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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乱我心者(修) ...


  •   场上你来我往唇枪舌战,江玉郎却是痛不欲生。
      他失神地望着那两个咄咄逼人互不相让的人,心下茫然无措。那均是他最为亲密的人,此时此刻正针锋相对,而他无能为力。
      五脏六腑如被针芒狠狠戳刺,他勉强吞咽喉中滚热的腥气,嘴角冒出血红的细沫。因为服药的缘故,自己多时未曾发毒,毒性一旦爆发却愈发狠烈,在填补了各种药材的身体里流窜作乱,所到之处便是一阵火热的剧痛与该死的情潮。
      四肢百骸似乎被火点燃,焚身刻骨,又像无数尖针刺入皮肉,血流不止。江玉郎双目涣散,抑制住撕心裂肺的痛呼。虽然他浑身上下疼痛欲裂,外表看来其实并无太大反差。
      他一生满手血腥步步屠戮作恶多端,想不到竟是要被生生疼死。果然过往罪债,终须偿还。心底生出几分对江别鹤的怨气,爹爹,你为了你的宏图大计倒是也顾不上孩儿了。
      视野内光亮逐渐被浓郁墨色融化吞噬。今日当真要命丧此处么?
      凭他江玉郎的才智若混商道,即便是光明正大,不出几年总也能挣得盆满钵满。为了眼下这不费吹灰之力的金钱名利,却要提心吊胆,命悬一线……这究竟值不值当?
      他几乎已失去意识,褪去血色的唇瓣微微翕合,吐出轻哑的气流:“救救我……江小鱼……”
      场上青衣人影在眼前幻化成无数剪影,重重叠叠。
      化作如墨的夜色,汹然涌来。

      突然满厅疾风骤响,灯火瞬间熄灭,十余道暗器劲风直打江别鹤。
      厅内人群躁动慌乱满厅乱跑,小鱼儿也在同一瞬间敏捷掠起。他挥手拎起江玉郎,飞掠出窗。
      江别鹤果然是老狐狸,不容小觑,三言两语已将他逼入绝境。
      小鱼儿拎着人掠过重重林木,手上过轻的重量让他心绪一顿。江玉郎经过杜箫一年的狠毒凌虐早已有了形销骨立的味道,回到江南养了这些日子,虽稍稍健康了些,仍消瘦而分明。
      短暂思忖间,已掠至段府。此时段合肥、江别鹤与花无缺都在地灵庄,段家看似危险,实际正是最安全的地方。
      段家乃是城中豪富,偌大庄内房屋幢幢,俱是红瓦白墙。陈红屋瓦绵延如山脊,地势较高,结实平整,盘踞其上能将周围树木长廊尽收眼底。
      小鱼儿落在屋顶,扬手揭下彼此脸上易容之物。心底兀自叹息,面对这小狐狸,自己为何总是会失了常态处处容忍,连原则也不知是何物。
      那果然是他熟悉至极的一张脸。清俊的墨眉痛苦地蹙起,洁白细腻的双颊却浓浓晕着胭脂般的红晕。
      那是一种极微妙的红晕。只要是稍懂人事的人,绝不会不明白此刻的状况。
      小鱼儿自然也知道,但他不能做什么。这三更半夜,声音若是太大,总会引来些丫鬟侍仆,更何况这是幕天席地的房顶。

      然而怀里的人仿佛并不这么想。
      他急促呼吸着,纷乱气息拂在小鱼儿手上。小鱼儿手臂一颤,江玉郎径自软在了他怀里,只有倚靠着他才能站立。他脸色惨白,双颊偏又浮着病态的嫣红,一似遍洒血痕的雪芙蓉,生出某种绝色的凄艳。他眼眶粉光融滑,染血双唇半张,渴水般微微开合。
      冶艳得不同寻常。
      小鱼儿低头覆住他的唇。唇齿间立即涌入来自彼端的腥甜,铁锈之味自那被啮咬得处处都是细小血口的单薄双唇四溢开来,他忽觉胸腔里重重一绞。

      江玉郎只觉唇上温软触感,心胸大畅,神智稍稍回笼,睁目之际望见那人身影,颤声泄出一声释然的冷笑。
      ——你还敢这么做?
      小鱼儿则用行动回应了他。他见他转醒便放下心来,狠厉撬开那因为疼痛而松开的齿列,游走在柔软无力的娇嫩唇舌间,将不断流失的鲜红吻尽,吻净。
      ——我如何不敢。
      江玉郎心下一狠,牙关猛合。小鱼儿被咬出了血,腥甜铁锈之意如血红荆棘缠绕蔓延。他毫不在乎地啐出一口血,居高临下地挑眉看他。

      “江小鱼……我不要你假好人!”
      江玉郎忽视了自己源源不断的焚身渴望,狠狠推开了他,踉跄倒退两步。因毒发大盛,腿脚酸软无力,不禁跪倒在地。
      他通身发烫,胸膛里余痛未除,头脑晕沉不已,激烈喘息着。
      他绝不要沉沦,绝不能沉沦!

