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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陆拾壹.抵死温柔 ...

  •   两大势力分别离去,霎时泾渭分明。
      花无缺自是要跟着移花宫主走,而江玥面有难色。花无缺何尝不知,便短短与移花宫主说了两句,携着她一同来到小鱼儿和江玉郎面前。苏樱和铁萍姑甚是伶俐,早已远远走开。
      江玥出落得愈发明眸皓齿,举手投足之间媚骨惑人、浑然天成,一派杜箫少女时分的风采。小鱼儿和江玉郎不由微微出神,直到江玥开口。
      原来她跟随恶人们离开时,早已有了戒备,但心知自己不过是从杜箫那里学了两手三脚猫的武功,因此也无计可施。她被半是哄骗半是胁迫,直到恶人们要扯下她的玉佩,江玥才彻底被激怒。这一下恶人们只好将她以武力控制住,将玉佩和衣裳丢在老鼠洞前。
      恶人们下山时恰好看到花无缺来临,屠娇娇又化作江玥的模样,骗过了本与江玥有着胜似主仆的交情的花无缺。江玥和花无缺共患难之时暗生情愫,被彼时尚已木夫人示人的怜星宫主救走后,她无所归依,又有着与花无缺的难言情感,只好拜入移花宫门下。
      江玥随移花宫主而行,修习武功。她到底重情重义,担忧小鱼儿和江玉郎的处境,便常常心神不宁,茶饭不思。直到他们在老鼠洞前重逢,她才确认他们安然无恙,算是松了口气。
      小鱼儿展颜道:“你不必觉得亏欠我们,该还的早已还完。若不是那夜你去找我,我和江玉郎早就毒发身亡。花无缺也是我们的朋友,你和他相爱,我们都祝福你们。”
      江玥和花无缺不比小鱼儿和江玉郎的没脸没皮,少女听他道来“相爱”二字,虽是事实,仍羞红了脸,花无缺亦有一丝赧色,而江玉郎那边想到那夜江玥寻到小鱼儿后的亲吻也略有窘迫。
      小鱼儿一语既出,闹红了三个人的脸,他还独自笑得开怀。

      “无缺!”怜星一声清喝。
      花无缺深深望了这边一眼,还是和江玥走了回去。只是他那一眼之中多少情谊歉意,无人说清。
      江玉郎心头一震,油然而生一种莫名忧伤之情。
      小鱼儿和花无缺本该是朋友的,却因这不清不明的一战之约,站在了极端对立的两方,势必要你死我活。
      小鱼儿轻轻握住他的手,道:“你又在想明天的事?”
      江玉郎瞥他一眼,心事重重地长叹一声。
      小鱼儿轻抚着他的发丝,微笑道:“你莫非忘了我说过什么?我绝不会让你失望。”
      江玉郎眼睛一亮,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难道能狠得下心杀花无缺?”
      他虽如此问,心下也已知道那人的回答。小鱼儿和花无缺是君子之交,以他对他的了解,嘴硬心软的江小鱼多半不会杀他。
      小鱼儿柔声道:“既然咱们还有一天可以好好活下去,为什么要考虑明天呢?”

      我狠不下心杀花无缺,但我能狠得下心“杀死”我自己。
      只要我一死,不愁邀月不说出那秘密。
      只有这样,才是不至于两败俱伤的办法。

      当他们被安置到半山腰的玄武庙中住宿时,已然傍晚。
      所有人都来到了这个地方——慕容姐妹和姑爷、南天大侠路仲远、移花宫的侍女们、恶人们、苏樱与铁萍姑……
      所有人都在拭目以待,明日清晨的那一场大战。
      唯有知道真相的苏樱几人有些悲凉。明日清晨,便是小鱼儿和花无缺其中一人的死期。青白的天际缓缓染上夕霞,如同一张巨大的讣告,铺天而来。

      小鱼儿去寻了多年没见的万春流,将魂不守舍的江玉郎独自留在了屋内。
      江玉郎坐在桌前,出神地凝望着窗外的一张蛛网。
      蛛网飘渺轻盈。忽然来了一阵冷风,将蛛丝吹断了。小小的蜘蛛挣扎着自纤细蛛丝爬到顶端,重新开始织网。
      江玉郎忽然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寒冷恐惧。这一切仿佛都是一个局,像是一张牢不可破的网,牢牢地将他们所有人罩在中央。
      锐利的眸子愈发幽深阴恻。这一切当真无可占卜无法侦破么?
      其实方法很简单……那是唯一的一个办法,也是最有效的办法。
      死人,是杀不了人的。即便神通广大如邀月宫主,她也无法让死人复生。
      他们所有人都明白的,只是没有一个人敢去做。
      那么,就让他来。
      满身的千疮百孔,满心的阴暗狠毒,也不在乎多一分鲜血了罢?
      他说过他的所谓善良只属于他一个人。
      纵然这么做会让小鱼儿痛苦终生,但……若是不这么做,他或许连痛苦的时间,都没有了。死人,也是不会痛苦的。
      江玉郎眼角似有湿润,但他很快将那水迹拭去。

