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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心照不宣(修) ...

  •   “你可有什么打算?”
      彼此心知肚明,江玉郎不加掩饰,直接问道:“若是没什么事情,不如随我回去找我爹爹,想必他有解毒的法子。”
      小鱼儿想了想,笑道:“不错,听闻你爹爹是当世大侠,自然知道得多。但是……若是令尊还无办法呢?”
      江玉郎直觉有异,暗中皱眉:“……那你要如何?”
      小鱼儿眉毛一挑,笑嘻嘻道:“你就随我去找万春流万神医问问有没有解药。若是他也没有……”他语锋一转,几分暧昧几分玩笑道:“你我就只好行那周公之礼了。”
      江玉郎瞳孔一缩,失声道:“你……你说的可是二十年前医死开封城九十余人,号称‘鬼医’的万春流?!”
      小鱼儿点头道:“不错。他当年只是误医死那些无辜的人,心灰意冷,此后认真钻研医术。”
      江玉郎目中难免露出几分狐疑之色,一瞬又将神色掩藏起来,思虑间眼珠直转。
      小鱼儿瞧得好笑,道:“江公子好好考虑。现下你我当务之急是去搞来几套衣衫,否则不被当成哪处来的逃犯才怪。”
      他指了指二人身上还穿着的萧咪咪地宫的丝质青衫,现已湿透且紧贴在身体上。小鱼儿方才向自己身上划的几个刀口尚在透过简单的包扎渗出嫣红,半身都带有斑斑血迹。
      江玉郎叹道:“人生地不熟,哪有送上门的新衣……”
      他顿住语声,望向小鱼儿,眼中幽幽闪烁着深林野狐的狡黠无辜。
      小鱼儿搂过他肩膀,大笑道:“你果然是我的知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不是么?”
      话语间,前方远远出现一个人影,手里拿着个大包袱。小鱼儿对江玉郎使了个眼色,二人出奇默契地走上前去。
      在他们意料之外的是,那人转头一看,竟将包袱放在了地上,远远对二人作了个揖,就离去了。
      小鱼儿和江玉郎大感奇怪,跑去打开包袱一看,里面有好几套华丽精致的衣衫,竟仿佛是为他两人的身形订做的。
      两人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蹲下身检查了一遍,衣服并无异样。还是江玉郎先忍不住,拧了拧滴着水的潮湿衣衫,道:“不论如何,咱们还是先换上吧。”
      小鱼儿正色道:“自然。”他反手拉住他,一低身钻入了路旁的翠绿草丛里。
      “你干什么?!”
      “换衣服呀。”小鱼儿嘻嘻一笑,继而故作讶然:“你该不会想在大路上表演西域的脱衣舞吧,江大少爷?!”
      江玉郎撇了撇嘴,不再出声。他虽觉二人皆为男子,这般行迹太过古怪,却也无从反驳,只好同小鱼儿鬼祟地缩在草丛之中更换衣物。但二人双手被“情锁”那条短链铐起,行动当然无法太过自如。

      风过无声,草丛窸窣。侧耳静听,便能捕捉到那急急的轻声人语。
      “你……鱼兄高抬贵手,我自己来便是。”
      “你扭扭捏捏的什么时候才能脱完?我帮你啊!”
      “刺啦——”
      “你怎么撕了!!”
      光天化日,有伤风化。

      半盏茶时间,小鱼儿和江玉郎灰头土脸地从长草之中爬了起来,手上搭了一件紫金长袍遮掩锁链,面上仍残留着引人遐思的红晕。
      小鱼儿笑嘻嘻给江玉郎前襟掸去一根泛黄杂草,江玉郎冷冷剜了他一眼,大步向前走去。
      两人皆是习武之人,腿脚十分灵便,不到半个时辰就步入了城镇。天色尚不算晚,但是小鱼儿和江玉郎经历了一场风波,只想先沐浴梳洗一番再大吃一顿。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笑道:“送衣服那人若是能好人做到底,那就……”
      忽然,一个店伙打扮的人走了过来,点头哈腰道:“两位请随小人来,有位客官已为两位在小店订好了房间,还寄存了五百两银子。”
      小鱼儿和江玉郎惊奇地对望一眼,那店伙果然将他们领到一间宽敞舒服的房里,赔笑道:“两位可要先用晚饭么?”