      小鱼儿只是低笑一声,粗暴地将他扯入怀里,再度吻了上去。
      这个吻极是暴躁。江玉郎泄出一声啜泣般的喟叹,无法再负隅顽抗,只能听到彼此年少有力而疯狂叫嚣的心跳。彼此带着恨意的激情星火燎原,如同两只幼狼在荒野星空下的撕咬角逐。

      不够,还不够。
      白皙清秀的少年倚在青衣少年的怀里溢出湿润的吐息。在如霜的月色下,江玉郎的脸色红润异常,眸子亮得惊人。他讨好般地磨蹭着他,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泣音,喃喃道:“我、我好难受……”
      小鱼儿呼吸一顿,只觉嗓子有些干涩。
      他很想说服自己面前的人不过是个阴狠毒辣恩将仇报的卑鄙小人,用以唤回自己失踪已久的神智。
      但当自讨苦吃的江玉郎红唇半张,粉舌微吐,献媚地去舐他的嘴角时,这样近乎毫无防备的媚态还是令他彻底绷断了所谓理智。
      放着送上门的甜美吃食不要的人,一定是个大笨蛋。
      他江小鱼绝不是这样的笨蛋。

      “这是你自找的。”
      少年暗骂一声,不知疲倦地来回扫荡早已热情接纳的唇齿。本想狠心咬上一咬,但舌尖碰到那些被江玉郎自己咬出的痕迹,咸涩腥甜淡淡弥散在口中,便迟迟咬不下去。
      “唔、啊……”
      那人来势太过猛烈,江玉郎泪光闪闪,气息不顺,不禁泄出低低哀噎,软舌献媚地舐着小鱼儿的唇。
      小鱼儿摸向腰带的手被他的抽泣声止住。他叹了口气,松开了他,拭去那人眼角危危盈落的水滴:“哭包。”
      江玉郎气息凌乱,环住对方的腰,像是一只被安抚好的野兽幼崽。

      小鱼儿压抑过的热潮在胸口又滚沸起来,如玄冰入了那滚热已极的开水,滋滋成响。
      他几乎想抱着他去客栈。或者随便什么地方。
      一个没有人能打扰的地方。
      最好有一张松软的床。

      只是现在的状况显然不行。
      小鱼儿遗憾地叹了口气。眼神迷蒙的江玉郎懒懒趴在他怀里,小声呓语。
      小鱼儿凑近了听,才听到江玉郎口中情话般的低喃尽是些刻毒之语:“江小鱼……我恨你……你给我滚!”
      “恨我?”小鱼儿索性抱着江玉郎坐在屋檐上。他颇为享受二人这般难得的亲昵,因此怀里这人的口不对心也就变成了一种情趣。
      “为什么恨我?”
      小鱼儿低下头去,心安理得地逗弄尚未清醒的小坏蛋。
      江玉郎昏昏沉沉,皱起秀淡的眉,半梦半醒地喃喃道:“你聪明,我佩服你……但你戏弄我时,我恨不得你死!……你可以把别人辛苦很久的东西说得不值一提……我却……我……”语声末尾,染上了些颤抖的泣音和抱怨之意。
      小鱼儿蓦地心弦一颤,不期然忆起初识时的针锋相对勾心斗角。回想当时,弱肉强食本就是江湖法则,但江玉郎又怎能不恨那样不甘的折辱?
      江玉郎不察他的心绪如麻,自顾自呓语道:“你……你有时待我好,有时又待我差极了……你讨厌我,我也不能喜欢你……混蛋!你本不必搅到这场戏里,我爹和你本该相安无事……可如今……”

