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苏打》攸尔

2、找茬

　　薄修晏之前承诺过的诸多“照顾”，自是说到做到的。
　　“不好意思。”灰色的鞋印落在她的练习册上，尽管面前的男孩儿笑如春风拂面，但她能感觉到毫无歉意的讥笑。
　　顾流苏闭上眼轻轻叹气。
　　坐在角落都可以被踩到呢。
　　原本打算参考难题的安琳一脸抱歉：“流苏对不起，我没拿稳。”
　　周围的同学大气不敢出一声，默默围观，他们都已看到头条新闻的。
　　虽说薄修晏平时为人爽朗讲义气，但和家里应该并不和睦，听说曾经他父亲当着年纪主任的面打过他一巴掌，一旦牵涉到这些脾气不是一般的差，这点作为同学一年多大家都是有所耳闻的。
　　顾流苏扯了扯嘴伸手：“麻烦捡一下。”
　　长指捏在本子边缘，薄修晏恶劣地提醒她之前的作风：“需要帮你买一本新的吗？”
　　“不必。”她刚写完，语文还重写简直是疯了。
　　吴漾并没注意这一小插曲，走到门口发现人后面没人：“走了，打篮球！”不时拍几下篮球，咚咚作响，这次有点庆幸没失手飞进来。
　　这些零碎的“照顾”都算小的，顾流苏没放在心上。
　　直到某节化学课。
　　化学实验室的座位是按开学的座次固定分布的,插班生就坐到最后面，倒也没什么关系，她本来就最后，倒霉的是同桌是第一节缺课的薄修晏。
　　实验楼离教学楼有点距离，天气乍暖还寒，因着倒春寒突然降温，她磨磨蹭蹭导致最后这点时间很紧，到楼下感觉脖子一冷，她披散着头发，一被吹开寒风刺骨。
　　“那边。”薄修晏从后拍她的肩膀，往后吹的长发从指间滑过。
　　正是风口又被他一吓，冷冽的风全部灌进喉咙，那酸爽……她不可闻地低咒。
　　还没上课就有了个不好的征兆。
　　因为学校科技节重做铝热反应，虽然中学阶段人气最高，但危险系数也高，他们老师都经常失灵，所以上课铃一响，顾流苏主动求和：“安生一节课行吗？”
　　他似笑非笑：“安生？”
　　“休战。”她打手势。
　　“我尽量。”
　　虽然没什么交流，前期准备得还可以，半天没点着铝丝，她去前桌重新借了点的镁条回来，转身回座位的时候听到一点声音：“喂！”被一道力道往回拉，猝不及防地撞上陌生的胸膛。
　　“哇塞！”周围渐渐响起惊呼声，大家还在准备阶段：“速度啊！”幸好实验室够大，座位之间隔得很开。
　　全班就看到一束烟火在后面散开，耀眼的强光伴随四射的火星，在这风雨欲来的天气里，给人以你强烈的视觉震撼。
　　她感觉眼前一阵白光，缓了好长一段时间目之所及、视线中间都是白的。
　　全班弥漫着一股白烟，好像过年放烟花的路边，其他同学也陷入过年的庆祝：“恭喜发财！牛掰牛掰！”
　　意料之外的烟火之后，铁水飞溅在桌上，笔记课本全部遭殃。
　　她紧咬后槽牙，瞪大的眼睛锐利：“我说了休战！”
　　“我也没想到你走开就点燃了。”他在身后无可奈何地两手一摊，神色指间分明一派轻松，指着她的头发明知故问：“烧焦了？”
　　结果是，他们都被取消科技节的资格。
　　“去吃饭吗？我请你。”安琳一下课就跑过来找她，虽然他们试验成功，但老师作为反面教材说了一顿。
　　顾流苏扔掉废弃的笔记：“下次吧，约了人。”
　　一直注意情况的同学低声讨论起来。
　　这俩继兄妹放在一起，他们七班真热闹。
　　一中后门。
　　除了校门之后阵阵清风吹拂而来，刚下完雨，空气里都是树木清新的味道，让人心中的郁结也散去不少。
　　发小陈仪正在小吃店门口等她，熟悉的圆眼粲笑，很舒心的长相，顾流苏高兴地朝她挥手。
　　“不好意思。”快步进门时肩膀不小心撞到出来的人，顾流苏匆匆抬头道歉，对方姿态优雅神情轻松，她有点眼熟但也没细想。
　　陈仪担心地问她：“你怎么样？”
　　她再次低声道歉，便挽着陈仪走进去：“还没好好谢谢你。”
　　兴趣使然，陈仪开了一个自媒体号粉丝多起来之后就开始认真运营起来，利用积累的流量联动操作起来流畅很多，做主要是完美地隐藏了自己。
　　“养兵千日嘛。”喜欢搞事的陈仪并不在意，扫了码兴致勃勃地点餐“不过你这位继父压下去挺大手笔的。”
　　“另一位呢？”
　　“那位姐姐就见机行事啦。”
　　在演艺圈爬到那个位置大都很爱惜羽毛，她也不打算在这方面多纠缠：“下次挖到料再联系。”
　　正是饭点，陈仪快速点完餐：“刚刚那个好像是林岩。”
