你太瘦了,略有些硌,等出了这梦境,我得好好给你补补才是。”
她轻笑一声,低头凑在我耳边:“是么?”
我被她呵出的气拂到,脑中刹那间便空了。
只听她又道:“我倒是觉得我比你好些,起码该有的我是有的,你更该好好补补才是。”
我决定噤声。人贵有自知之明,我练出的那点本事在来仪面前着实不太够看。
原本我在这牢中心情十分低落,如今同她插科打诨这一遭,我忽然觉得其实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糟糕。
眼下,当务之急是先让画屏烟同小楼知道我们二人的处境,不然消息不通,事情就会棘手很多。
我缩在来仪怀中,盘算着该如何将这副局面打破。
牢中生活无趣,因而周围几间牢房里的犯人都很乐意同我们说话。再加上天牢里关着的多半都是重犯,大家都是要上断头台的人,因而也就看得格外开些,说话也没什么忌讳。
通过他们,我认清了一个事实,那就是冲撞圣上名讳这个罪,真的是要砍头的。
我心下一凉。如今我们身在梦中,画屏烟和小楼再厉害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单凭他二人,再加上个无权无势的病秧子潘越,想救我们出去是没什么可能的。
那么也就是说,若潘越没能及时从梦中醒来,我同来仪可能真的要做一对亡命断头台的鸳鸯了。
来仪悠然看我一眼:“死鬼,你下次取名之前,不妨先翻翻黄历。”
我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没说话。
外头的光线透过那扇小窗照进来,虽然寒碜了些,但聊胜于无,好歹能让我们辨别清楚大致的时辰。
约莫午时,有一个送饭的狱卒提着一只木桶自走廊尽头走来。
若想同画屏烟和小楼联系上,就必得有人从中牵线搭桥。而在牢里这种鬼地方,每日能见到,又同外界有接触的人,也就只有狱卒了。
我同来仪换了个眼神,在这种事情上我二人一向很默契,不需要过多的言语就能演上一出像样的大戏。
我先是抚了抚额,口中喃喃而出几个气若游丝的字:“头……好晕,好……晕……”
接着,我尽职尽责的将两眼朝上一翻,身子软绵绵晃了几下,就势作昏迷状,直直往地上躺去。
来仪自然不会让我真的摔在地上,我很放心的朝后躺,果然又落进了那个熟悉的怀抱里,鼻尖萦绕着一股哪怕她身处牢房这种腌臜地方也不曾散去的馨香。
她的戏也很到位,我听着她惊惶的声音骤然响起:“阿弟你怎么了!你怎么了!!快醒醒啊!!莫要同哥哥玩笑了!!!”
话至尾声,还像模像样的染上了一丝哭腔。
接着她嚎啕起来:“快来人哪!救救我弟弟吧~有没有人!!”
我心中想笑,面上却仍得旧端着一副昏倒的人该有的神色,眉头紧蹙,死咬着双唇,尽力咬出一副毫无血色的模样来。
不远处传来一声木桶落地的沉重声响,接着有急促的脚步声朝着这边赶来。有人在牢房外焦急问道:“怎么了?”
听声音是个十五六岁的孩子,正是良知未泯的年纪。若碰上那些当差数年的老油条,碰上这样的事情他们未必会管。
我很欣慰,总算是走运了一回。
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有什么样的策略,像这样的小孩子,金锭子未必好使,我飞快思索,决定使用苦肉计。
来仪压着嗓子哭道:“我弟弟,我弟弟他昏过去了!”
叮叮咣咣的钥匙声响清脆响起,落在我耳中恍若仙乐。接着“啪嗒”一声,锁被人打开,有人走了进来。
万幸,我同来仪此刻的身份是太监,声音柔和些也无妨。她仍旧哭的抽抽噎噎:“求这位小哥救救我弟弟吧!”
那小狱卒显然也是慌了,一双手在我脸上胡乱摸来摸去,一会搭在额头上,一会又来探我鼻息,最终颤颤巍巍的来掐我的人中。
我很有耐心的等他半晌,然后悠悠然睁开一双无神的眼,努力保持着进气多出气少的呼吸频率,磕磕巴巴道:“我……我想大哥了……不知道大哥在王府……在王府……还挨不挨打……”
来仪迅速会意:“可怜我兄弟三人自小相依为命,如今,如今我二人即将性命不保,也不知道大哥的近况……”
我恰到好处的又补上一句:“我,咳咳,……我真的好想大哥……”
最后的点睛之笔交给来仪,只听她声情并茂道:“小哥,能不能求你,求你帮我们一个忙,去景阳王府找我们大哥画屏烟,好歹……好歹要他知道我二人如今境况,免得到时阴阳两隔他却不知……”
我透过无神的双眼瞧见那小狱卒红了眼眶,随后他道:“我晓得了,我帮你们。”
他担忧的瞧了我一眼:“我还是给你找位医师吧,你这个样子……”
我做出一副云淡风轻模样,淡然一笑:“不必麻烦了,我本就是将死之人,不在乎这些。”
我从袖子里摸出一个金锭子,为了让这出大戏更逼真,我颤颤巍巍地将它递给了小狱卒:“咳咳,这是我同哥哥,咳咳,这么多年攒下来的身家,既然今后再见不到大哥了,可否烦请小哥将这笔钱一并转交,在下……在下感激不尽……咳咳咳”
小孩子果然是小孩子,见了这么大一块金子,眼中还是毫无波澜,只顾着红着眼圈点头,将那金子揣进怀里便退了出去。
我听着他走得远了,从来仪怀中翻身坐起来,在她脸上印了一个吻,感慨道:“还是同你搭档最省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