      小鱼儿怔住了,他敏捷地捕捉到那一句话。
      是“不能喜欢你”,而不是“不喜欢你”。
      江玉郎竟是这样想的么?他……也曾感觉到自己对他的心意?他碍于面子没有出口正式告白,因此江玉郎才对他的忽冷忽热有些怨言,甚至在苦恼在他和父亲之间天平的倾斜。
      江玉郎嘴角一撇,眼角隐隐有水光闪烁,忽地一口咬在小鱼儿肩颈。
      他本就伏在他肩上,咬得又拼尽全力。纵是小鱼儿身有上百条疤痕,江玉郎恶狠狠一口下去还是让他暗暗叫苦——这一百条疤上又要多一个某人的齿痕了。
      江玉郎松口后得意洋洋地笑了,眨着眼舔舐唇角血痕。
      小鱼儿几乎是同一瞬间捧住他的脸,再度吻了下去。
      江玉郎眸中云雾尚未消散,此刻又聚得更浓,蕴气缭绕却挡不住青涩情愫。
      那样又爱又恨,欲罢不能的情愫。
      交缠勾连,难舍难分。仅仅属于面前这一个人。

      “人都快晕了,你还亲得下去。”
      娇媚的语声如同黄鹂轻啼,忽自身后响起。
      若换了旁人,被看到和他人亲昵总要尴尬万分。但小鱼儿只是从容地紧了紧搂在江玉郎身上的手臂,头也不回地笑道:
      “你总是在这种时候出现,莫不是有什么偷看我们亲热的怪癖?”
      杜箫一袭地灵庄家丁的灰布衣服,自屋顶皎白的月光中漫步而来。虽一身平平无奇的布衣,但眉眼风情万种,仍如仙女下凡。
      她咯咯一笑,丝毫没有偷窥的尴尬,道:“哼,不饶人的小鬼。若不是我一直在那里蹲守着等江别鹤,你可就棘手了。”
      她自然是打灭灯火的人。
      小鱼儿眨眼笑道:“你站在花厅边上前凸后翘真是显眼极了,难为他们都没看见你。”
      “原来你小子早就想利用我,我真该袖手旁观。”杜箫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转首望着江玉郎,了然道:“……毒发?”
      小鱼儿点头,乜了她一眼。此事的罪魁祸首浑然不觉,娇声催促道:“快走吧,莫要耽搁,要亲就快些亲了。”
      小鱼儿不禁笑道:“你如此着急,我会以为你喜欢看我们两个这样。”
      杜箫扭过头去,娇叱道:“放屁,你若是被发现了,还得连累我。”
      小鱼儿瞧着她闪烁躲藏的凤眸,微微笑道:“是么?你来了,只怕也想去见见她吧。”
      杜箫愣住,眸子里一丝哀愁被几线电光照亮。
      小鱼儿点到即止,短暂四顾后抱起人掠下屋顶,放到长廊显眼的地方。他想了想,直接脱下外袍裹住那单薄的身子。江别鹤既已猜到是自己,便无需躲躲藏藏。
      江玉郎犹自不知今夕何夕,只隐隐约约觉出背脊接触了什么冷硬之处。他含糊地哼了几声,揪住那人的衣袖,勉强睁开水润泛红的双目。
      “我……本非……”
      “我知道。”
      只可惜你醒来后不会记得你先前说的话。小鱼儿轻抚那细腻脸颊,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喃喃道:“若非如此……我怎会迷上你。”
      江玉郎这才心满意足般的闭上了眼,呼吸沉沉,再度失去意识。小鱼儿伫望半晌,方才起身,回首笑道:“你不去么?”
      去瞧瞧你心爱的人。
      杜箫半张俏脸落入黑夜,勾画一张黑白交杂的鬼面。她侧过头深深呼吸,勉强一笑:“我……”
      小鱼儿咬着片竹叶笑了,身形一动已不知所踪,只留下一句话:“远远看一眼,不是也好么?”

      身材纤细的美貌少女抱着一篮刚洗好的衣服,穿梭在段家重重走廊里。
      也不知,为何今日老爷不让我进少爷的房间……
      江玥暗暗思忖,轻快步伐却忽然停下。杏眼惊骇地瞪大——
      走廊旁枝叶繁茂投下的一片阴影里,躺着一个不省人事、浑身血迹的人。
      江玥踉跄倒退一步,手里的灯不稳掉在地上。昏暗烛火映照出那人面庞。
      “少爷!!”

