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苏打》攸尔

11、五味杂陈

　　校庆前一周的彩排，一束灯光打下来，女生穿着非常青春的校服衬衫短裙，从来高昂的头此时微低着，看琴谱的眼神清冷，嘴唇轻抿带着礼貌的弧度，不同于平时的明媚大气，是一种沉静的清纯。
　　台下的人都在感叹顾流苏确实有恃才傲物的资本。
　　“不过，学生会怎么找外援了，没人了吗？”
　　“叶绾绾在前一个节目。”
　　“唐宁呢？”
　　“去美国交流还没回。”
　　“主持人还借了两个，那也挺不凑巧的。”
　　不到一分钟，当这边灯灭舞台中央亮起的时候，大家的关注点瞬间转移了。
　　“哇好帅，真的不是学生会要单出男团了吗？”
　　“吴漾平时没正行但声音很不错诶。”
　　“林岩真是我男神。”
　　一曲唱毕，联排老师总体评价还不错，除了音准和气息方面给予一定纠正，还给了一点建议。
　　“前面那位同学开始，最后也可以在她那里收尾，放一个长凳，最后你们坐过去欢乐一点结束，谁还会弹钢琴的？可以来个联弹。”
　　所以决定林岩和她在最后来一段小的四手联弹。
　　他们商量了几句决定再找个时间排一下，场务正在把钢琴往外移动，林岩把她拉到一边，开嗓之后的声音很动听：“等一下练一遍？”
　　看了眼手表想起吴漾之前喊她去帮忙，她随口回了句：“看时间吧。”
　　彩排按班级顺序来的，七班在后面，后台太乱所以把一些要使用的道具放在旧楼的储物室，旧楼从七楼走廊可以穿过去，平时基本都是一些学霸为了静心学习在使用，四处都是一堆堆写满字迹的试卷笔记习题。
　　顾流苏推门进去的时候只看见吴漾坐在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就你？”
　　“还有。”吴漾正在一个个仔细检查电池，随后指了指某个书堆，正好她走到最里面被那个书堆墙背后的薄修晏吓一跳。
　　薄修晏正在拆解一个机器，曲起长腿坐在一个打开的书本上，她这个角度斜向下望过去鼻梁非常挺直，只抬眼见她就低头继续忙了，眼神幽黑。
　　储藏室很小，几步就是一圈，她看着不知名的箱子：“那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那是我们班的东西。”他抬起下巴指向一个小提箱。
　　前方响起礼貌的敲门声，是林稚，清减了不少。
　　她准备朝顾流苏走过去，便被吴漾手里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嗨……这是无人机？”
　　“对啊，要教你玩吗？”吴漾愣了一下，完全忘记时间紧迫的事实，在她面前非常显摆地试飞了一下。
　　林稚很给力地张开嘴，好奇的眼神很可爱。
　　这次吴漾很大方地把遥控放到她手上：“按这个……”
　　期间顾流苏找了张报纸坐在课桌上，摇晃着悬空的双腿观赏他们的小剧场。
　　飞行器跟着转换方向，林稚大概觉得很不好意思，跟他小声说了算谢谢，突然想起什么的似的：“对了，你们班的同学在找你帮忙。”
　　“哪里？”
　　“大礼堂，后台那边。”
　　吴漾走后，林稚掏出口袋里的一个信封：“这个给你。”
　　“不是吧。”顾流苏顿住正吹的口哨，余光注意到旁边的动静，起身走到书堆那边按下欲冒出的头，背在身后的手示意他往下。
　　薄修晏正欲起身，就感觉头被一道柔韧的手往下按回，注意到她的手势，只得作罢。
　　她上前瞥了一眼信封未合上的封口：“想用钱收买我？”
　　“还给你……”
　　“借你的就先用着，工作了慢慢还。”
　　“我兼职打工的钱。”
　　“好好读书不好吗？”
　　她只是紧抿嘴唇，伸手执拗地递给她，信封一直在半空中，大有不接就不收的趋势。
　　顾流苏眼神在她脸上扫了一圈，叹了口气：“吃点好的不好吗？瘦这么多。”
　　见她终于接了，林稚放心笑起来：“最近忙着竞赛。”不用想她是朝着一等奖的奖金去的，她从小就通过各类竞赛赚生活费，有一次主办方还开特例给她特奖。
　　“那祝你这次也能拿个特等奖。”
　　“嗯！”提到这些，林稚总是信心满满的，“那我先走啦。”
　　顾流苏望着瘦弱的背影一时五味杂陈，手里是折作一团的信封。
　　角落的书堆轰然倒塌，她这才想起后方蹲着的人：“你是要请我吃鸭血粉丝汤吗？”大量陈年灰尘漂浮在空中，顾流苏呛得说不出话。
　　深色校服裤很沾灰，薄修晏起身甩了甩：“腿麻了。”
　　她跑过去把唯一的小窗打开，门本就开着，对流之后好了少，注意到他一身狼狈，瞬间笑起来：“我们俩碰一起就是灾难现场。”
　　薄修晏接过她递来的湿巾：“拜顾大善人所赐。”
　　“别拜别拜，拜什么拜。”她笑意未收，胡乱开着玩笑，忽略他的另一层意思。
　　他见此也没多问，把东西收拾好准备去后台准备。
　　顾流苏正准备帮忙，却发现不知该把手里的信封放哪里，她衣服口袋不行。
　　“夹着。”薄修晏找出一本不厚不薄的书，外观上看不出什么，随口说道，“没必要这样偷偷摸摸。”
　　“那要怎么样？大开表彰大会，不顾别人尊严吗？”细腻的眉拧起。
　　薄修晏愣愣看着她，被噎得说不出话。
　　朝外走的时候顾流苏突然松口：“反正你别说出去。”
　　“我是这样的人吗？”室外的风很凉爽，也吹得长发四散，他垂眼，手臂上不时拂过几缕柔软的发尾。
　　“你……不好说。”抬头见他神色轻松，她不确定地回答。
　　薄修晏低声啜笑，踢开七楼的门：“最近有点忙，查出一点头绪了。”
　　刚上去一层，吴漾正好出来，见到他们一脸喜出望外，上前帮忙拿东西：“我还正准备去找，就等你们了。”
　　七班彩排很顺利，几乎没多说什么就一遍过。
　　正好后台有一架闲置的钢琴林岩跟她又练了一遍，没想到他节奏跟得很好，顾流苏嘴唇一勾，起了玩性开始即兴，到后面都脱离原节奏很远了，两人忍笑弹完尾音。
　　结束之后，周围零散的几人鼓掌。
　　林岩笑得无奈：“还是不要多练，要不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她打了个哈欠：“即兴醒瞌睡。”
　　“走吧，辛苦了。”林岩合上琴盖，有点腼腆地看她，“你打什么车回去？”
　　“地铁。”她背上双肩包缓缓往外走，见他也点头眼神一闪，“你是几号线？”
　　“4号线。”
　　“好巧。”