      江玉郎看了小鱼儿一眼,沉声道:“我问你,为我们订房间的人长什么样子?叫什么?”
      可是那店伙说什么也只是回答“不知道”,让他领他们去见店老板,老板也只是一个劲赔笑,满口“不知道”。小鱼儿和江玉郎知道问也无用,只好回房要了满满一桌菜。
      “你觉得此人有何目的?”江玉郎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筷子。
      小鱼儿沉吟道:“他像是有求于你我,不过我一介恶人谷无名无姓的小子可没那么大本事,你这个大少爷是不是有什么‘贵人’?”
      江玉郎想了想,断然道:“绝无可能。当日我独身来此,不曾有另一人知晓,而我本是江南人,川中难有至交。””
      二人各有思虑,用了些饭食后,小鱼儿叫来店伙,要了热水和浴桶等等沐浴要用的东西。
      江玉郎迫于逃命才栖身地下,他本也是个爱干净的人。望见大桶滚热清水,心情稍霁,心安理得地解起头发。
      他的头发绾得整齐,不像小鱼儿随随便便一系。深蓝色的发带,丝绸质地,柔软光亮,好像情人的手。
      青丝缕缕散落,缎带慢慢绕在修长纤细的手上。乍一看,深蓝的丝,苍白的手,相互映衬间有种别样的秀致。
      江玉郎察觉到身旁那道视线,不急不缓,抬眸微微一笑。
      同一瞬青丝如云披落。
      小鱼儿怔了怔,猛地转过头去,大声道:“你、倒是快些脱!”
      江玉郎在心底嗤地一笑,表面上不着痕迹,笑道:“好好好,还请鱼兄莫要着急。”
      他动作利落,待自己脱得就剩贴身衣裤、中衣挂在肘弯时不经意回眸一瞧,却瞧见小鱼儿纹丝不动,笑嘻嘻地坐在椅子上瞧着他脱衣服。
      “你……你怎么不洗?”江玉郎被看得毛骨悚然,皱眉道。
      小鱼儿往嘴里扔了一颗摆在桌上剥好的干果,理所应当地笑道:“我往身上割了几刀,现在还不想洗。”
      江玉郎想起当时鲜血淋漓的场面,了然地点了点头。他忽而反应过来,那么小鱼儿的意思是,他,要看着他沐浴?
      江玉郎心中阵阵尴尬。虽然同为男身无甚避讳,不过依旧很是怪异。
      小鱼儿看着面前眼珠乱转的少年一会儿尴尬发苦、一会儿大义凛然的脸色,差些失声笑出来,终究还是吞下腹中。
      江玉郎到底不是黄花姑娘,心下一狠,倒也应了:“好,那小弟先洗了。”

      水雾蒸腾。
      他褪尽衣衫,迅速跨入水中,温热清水淹没至洁白圆润的肩。他单手动作,浣洗自如,扣着情锁的左手搁在桶沿,露出一截葱白的臂,迁就那人的活动。
      坐在一旁的小鱼儿摇头一笑,两个时辰前的江小鱼,恐怕还没预料到会亲眼瞧着江玉郎沐浴还无处可去。
      既然看,那就看得彻底点也无妨。
      江玉郎白得惊人,被水一润,生出些肌理润泽的莹玉之色。这个年纪的少年,本不该有这样的身子。若说其他这个年纪的少年发育得有多粗糙,这小坏蛋发育得就有多精巧。雪白肌肤蒸出粉晕,薄薄红晕蕴在莹白的耳尖指端,仿佛是个做工精致的瓷娃娃。
      小鱼儿在心里啧啧称奇。他忽地察觉不对,不禁暗暗奇怪,莫非那“情蛊”还有惑乱人心的作用么?