      小鱼儿在燕南天的带领下,走上山间。
      只见一个长袍黄冠的道人负手站在一株古松下,羽衣飘飘,潇然出尘,神情看来说不出的和平宁静。
      小鱼儿又惊又喜,早已扑了过去,他本有许许多多话想说的,但一时之间,只觉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万春流面容上也泛起一阵激动之色。两人一别几年,居然还能在此重见,当真有隔世之悲喜。
      燕南天对他们微微一笑,负手掠到山崖旁,令他们能够自由地说话。
      万春流握着小鱼儿的手,唏嘘微笑道:“一别经年,不想还能够看到你……你好么?”
      小鱼儿用力眨了眨眼睛,好像要证明眼眶中的温热不过是一场幻觉一般,含笑道:“我若是不好,早就见不到万叔叔你了。”
      万春流笑叹道:“唉,不错,你还是老样子……好像还更出色了。怎么,找我有什么事么?”
      小鱼儿眼珠直转,笑嘻嘻道:“万叔叔果然聪明。”
      万春流忍不住也笑了,道:“你快说罢,我早已看出你找我为的是一件秘密的大事了。”
      小鱼儿敛起嬉笑之意,正色道:“这是一件性命攸关的大事,我只求万叔叔帮帮我。”
      万春流也从未见过他说话如此严肃,忍不住问道:“是什么事关系如此重大?”
      小鱼儿叹了口气,道:“我只想……”

      小鱼儿下了山,手心里已经握着那瓶攸关生死的药。
      那药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是以各种毒草配制而成。高山幽僻,毒草丛生,万春流很快就做出了药。
      谁知道这看似毒辣用于害人的麻痹药会救他一命呢,小鱼儿有趣地想着,将那药瓶在手中旋转,泌出深深浅浅的冷意。
      他推开门时,这冷意像是骤然钻到了他的心底。
      屋中空无一人。
      小鱼儿想都没想,立刻回身掠向花无缺的住处。
      他忽然知道江玉郎去干什么了。
      一失足成千古恨,但愿他能猜错一次,但愿江玉郎还未动手,但愿他即使动手了花无缺也没有黯然神伤善良君子到甘愿自撞剑锋。
      他毫不犹豫地冲进花无缺的房间。花无缺正坐在桌前黯然出神,苍白而俊秀的脸上泛起讶异欣喜之色,道:“小鱼儿?”
      小鱼儿舒了口气,喃喃笑道:“没事,你没事就好……”
      他目光闪电般流转,只见花无缺屋中角落那张云床旁边被床帐薄纱遮得朦胧的窗子,似有黑影骤闪。
      花无缺听得云里雾里,正待发问,小鱼儿却已拍了拍他的肩,复又冲了出去,笑道:“明天见!”
      小鱼儿绕到屋后,不见半个人影。他心头一动,假作离开,走到金漆剥落的庙门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足尖点地,掠上屋檐。

      月色清明,江玉郎伏在屋顶,心中无比烦躁。
      花无缺耳目灵便,他隐藏住自己的气息已足够麻烦,手中那管无味毒香总是找不到机会吹进去。好不容易等到花无缺展露恹恹欲睡之态,偏偏小鱼儿那煞星还突然闯入。
      该死,还不是为了他。
      事情迫在眉睫,莫非换一种方法更好?先去搭话,再行刺?但他武功万万比不上花无缺的……
      正当气郁之时,他忽觉身后风声猎响,没等回头就被捂住了嘴。颈后一记毫不客气的敲击,彻底人事不省。

