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昼梦》吕十六

3、第 3 章

　　阿娇心里一喜，眉眼一下子都娇媚起来。

　　她扭头看着杨文山道：“老爷请放心，必不会让你失望。”

　　那一百两她赚定了。

　　她一行说一行站了起来慢慢走到那衣饰华丽的女尸面前。

　　刚刚她验看尸身的时候已经有了一些定论，于是便走到那女尸头部的位置蹲下来说道：“想必这位就是您的爱女了，这位小姐生前曾经哭过，而且应该哭了很长时间，看她眼睛肿账不堪，且脸上的妆面已经残了，这说明什么呢？这说明她生前或许见过某个熟悉的人，说了一些话让她伤心，而且这不是一般的伤心，一个这么锦衣玉食的姑娘家，能哭到把妆都哭花了也顾不得去收拾说明这事让她非常伤心……”

　　那头杨文山一听，眼泪顿时就止不住了，身子一晃，几乎不能自持。

　　薛绍看着他叹了口气：“杨兄，你先下去休息，待出来结果我自会找人知会于你……”

　　杨文山哽咽着说道：“多谢薛兄，劳你费心了，杨某别无他求，只求能尽快找出真凶，还小女一个公道。”

　　薛绍点头：“杨兄放心……”

　　杨文山走了，薛绍看了一眼阿娇，淡淡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阿娇低了头：“陈娇。”

　　“陈娇……”他轻轻重复了一遍，然后又问道：“那只荷包呢？”

　　阿娇的脸腾地一下红了，小声说道：“扔到门口的墙根下了。”

　　“印呢？”

　　“在里面……”

　　薛绍扭头吩咐道：“去找回来。”

　　然后回头一脸平静地看着阿娇问道：“你果真能找出真凶吗？”

　　阿娇两只柔白细手握了握，抬头看向他认真地点点头：“能。”

　　薛绍见她那肯定的样子，不由得想起她刚头听到有赏银时的表情。

　　真是个财迷。

　　“好了，你继续说……”

　　刚说完，卫极把那只荷包呈了过来。

　　薛绍伸手接过荷包捏了捏确定私印还在，方低声说道：“这是家妹的针线，不方便外传……”

　　阿娇这一次直接脸红到了脖子根，硬着头皮夸道：“舍……舍妹好针钱……”

　　“嗯，这只荷包至少也能卖一两银子，姑娘却……”

　　他看着她，欲语还休。

　　阿娇：“……”

　　这可真是阿娇两辈子加起来最尴尬的事了。

　　两个人竟然如此平静地讨论她刚刚从他手里偷了之后又转手扔了的荷包的针线。

　　她轻轻咳了一声：“那么我继续说吧……”

　　薛绍淡淡点了点头。

　　阿娇重新蹲在女尸前，看着那死不瞑目，面容惨白的一张脸，轻声说道：“放心吧，我一定帮你找出真凶……”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轻轻将那女尸的眼合上。

　　阿娇轻轻掀开她的衣襟说道：“杨姑娘的死因在这里……”

　　薛绍看过去，只见杨香儿脖子那里赫然一道紫黑色的红印，她的尸身平躺于地面，两腿平放，脚尖向外，两只手平放在身体两侧，手指尖已经有些许磨破，手掌上一片殷红，血水已经浸到了青砖缝里。

　　杨香儿是被人掐死的，生前定是挣扎了半天。

　　“我刚刚看了，她身上没有其她的伤口。”

　　阿娇先是按了按杨香儿的脸颊，下鄂，然后依次开始按她的四肢和腹部，最后说道：“尸身的死亡时间大约在昨晚戍时，现在已经有了变软的迹像。”

　　她把杨香儿的手臂轻轻抬起低头看了看手臂下面的红斑，又绕到腿部看了一下，慢慢说道：“杨香儿死后没有被搬动过，这间厢房应该就是凶犯行凶的地点……”

　　“我刚刚细细看了一遍，杨香儿身上的首饰钗环都还在,不可能是劫财……”

　　她又走到那个穿绛红色褙子的丫环身旁，站在她旁边说道：“她是死于头骨破裂流血过多……”她指着旁边带血的瓷枕说道，“很明显的凶器。”

　　“行凶的过程很简单，昨晚戍时前后，一个能让杨香儿痛哭的男人进入到这间厢房，他的身体可能比较瘦弱，所以掐了半天才把她掐死，这个人丫环也很熟悉，所以在杨香儿和那个男人谈话时她被支了出去，因为她死时没有做什么挣扎，杨香儿和那个男人谈到了一个让杨香儿伤心的话题，两人可能发生了剧烈的争吵，但是声音应该刻意压低了……”

　　她扭头看了看四下：“这间厢房应该是杨香儿自己要住的，位置偏，距其他厢房中间还隔了一个小花园子，当是避人说话的好地方……”

　　薛绍定定地看着她：“你是说她来进香的目的就是晚上出来幽会情郎？”