      聪明绝顶的江小鱼居然真的在这个问题上思考了起来。直到江玉郎无意一侧头,露出了一段白生生的颈项。
      一道浅色的疤痕斜斜划过纤细脖颈,伤口早已愈合,但是依旧能看出当时受伤时候的凶险。
      这般容易致命的位置……
      小鱼儿眸光一闪。
      江玉郎并未察觉不妥。他正被热水泡得腰软骨酥,惬意地靠在桶壁,晶莹的水线轻轻舔舐着苍白单薄的胸膛。
      小鱼儿笑嘻嘻道:“江玉郎,我说你看着瘦巴巴的,原来本钱还不错嘛。”
      江玉郎在自己身上游移的手掌一顿,很快察觉这话的味道有些不对,除了调戏以外,还有几分不痛快。
      看得见洗不着的不痛快。
      一念至此,江玉郎简直愈发神清气爽。江小鱼不开心,他就要高兴坏了。
      两汪阴晴参半的幽潭犹自吐芳。江玉郎仰首而笑,道:“多谢鱼兄夸奖。”
      他瞥了一眼蹲守在桶外的人,心中愉悦,忍不住笑道:“你若是想洗的话,不如小弟帮你擦洗一下可好?”
      他本是身心欢畅之下无意之言,没想到他那宿敌虎视眈眈许久,送上来的岂能拒绝?
      小鱼儿立即笑道:“妙极,那就麻烦江兄了。只是我伤口还有些疼,一会也要处理一下了,毕竟我痛你也痛,是不是?”
      坐在浴桶里的人傻了。江玉郎只觉头大如斗,暗恨不平。这小子当真没脸没皮,只怪自己千虑一失,百密一疏。
      小鱼儿看着端坐在浴桶中脸色发绿的江玉郎,终于笑出了声。

      片刻之后,江玉郎干净利落地出了浴桶换上新衣。小鱼儿在旁悠闲地翘着腿等着,好整以暇道:“江兄是不是该履行诺言了?”
      江玉郎暗中咬碎了牙,面上笑得恭顺:“自然,鱼兄稍等。”
      他只道自己若是千依百顺,这闹心的魔星便不会三番五次叨扰自己。殊不知小鱼儿最喜欢看的,便是他强装镇静实际气破肚子的模样。
      江玉郎长期在外自然也会些粗浅医术,拿了包扎的药布等物,毫不客气地拉开小鱼儿衣襟,触目所及的场景却令他微微一怔,少年精壮有力的身体,竟是随处可见深深浅浅的伤痕。白日在豪赌时望去已是一片斑驳,现下近观,颇有一番触目惊心之意。
      江玉郎暗暗叹了口气。无怪自己斗不过他,这小子看来是摔摔打打险象环生地长大,自己本以为在地宫磨炼已是非人能及,和这人一比起来到底修为尚浅。
      小鱼儿明亮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笑嘻嘻道:“看什么?”