      江玥安顿好江玉郎,才有了细细思考的闲暇。
      今日江别鹤不让她进江玉郎的房间照顾,大概就是因为他跟随他一同去了赵香灵家。只是江玉郎既是为了协助江别鹤的计策而跟随而去,又为何会浑身血迹地昏迷在走廊里?
      江玥复杂地仔细思虑。这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并非她一个手无寸铁的柔弱少女可以干涉。
      江玥自幼随着“娘亲”流浪,早已见遍漠不关心与世态炎凉,亦是明晰那些伪装之下的狰狞魍魉。江别鹤此人,总是温润如玉实际深不可测。她在家发现江玉郎此事若是被江别鹤知道,自己恐怕不得好死。
      少女双腕微颤,额角渗出冷汗。心中划过一道闪光,雪亮冰寒。
      如今之计,只有逃走。
      摆脱这些在她身旁的泥沼,自寻生路。
      少女低低叹了口气。纤手复又拿起浸湿的白布,缓缓擦拭少年满是血污的脸颊。她出神地望着那清秀轮廓,轻声道:“我……我要走了。你和江公子要保重……玉郎。”
      江玥悄无声息地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简单挑出几件衣物打了个包袱,将那块刻了“杜”字的白玉用丝绸紧紧包起,贴衣放置。
      看到这块玉,她不免又想起了那位美艳而神秘的萧夫人。不知她怎么样了?那日她的话委实太过激烈无礼,她……可曾因此伤心了么?

      “叩叩”两声,门被敲响。
      江玥眸光流转,带着几分不安,勉强应道:“稍等……是谁?”
      “玥儿。”
      江别鹤温润有礼的清亮语声。江玥身子一震,如同惊弓之鸟,而如今终成瓮中之鳖。她脸色煞白,打开了门,撞入一双深邃平静的眸子。
      江玥不自觉地颤抖一下,垂首道:“老爷……”
      江别鹤步入房内,微笑道:“玥儿,见了我怎地如此害怕?可是出了什么事?”
      江玥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含糊道:“多谢老爷关心,婢子无事。若是老爷没有吩咐,奴婢先去……先去照看少爷了。”
      “去吧。”
      江别鹤含笑颔首。江玥如蒙大赦,低了头匆匆要冲出去,没有注意到江别鹤眼中厉芒一闪,一只手似是无意且慈爱地向自己肩头落下。
      这小丫头必定知道了内幕,不能留。
      江玥忽觉肩头一痛,自己竟被一股大力固定在原地。她惊恐抬首,只见江别鹤笑容温雅如春,另一只手优雅地向她颈间伸去,微笑道:“你既已知道,我便无法容你。好姑娘,不会痛的。”
      江玥咬紧下唇,眼角无泪。她一世孤独漂泊,纵是死了,也是无人在意,又有何牵挂?
      她闭上双目,平静等待死亡。电光石火间,心头不期然闪过几副面孔。娘亲、江小鱼、江玉郎……和那位萧夫人。