　　这还用说吗？

　　阿娇斜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她那一眼看过来，不知怎么地，薛绍的心里竟然微微一动。

　　他不着痕迹地将与她对视的目光挪开：“按你说的，杨香儿来之前已经约好了那个男人，来了之后把丫环支出去，他们为了一件事情发生了争吵，然后那男人掐死了杨香儿，又将那丫环哄进来，用瓷枕将其毙命——是这样吗？”

　　阿娇点点头：“不错……”

　　薛绍慢慢走到她面前，低头看她：“怎么找到那个男人？”

　　阿娇轻轻叹息了一声，走到杨香儿的尸首处，用手轻轻拭着她脸上的残妆：“这里隐隐生了一些左右对称的斑块……”

　　她一边说着一边又用手挑开她的衣领处：“还有这里，仔细看能看到颈纹有些泛黑……”

　　薛绍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徐徐道来，她的这些断案手法有一些他从前闻所未闻，可是看她那个样子又不像是故弄玄虚，因此到是对她的话起了一丝兴趣。

　　阿娇用手按了按杨香儿的腹部：“她已有至少三个月的身孕了……”

　　这句话一说出来，不光薛绍震惊了，甚至连一旁的随从都有些不敢置信。

　　“你此话当真？”

　　阿娇点点头：“若是不信，可以请仵作验尸，不过我觉得还有一个方法可行，待过了十二个时辰之后，你可以找个有经验的稳婆来试一下，这样还能保她的全尸。”

　　她走到一旁的铜盆处洗了洗手，擦拭干净后扭身对薛绍说：“想必你进来之前已经让人封山了，这样很好，把所有的人集中起来先让杨香儿的丫鬟一一确认，看看有哪个人是没有跟随杨家来的，但是杨家或者丫鬟又认识的——不过他大约已经下山了。”

　　薛绍看了她一眼，转身吩咐道：“你带几个人尽快下山，去杨家把杨香儿的闺房先搜一遍，既然他们能私相授受这么久，杨香儿的闺房里必定留有那男人的东西，然后再把杨香儿的丫鬟拷问一遍，还有门房小厮，马夫所有人都拷问一遍，问出她日常出没的地方……”

　　阿娇到是对他能反应这么快没觉得有什么出乎意料的，毕竟先前那一番交道下来，这人心思缜密的程度也是不下于她的。

　　薛绍吩咐完了转身对着陈阿娇说道：“本官还有事情要忙，今日多谢陈姑娘，稍后本官会派人送你下山......”

　　阿娇点点头，知道这个案子非同小可，尤其是他新官上任，断不能有疏忽。

　　她想了一下，走到他面前仰头看他：“大人莫要疏忽了大殿里的那些人，保不齐那凶犯还没下山......”

　　时间已近正午，许是早起凉，她穿得有些多，现下鼻尖已经沁出薄汗，因热的缘故，皮肤更显粉嫩。。

　　她眸子晶亮地看着他，嘴唇嫣红，同他说话的时候嘴角还微微翘起，偏偏乌黑长发因她刚刚蹲下时俱垂于前胸，到把个莹白小脸显得更加的眉目如画——像是根本不知道她自己有多美，可是同你说话时，偏偏她满眼里又装的都是你。

　　薛绍不着痕迹地往后倾了倾身子，眼睛看向一边：“放心，自是先盘查大殿里的人......”

　　阿娇瞧他喉咙不自觉地动了一下，心中了然。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都得了一个好脸蛋，自从被她那异世来的嫂嫂灌输过之后，她方知道，美貌也是一柄利器，她从嫂嫂那里学会了一个词——恃靓行凶。

　　她上一辈子经嫂嫂指点，对这张脸蛋简直是物尽其用。这一辈子有上辈子的经验，显然用起来更顺手。

　　阿娇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福了一下身子：“既然这样，民女就先告退了，大人若有什么事可随时来找我......”

　　薛绍点点头，想了一下又道：“杨兄那一百两我自会帮你去提......”

　　阿娇本来还担心怎么跟那杨大官人要钱，如今有这新县令出头到是再好不过了。

　　这一次她可是发自心底的欢喜了，连语气也轻快起来：“那就多谢大人了......”

　　有他出面，那一百两应该是稳拿了，她在心里合计了一下，然后伸手欲解下腰间的荷包将他那十两还他，只是她刚一低头，薛绍就抬脚走了出去，对卫极说道：“把陈姑娘送下山......”

　　阿娇心想，那就算了，反正他应该也不差钱。

　　着家的时候已经近黄昏，刚走到村口，遥遥便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她刚要唤她，便见阿莲小跑着到她面前，一看到她，登时哭将起来：“嫂嫂！”

　　跟在她身后的卫极眼一下子瞪大了。

　　阿娇一看阿莲这个样子，脸一黑：“谁又上咱们家找事了？”

　　一边说着一边将衣袖挽了起来，咬牙切齿地骂道：“狗娘养的！没完了是吧！”

　　一副恶女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