      江玉郎摇了摇头,扯出棉布。他先擦去了那九道新伤周围残余血迹,沾了温热的水又细细拭了一遍。
      小鱼儿坐在椅子上,江玉郎半弯着腰站在一旁,此刻二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小鱼儿完全能看清那人微颤的长睫,笼着两湾浓墨流华,如雾如幻。
      江玉郎手法竟是细腻利落,颇会照料他人。鼻端隐隐有那人纤尘洗净的清香,缭绕于鼻端,在心里荡开,绵绵软软的浅淡香气铺开一片柔和之意。又像是幼猫的小爪,慵懒地轻挠着心头某个特定的地方。
      完全不符那人荆棘丛生阴险狡猾的心地,却又是如此纯洁无瑕,成了迷惑人的幻境。
      江玉郎本来是讨厌的,但这样的江玉郎……
      小鱼儿张了张嘴,心下一股无名火轰轰地冲上脑袋,烧得他几乎想要骂人,却实在无法说些什么。
      “可能有些痛,忍着些。”江玉郎察觉小鱼儿的注视,以为他等得急了,便拿起香膏涂上去。他口中虽是善意叮嘱,手下毫不留情,似乎恨不得用那触及肌肤便一阵刺痛的药膏将他淹死。
      小鱼儿身上深深浅浅一百条疤痕,怎会令他如意。少年端坐椅上,任江玉郎折腾却是一声不响,眨着大眼睛竟是颇为享受。
      江玉郎只好气馁,改为用心地均匀抹好药膏。侧目时难免见到对方的侧脸,这副曾被他狠狠诅咒过不知多少次的模样确实俊朗得让人失神,目如星子,眉若青山,愈发显得那道刀疤碍眼了些。
      他未及思考,不经意的话语直接溜出唇畔:“小鱼儿,你……你脸上的疤痕是怎么伤的?”
      小鱼儿神情不动,忽地闪电般探出一手,轻轻按在江玉郎颈畔。
      江玉郎下意识反身一挡,由于情锁的关系,反而脚下踉跄,误打误撞跌入对方怀里,温热吐息正拂在他白皙的后颈。
      他方要难堪地起身,只听小鱼儿笑道:“那你这是如何伤到的?”
      小鱼儿的手所按之处,细腻颈侧赫然有一道疤痕。虽早已愈合,仍能看出受伤时的惊心动魄。
      江玉郎沉默以对。两个聪明人的针锋不须挑明,小鱼儿不曾正面回答,或许是因为他的那条疤痕和自己一样。
      不可说,不想说。
      心照不宣。
      江玉郎掩住眼中汹涌波涛,伸手拿过绷带,垂首淡淡笑道:“是小弟逾矩,还请鱼兄恕罪。”

      小鱼儿最后还是自己洗了澡,毕竟干干净净的还是更舒服些。他哪里是怕伤口沾水,只不过是想看看江玉郎出糗的模样罢了。
      到了晚间,两人自然非睡在一间房里不可。方才洗浴包扎时的一些尴尬,二人自然也只字未提,而是兴致勃勃地一言一语粉饰太平。
      小鱼儿打了个哈欠,笑道:“你知道我现在最想干什么?”
      江玉郎接口笑道:“大哥莫非是想看看书?”
      小鱼儿大笑道:“看来你倒真是我的知己。”
      他话未说完,已将那本从萧咪咪手里夺回来的秘笈自怀中取出。摊开书本,二人就聚精会神的看了起来。
      秘笈上所载,自然俱是武功中最最深奥的道理。小鱼儿资质出众,纵然深奥,他却一目十行,如鱼得水。看书之余还有暇转着捉弄人的心思,故作无意地把手搭到了江玉郎身上。
      江玉郎亦是天资颖慧,做事也专心致志得多。他看得入迷,未曾理会。小鱼儿又拉了拉手腕,锁链哗啦啦一阵响。
      江玉郎皱起眉,依旧不曾开口,目光中则已染上隐忍的弃厌。
      小鱼儿故意兴致缺缺地叹了口气:“你不困么?”
      江玉郎倏地一惊,连忙曲意逢迎,道:“鱼兄若是累了,今晚不如就睡吧。”
      小鱼儿微眯起眼睛,暗暗好笑:“这可是你说的。”说着便大大咧咧合上书,搂着那人一骨碌滚进了床榻内侧。
      江玉郎方知中计,不及发怒便试图挣扎:“你……”
      小鱼儿只当做耳旁风,笑嘻嘻按住他:“不许动,睡觉。”
      小鱼儿大大方方地搂着洗得喷香的少年睡了一晚上,第二日意气风发。两人闲来无事,本想待在房间里以防蛊毒复发,不过二人皆非心静之人,于是打算下午去城内逛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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