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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相伴相随(修) ...

  •   城里果然热闹非凡。一轮曜日空悬,人群往来汹涌。做买卖的交谈杀价声、店小二不知疲倦的吆喝声、人们碌碌匆忙擦肩而过不慎相撞的争吵声……
      少年总是爱热闹的,江玉郎被关在那不见天日的地宫一年有余,此时见到集市城镇心中难免生出几分畅意。于是,小鱼儿不时“那里在卖什么”“这个好吃么”诸如此类的问题,他也俱是耐心地一一回答,倏然生出了种带孩子的错觉。
      小鱼儿见他乖顺,更是兴致勃勃。拉着江玉郎绕城逛了一圈,走到最后已是烈日当头,二人这才找了个酒楼坐了下来。

      “咱们明日准备继续上路去江南。”
      这时,二人已衣冠楚楚地坐在镇中有名酒楼“太白乡”的二楼。
      “大哥说得是。”江玉郎颔首附和,叫过店伙,回首道:“大哥可有什么想吃的么?”
      小鱼儿笑道:“你点吧,我并不挑剔这些。”
      “……甜水面、鸳鸯抄手……”江玉郎信口说来,末了又道:“可有什么酒?”
      店伙躬身笑道:“小店有各类酒水,不知客官想要什么?”
      江玉郎瞧了瞧小鱼儿,后者悠悠闲闲地用茶水涮着碗筷,答道:“江公子随意。”
      店小二见势拱手笑道:“两位客官可要尝一尝本店杏花酒?”
      江玉郎拍板道:“好,来一壶。”
      盏茶时间后就上了菜。江玉郎早已是双足疲累肚腹空空,举着筷子探向那一道道香气扑鼻的菜肴,随口道:“鱼兄怎不动筷?是否菜肴不合口?”

      小鱼儿并不太饿,也不太累。
      他不累的时候,总是在骗人的。
      尤其是对着江玉郎,可能是天生八字相克,他戏弄几番都不嫌厌。
      当下眼珠一转,意上心头,摇了摇头道:“当然不是。”
      小鱼儿煞有介事地用左手拿起筷子,故意歪歪扭扭地生疏使了几下。其实他出身恶人谷,左手右手同样灵活,只不过是想为难江玉郎。
      江玉郎想装作视而不见,但当小鱼儿三番五次毫无罢休之意地筷子一歪,“无意”挡在他伸出去的筷子前,他还是无法继续忍气吞声了。
      “你……”江玉郎冷声开口,瞪着他道:“你想如何?”
      “莫要生气,”猎物上钩,小鱼儿可怜巴巴地摇了摇手,正色道:“江公子也瞧见了,我右手跟你锁着不方便,左手也不习惯,你我就不能同舟共济一下么?”
      江玉郎手在空中顿了顿。他抿了抿嘴,冷然瞧了小鱼儿一眼。筷子终究探向了一道黄焖鸡,不过最后把鸡肉放在了小鱼儿面前的盘子里。
      “吃吧。”
      小鱼儿笑嘻嘻的神色让江玉郎怒气上涌,新仇旧恨一同涌上心头。他敲了敲木筷,挂着一副无师自通的威胁模样,微笑道:“吃不吃?”
      小鱼儿点头笑道:“当然当然。”说着就以左手拿起筷子,夹起鸡肉放进嘴里。热气腾腾的菜肴一道道上桌,江玉郎轻哼一声,低首专心大快朵颐,却总在小鱼儿盘子空了的时候给他夹上一些。
      “客官,您的酒。”
      两只白玉酒壶被送了上来,酒壶上颇有诗意地题写了“太白遗风”四字。
      江玉郎先为小鱼儿斟上一杯,才给自己倒了一杯杏花酒,清香四溢的浅色酒液充盈了酒杯,仰首一饮而尽,姿态仍不失优雅。
      “喂,”小鱼儿咬着江玉郎给他夹的一块牛柳,含糊不清问道:“好喝么?”
      江玉郎推了推他为他满上的酒:“还不错,鱼兄尝尝。”
      小鱼儿尝了一口,扭开脸皱眉道:“甜腻腻的,一点酒味都没有,也就你们这些公子少爷才喜欢。”
      江玉郎笑道:“鱼兄此言差矣。你可知道,喝的并非这酒,而是意境。”
      他又注满自己的酒杯,悠然道:“宋代有词曰‘杏花春雨江南’。你若是身在江南,珠帘随风而动,手边一盏杏香花酒,遥观窗外烟雨如梦,便可获知那般诗情。”
      小鱼儿不屑一顾,只顾自己要壶更烈性的酒。
      “江南很美的。”江玉郎也不着恼,悠然接道:“鱼兄若是去了,想必也会喜欢。我自出世起,就住在江南。”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眸竟泛起隐隐约约的温柔之意:“记得幼时不懂事,偷喝了人家埋在树下的杏花酒……”
      他饮下最后一杯,微微眯起黑琉璃般的眼眸,轻轻一笑,道:“最后醉得睡在了开得正盛的杏树下,爹爹被通知后把我抱了回去。想想真是丢脸。”
      他笑得并不太过分,只一抹如梦如幻的浅笑,自眼底一分一寸沁染出来,最终在眉梢眼角驻成一弯皎皎之色,淡拢着云,浅罩着月。
      小鱼儿忽然笑道:“江玉郎,原来你没有那么冷酷残忍。”
      轻巧一语如耳畔惊雷,江玉郎收敛满面春风:“鱼兄此言何出?”
      “一个爱着自己的故乡的人,心中总是会柔软些的。”小鱼儿靠在椅背上浅酌,漫不经心地笑道:“就算你害怕表露出来。”
      江玉郎面色一沉,目中陡现杀机。他平复了一下心情,隐住声线中的些微颤抖,淡淡道:“……鱼兄可知道了解太多的人反而会交厄运么?”
      他眸中是掩饰不住的杀意。一双狡黠狠毒的眼中,流动着莫测光华,折射出半阙荒凉,半阙怅悴。似昨夜满山星汉,幽幽长明不醒。
      小鱼儿却并不畏惧。他笃信自己摘得到满山星河,正如笃信自己日后必能将这清秀如不谙世事、又复杂似久经风波的少年细细剥开,仔细端详。