      只听“咻”地一声,肩头巨力猛然消失。
      江玥踉跄向后退了几步,一条窈窕黑影跃入窗户,稳稳地挡在她身前。江别鹤手中捉着暗器,眼神沉沉,唇角笑意如故。
      江玥凤目一转,惊呼道:“萧夫人!?”
      来人正是杜箫。她黑衫如夜,眸光清亮,伸臂护在江玥身前,一瞬不瞬地瞪着江别鹤。
      江别鹤微笑道:“箫儿,多年不见,你功夫竟长进了不少。”
      杜箫并未应答,一手提了江玥,身形拔地而起。
      江别鹤飘飘挡在她身前,笑道:“前次未曾好好招待是江某之过,这次你可莫要匆忙而去。”
      杜箫目光冷厉,口中咯咯媚笑道:“江大侠,确实是好久不见。怎么,你比当年还要禽兽不如了么?竟要对一个小小少女下毒手?”
      江别鹤足点窗棂,并不让步。杜箫咬了咬牙,笑道:“这是你自寻死路!”
      她身形一展,黑衣无风自动,手掌曲张成爪,一招“饿虎掏心”狠辣老到。江别鹤双掌轻拂,看似轻飘的两掌却是掌风激荡,正是一招清灵巧妙的“分花拂柳”。
      杜箫一击不中,娇喝一声身形翻飞,足尖点地,前后踢出两脚时衣袖飞舞,袖下飞出万千闪烁寒光,宛若漫天银雨。
      江别鹤不慌不忙,身子轻轻一转,避过迅疾攻势,反手向她身后江玥拍出。
      杜箫又惊又怒,立即旋身接下江别鹤的一掌。匆忙之间,她只觉一股雄浑掌力尽数袭来,手臂一阵酸麻。
      她用尽全力震开江别鹤,衣衫猎猎作响,目光赤红如火,暴喝道:“你这混蛋,向她一介弱女出手,算什么本事?!”
      江别鹤但笑不语,手上攻势愈发凌厉,杜箫几乎被逼得透不过气来。江玥在旁看得暗暗焦急,忖道:“萧夫人顾虑我,终究还是会落下风!”
      此时杜箫玉臂一展,左手虚招推去,右手掩在一旁蓄势待发。门外传来有些嘈杂的人声,是段家的护院们,想必是被隐隐的打斗喝令声惊醒。
      江别鹤眼神一厉,嘴角噙笑,身形旋动不定间成了虚影,想要快速结束战局。
      江玥满额冷汗,屏息凝神,眼前一花却见似有一点银光闪烁。她不及考虑,拖起骇得酸软的身子飞身扑去,拼死挡在那点射向杜箫的银光之前。
      只听“嗤”的一声,利器入肉之声细微而动魄。
      江玥飞身一挡,为杜箫争得了片刻时间。她单手抱起踉跄的江玥,趁机一掌拍向江别鹤,身子借力向后炮弹般飞出,在屋檐间轻盈起落,不见了踪影。
      “江大侠!”杜箫前脚掠出,家丁们后脚推开门,见到江别鹤颇感意外。“江大侠,小人听到似乎有什么声音……”
      “无妨,不过是个小小飞贼,江某已将他打发了。”江别鹤不动声色敛起眼底阴翳,口中含笑云淡风轻,踱出江玥的房间:“都下去休息吧。”
      家丁们喏喏告退。
      江别鹤平静的脸上毫无波澜,径自行至江玉郎的房前,推门而入。

      江玉郎竟已收拾整齐,侧坐桌前。黑发垂落耳侧,露出半张分明侧脸,仿佛苍白羸弱的蝶骨,不堪一触。他们养的那只黑猫窝在他怀里,江玉郎垂首逗弄黑猫湿润粉红的鼻尖。
      听到他进来,江玉郎扭过头,惨白得可怕的脸上浮起一抹淡淡微笑:“爹爹。”他嘴角红得冶艳,更衬脸色青白,神色虚弱冷淡,平白生出拒人千里的漠然意味。
      江别鹤摸了摸他的头,关心道:“好些了?”
      江玉郎清笑一声,恭声道:“好多了,不劳您挂心。有什么事?”
      江别鹤也不恼他逾矩之言,沉声道:“你去找找那个江小鱼,若有时机,便动手制住他。那少年留不得。”
      江玉郎手上一松,惊得黑猫“咪呜”一声跃上了桌子。他眼帘依旧低垂,心里却是惊涛骇浪。
      江别鹤眼眸含笑,轻言慢语,如情人呢喃:“去你和他会面的地方找找,或者在地灵庄周围。他所在的地方,大概只有你一个人能寻到吧?”
      江玉郎心下一片冰凉。自己做了什么事,江别鹤都知道得清清楚楚,更不必说方才小鱼儿将自己掳去……

      江别鹤微微一笑,从袖中拿出一把小巧匕首,污面刀刃其薄如纸,漆黑刀柄触之粗粝如鳞。江玉郎神思不属,下意识抬手接过。
      江别鹤道:“此刀名曰‘断念’,无论作飞刀掷出,抑或出手暗算,均是上等佳品。我本想当作你十三岁生辰的礼物送给你,怎奈此刻才拿出手。”
      江玉郎默然。那不正是他意气风发出走寻宝,却落入杜箫手中难以脱身的时候么?他十三岁的生辰,自也是在地宫中过的。
      “这刀锋乃是我寻来那天山的九天玄铁,命江南神手匠后人锻造而成,刀柄则是苗疆御龙潭生活的巨鳄之皮。刀刃坚胜万物,通体暗藏十余种机关,少时我将说明取给你,你可自行研究。”
      江别鹤微笑接道:“这刀小而利,你若是找到了他,寻由贴身接触时刺下去正好。切莫刺在致命之处,能够把他带回来你自己又毫发无损便可。至于如何接触,你当比我更明白。”

      江玉郎双手一颤,刀锋划破指尖。苍白手指迅速泌出一滴殷红血珠。
      他在衣角静静揩净手指,躬身道:“孩儿领命。”

  •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微删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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