      小鱼儿抱着被敲晕的江玉郎,光明正大地回了房。
      时已入夜,江玉郎不多时悠悠转醒。他坐起身来,就瞧见了坐在床边的小鱼儿一张失去笑意的脸。
      他条件反射向后退去,奈何被安置在了床上,身后就是床板,退无可退。
      小鱼儿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江玉郎欲言又止,目光躲闪。
      小鱼儿终于不客气地开口道:“你以为杀了他就没事了?”
      江玉郎本意是为了他好,不知道为什么,被他这样瞪着竟然平添了几分唯诺的心虚。他紧闭着嘴,没有说话。
      小鱼儿沉着脸道:“他若是死了,移花宫主怎么说也要杀光了你我为花无缺报仇,这又有何意义?不如光明正大地一决胜负,我至少是有五分胜算的。”
      江玉郎张口争辩,本来气势万钧的劝解到了唇关忽成了低声,嗫嚅道:“我……但还有燕南天……何况,万一你……”
      小鱼儿恼了,一把撩开半掩的陈旧床帐,探身恨恨瞪着他,厉声道:
      “他若死了,这算什么?!算是我江小鱼惧他怕他,因此决战前夜唆使你为我杀人么?!”
      江玉郎倏然抬眼,近乎狠戾,苍白纤细的手指攥紧了床帐,长声冷笑道:
      “好,你们都是胸怀坦荡义薄云天,是我卑鄙无耻!但我问你,你可曾真的思虑过你我前程?抑或你是死是生,你浑不在意,更是从未想过我该怎么办!”
      “我杀他是为了你,更是为了我自己。我娘早已仙逝,爹爹和杜箫也死于非命,你是我唯一挂心的人,你、你若也……我又何苦活着?!”

      江玉郎曾经是秉持“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人,他也怕死怕得要命。可以说,江玉郎现在仍是怕死的,但他怕的是在这繁华世界千般风流还未尝遍时遗憾的身死。但小鱼儿若是不明不白因此死去,他身旁最后一个亲密的人都已远赴黄泉,他简直不敢想象其后会是怎样的一种生活。许是行尸走肉,纵欲彷徨,沉沦酒色,浑浑噩噩渡过一生。

      少年深深地呜咽,细若蚊蝇,低喃:
      “便是我自私罢,可我只是想要你活着,我们一起活着……”

      小鱼儿怔怔地望进他的眸子。
      那双眼带上猩红血丝,甚至含着湛然泪光。情仇爱恨,交缠不息。
      小鱼儿相信他们彼此之间的感情,但时至今日,才恍然幡悟,江玉郎真真正正有着与他同生共死的决然。
      并非荒荒唐唐一场戏,而是那粉墨登场的戏子,早已将他写进了全部余生里。
      你若钟情,我自不负。
      他不愿负他。
      他一时甚至想说出深埋心底的那个唯有他和万春流知道的秘密,但小鱼儿还是艰难地咬紧了牙关。
      只要他爱他,只要他信他……
      小鱼儿轻轻掰开江玉郎攥得泛出病态惨白的手指,俯下身吻了吻他的额心,低声道:
      “好孩子……我答应你。”

      我们未来会一起活着,还会活得更好。
      白鹿青崖,江山看罢。沧生回眸,笑吟蒹葭。

      江玉郎骤然一缩,反被揽住腰身,轻轻抱入帐子里。
      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这混蛋不会又要……
      今夜绝不是个寻/欢的良辰,但他又苦于自己营造的抒情氛围而无法直接拒绝。莫说自己的身体是否吃得消这狼虎似的如火少年频繁索取,江玉郎却更害怕自己的推拒会影响小鱼儿的心情。于是只好僵直地躺着,任由那人慢条斯理地为他宽衣解带:“今晚……”
      小鱼儿轻描淡写地把他外衫脱下,不再动作,只是眼底滑过一丝若有若无的戏谑:“你想? ”
      “……睡觉。”

      二人合衣而眠。纷纷的情/欲不再骄猖,化作碎吻雨落,额前、眼睑、鼻尖……
      直至繁极归简地合为唇角的温柔缠绵。将那一切躁动的、眩然的、欲泣的,尽数安抚平。
      良久无声。尚未平稳相互交错的呼吸,显出两个少年的心情激荡。
      借着清透月色,江玉郎看清了小鱼儿猫一般圆润黑亮的如星双眸。而那双眼睛,此刻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小鱼儿……”他不禁失笑,抬手抚了抚他柔软发丝,柔声道:“你快睡罢,明天会很累。”
      小鱼儿顺着他手掌蹭了蹭,又把他的手捉下来,亲了亲冰冷指尖:“你呢?”
      江玉郎就势逗弄了一下他腮边碎发,微笑道:“我看着你。”
      小鱼儿忽然大力把他扯进怀里,闷声道:“会没事的。”
      江玉郎怔了怔。随后缓缓反手抱紧了少年炙烫强健的身躯,轻声道:
      “我知道。”

      今夜,无人安眠。

  •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鱼玉是官配,玉郎肯定会为了鱼去杀无缺的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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