      下午,两人走走停停逛遍了城内所有药铺,果是一无所获。找地方吃完晚饭后,天色已晚,橘阳西斜。
      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小鱼儿和江玉郎这才返程。客栈里仍然灯火通明,两人喝了些酒俱是微醺,在清冷晚风之中一时不愿归去,貌合神离看似融洽地顾左右而言其他。
      二人并肩而行,还未行到街尾,晚风忽送来几声怪响。
      “呜……”
      小鱼儿皱眉道:“什么声音?”
      江玉郎愈听愈觉不对,惊了一身冷汗,酒也醒了大半。那声音竟似一声声的凄厉怮哭,丝丝缕缕,若隐若现。
      他赶忙一把拉住他的手,道:“算了吧,这么晚了……”
      “这人来人往的城里还能怎么样,况且你我又不是不会武功。”小鱼儿一针见血:“你怕了?”
      江玉郎咬牙道:“我是不想惹麻烦。”
      他心性毕竟少年,心中对自己和小鱼儿的实力也颇为自信,立即甩开手向黑暗走去。
      人们皆闭紧了门,偷偷从窗缝看着这两个奇怪的少年,向那让人心惊胆战的哭声处寻去,隐入黑暗。
      “娘亲……娘亲……呜……”
      声音渐渐清晰,好似地狱里爬出的鬼魂凄然索命。江玉郎也有些胆战,那声音却忽然消失了,只留下一阵若有若无的呜咽声。
      昏暗的光下,一个娇小的黑影突兀地蜷缩在街道旁。小鱼儿疾步跑去,腕子上的锁链拉着江玉郎也迫不得已地跟随而去。
      “他……他还活着么?”
      小鱼儿隔着半丈远,拾起一块石子,丢了过去。石子不偏不倚地砸到那人的腰眼,那人纹丝未动,只模模糊糊□□一声。
      江玉郎脸色有些苍白,一言不发地走了过去。
      小鱼儿蹲下身,挑着那人衣带将他身子翻过,露出本来模样。没想到一翻过来,二人就吃了一惊。
      “这……是个女人?”