　　他们初中的超级学霸校草，和顾流苏曾经是一个奥数班的，虽然行事低调，但也算风云人物了。
　　顾流苏转头，望着门口若有所思：“我说怎么这么眼熟。”
　　“他在一中也不奇怪啊，毕竟是这边的省重点。”陈仪兴致勃勃地点餐，“反正我等学渣望尘莫及就对了。”
　　“好像跟你打招呼来着，你没理。”
　　“……”她完全没注意。
　　点心上得很快，陈仪夹给她一个虾饺：“在这边怎么样？”
　　“走廊边有点吵。”倒霉地还是门口，人来人往，还时不时有人找茬。
　　陈仪熟稔她挑剔性：“难为你了。”
　　美食的治愈力是无限的，她尽量心平气和：“下次月考完再选座。”
　　在此之前，得先把该算的账算清楚。
　　隔天早上，七班后面的垃圾桶多了全套课本，看使用情况是不是新的还未可知，不过薄修晏的课桌是空空如也，他不怎么背书的。
　　同样空空如也的还有顾流苏，不过她租了一个大储物柜。
　　上课他被老师叫起来也是如实说道：“丢了。”
　　不当回事的态度惹得任课老师大发雷霆：“怎么不把人也丢了？滚出去！没书别上我的课！”
　　薄修晏在紧绷的气氛下走出教室，一下午没回。
　　顾流苏坐在窗边，在各色猜测的眼神中目不斜视。
　　隔天薄修晏搬着一堆新书回教室，神色如常地调侃她的新发型：“剪头发了？就是丑了点。”
　　原本三七分的头发因为多了那边被烧了一截，所以直接后面中分前面剪了个刘海，有点空气感但打理起来很麻烦。
　　轻吹额前的散发，她淡淡微笑：“谢谢。”
　　样貌气质佳的顾流苏和薄修晏不对盘是人尽皆知的，只是没想到她的脾气和薄修晏一样阴晴不定。
　　比如同学都知道她卷子做得很快，找她借鉴的人很多，除了难题有兴趣讨论一下她通常没什么交流时间，头都不抬直接给人，有礼但不亲近。
　　窗外再飞来篮球，不管是否有意她都往回扔。
　　偶尔有人踢开后门进的时候也会有人借此开玩笑：“别用这种粗鲁的动作影响新同学搞学习。”
　　她这个位置很多视觉死角，大家都是理解的。一中前六个班是尖子班，后面的差不太多。七班不同于前几个班的激烈竞争，课余还算张弛有度，调侃之余也会借她记不全的笔记：“苟富贵……”
　　“好啊，等你下次坐这里。”
　　“……”
　　借笔记的同学愣住，高兴不起来咋回事？
　　总之，一般是没有人打扰她的。
　　“麻烦找一下……”窗外的女生气质淡雅，螓首蛾眉，在顾流苏蹙眉转过头的时候惊得愣了一下，“薄修晏。”
　　这三个字真的阴魂不散。
　　后门这一角瞬间安静。
　　叶绾绾让顾流苏找薄修晏，到底谁比较尴尬？
　　旁观者！
　　安琳干咳两声：“绾绾。”叶绾绾跟他们班都打过照面，所以语气很随意，大概没想到是位新同学。
　　“麻烦了。”叶绾绾以为没说请，就见这位明眸善睐的女生瞥了她一眼后，指甲点了点旁边的课桌，窗户就在她面前关上了。
　　只留她对着空气呐呐道：“谢谢。”
　　安琳压着惊呼，低声跟左边传话：“叶绾绾找。”
　　大八卦啊有木有？！
　　叶绾绾三个字一出，大家都没心思早读了。
　　薄修晏正趴在课桌上补眠，被叫醒懒懒散散出去后，整个教室的朗读声都降了几个度。
　　室外，少年长身而立，双手插兜，状似惊讶地挑眉：“哟！熟人呐。”
　　“修晏，我……”叶绾绾紧张地捏着衣袖。
　　一张窗户并不能隔断声音，七班学生恨不得耳朵贴在后门。
　　薄修晏拿出手机点着屏幕，嘴里念念有词：“138、7488……”
　　“我就是想气你一下……你在干什么！”
　　“通知肖扬那小样看看，是不是你缠着我。”
　　“我没有恶意……”
　　窗户“啪”一声开到最大，争执的两人一同看过来，顾流苏脖颈笔直，斜睨着还黑白分明的眼：“晨读时间，麻烦安静一点。”
　　叶绾绾眉眼低垂：“不好意思。”
　　顾流苏转眼朝正门走过来的英语老师道：“Miss Wang，默写时间到了。”
　　话落如醍醐灌顶，一同前面的时钟正好还剩二十分钟，因八卦错过临时抱佛脚时间的七班学生一片哀嚎。
　　王老师拿着影印好的单词试卷满脸疑问地指着他们，薄修晏神态自若地拿着手机：“新正准备打电话找您。”
　　“帮我发一下。”王老师很开明，看另一位不是自己教的学生也没多问，跟他低声叮嘱，“有什么事下课再说。”
　　再一转头，干站一旁的女生已经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