      面前的人虽然衣衫褴褛、满面风尘、面目难辨,但有一对细柔的眉和乌墨长睫。她面上水痕未干,清泪过处,洗净污泥,露出几痕洁白如雪的肌肤。
      这竟是个年幼的少女。
      江玉郎细细打量着她,点了点头道:“昏过去了。”他探手试了试她的经脉,道:“她不会武功。救么?”他虽然不想惹上这来路不明的少女,不过他对小鱼儿嘴硬心软的特点可熟悉得很。
      小鱼儿笑嘻嘻道:“江公子可是怜香惜玉了?”
      江玉郎斜乜他一眼,冷冷道:“鱼兄若是愿将她扔在这里,小弟绝不阻拦。”
      小鱼儿俯身背起那少女,一声细微的轻物掉落声令江玉郎目光一转,微一皱眉,俯身从地上捡起一个东西。
      “这是……”
      那是一块晶莹明润的玉佩,色泽极为上等,显然价值不菲。式样倒是简简单单,除了一个刀刻的“杜”字之外并无其他刻痕装饰。
      “这字……杜?”江玉郎奇怪地瞧着那玉,顺口念了出来:“这少女既然有这么贵重的东西,为何不当了它,何苦沦落到这个地步?”
      小鱼儿道:“想必是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什么护身玉佩吧,你快放回来。”
      江玉郎仔细看了看那佩玉的模样,将其放回少女的衣袋中。
      二人终究还是背着少女回到了客栈,又开了一间房。夜间客栈大厅空旷,并无他人瞧见他们把一个脏兮兮小乞丐似的人背进去。
      二人将她安置在另一间房,拭去她面上污泥,露出一张俏脸。狭长冶艳的眼廓,天生鲜红欲滴的樱唇,即便气色极差,依然媚气横生。无可置疑,长大后必定是媚骨天成的一代尤物。
      如此活色生香,小鱼儿和江玉郎却皆不为所动。
      后者虽乐于赏玩美人环肥燕瘦的风情,但连萧咪咪那样极妖极媚的尤物都得以一睹,这少女的模样自然不足以如方灵姬般令他失了分寸。小鱼儿对于女人则是避而远之,尤其是自萧咪咪后对于此类媚态之女更是从身到心的厌恶。他暗暗觉得,这少女实在不怎么样。
      甚至还没有江玉郎好看。
      小鱼儿扭过头,江玉郎正在细细擦拭少女的手掌。平日看来,那张清秀的脸实在过于阴柔。但此刻在似真似幻的浅光中,少年眉若远山,目如清潦,颇为秀致,正似那水墨江南走出的美人。
      偶尔转盼之间,那弧度娇娆的眼里却是绵里藏针,锋利决断的光泽一闪而过,阵阵寒风撩动春水涟漪,清秀眉宇间多了几分蛇蝎之意。
      八面玲珑,蛇蝎美人,不过如此。
      他的手一如样貌,是纤长白皙的文雅模样,不比小鱼儿的修长有力。小鱼儿忽的忆起地洞时江玉郎红着眼睛咬着牙说出的一番话,心头一动,瞧着这双好似从未干过粗活的手,神情有些莫测。
      江玉郎被他盯得毛骨悚然,不自觉缩了缩手,干笑道:“鱼兄,有什么事?”
      小鱼儿正色道:“我只是忽然发觉,你在灯光下看来,实在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萧咪咪怎地那般眼瘸?”
      江玉郎意外地瞟了他一眼,失笑道:“不敢。有鱼兄这般中散再世的风流人物,小弟怎敢妄比潘安。”

      清理完毕,二人正打算离开房间。拉开门的一瞬,一声□□拉住了小鱼儿和江玉郎的脚步。
      “救……救……”
      小鱼儿冲回床边,少女正微微张开双眼。她蚊蝇般□□道:“娘亲……不要……不要死!”
      她费力地喘了口气,眼角泛红,一滴泪欲落未落。二人凑近了些,听到少女喃喃道:“求求您……莫要……抛下……玥儿……”
      她□□之间双手曲张在空中乱抓,额角渗出薄汗。小鱼儿心念一转,将那玉佩塞入她手中。
      仿佛心中安定,少女的头又软软垂下,不再呓语。小鱼儿叹道:“我们真是惹上了事……给她喂些东西吧。看来这姑娘一家活得落魄,她娘扔了她。若非你我,她会死在街边。”
      江玉郎神色微微一动,垂下眼帘,心不在焉道:“鱼兄说得是。”
      他目光聚焦在地面上,灼烧般激烈翻滚。

      回到房中,两人照例掏出秘籍翻看。只是平日恨不得将秘籍一把抢过来的江玉郎始终有几分魂不守舍,小鱼儿入神地瞧了半天,才察觉身边的人的异常。
      他恍若无觉地合上书,笑道:“这么晚了,就先睡吧。”
      江玉郎一语不发地点了点头。小鱼儿吹熄烛火,躺在他身边。
      只听身边的人不断在黑暗中翻来覆去。小鱼儿终于忍不住按住他,睁眼怒道:“江玉郎,你发什么疯?!”
      身旁的人颤了一下,身体紧绷。小鱼儿眼珠一转,笑道:“你莫非是对那姑娘一见钟情了么?”
      江玉郎失笑一声,随即沉寂下来,缓缓道:
      “你莫要瞎猜。我……我也没有娘。”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有抒情片段和我的私设,现在看真的尴尬得裂开惹!!
    内容提要里那个是我看原著时开的脑洞,江玉郎戏弄铁心兰时说的话:【别人都说我在灯光下看来,是个非常英俊的男人。】
    江别鹤肯定不会这么说,铁萍姑我觉得也不会,所以只可能是纨绔子弟们或者小鱼儿调侃他时说的~我就开始了~【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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