　　一中校门口，一行人正往外走，王刚见到熟悉的身影便喊道：“顾流苏？”
　　“小声点，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是林岩”吴漾作为知情人跟他们随口说起下午的情况，“加了一小段联弹，他们要练钢琴。”
　　又是校庆节目的事，王刚瞬间没了兴趣，因为他下午就是被这个折磨得没力气，推着正回消息的薄修晏：“走吧，去吃你说的鸭血粉丝汤。”
　　薄修晏抬头看了眼那边的方向，两道身影消失在地铁站入站口。
　　顾流苏住哪里他再清楚不过，4号线绝对不经过。
　　看来多此一举了，他脚步一转调转方向，吴漾他们跟在后面往后指路：“那个正宗的店在那边。”
　　“不吃了。”薄修晏删掉输入栏的文字，指了下王刚，“你不是想吃披萨？”
　　饿极的王刚点头如捣蒜，能吃的他想吃的都不挑了。
　　他意味不明地勾起嘴角，长指一点，编辑好的微信发出去：【人呢？晚上试礼服。】
　　这是吃饭的时候之前说过的，苏蕴青和沈儒专门订好的时间，这位小姐十有八九忘记时间了。
　　没多久那边发过来：【中山路地铁口等。】

　　顾流苏上车的时候看到他有点惊讶：“这边要绕路吧。”
　　4号线真是到哪儿都不顺路，他轻笑。
　　“比起礼服店。”薄修晏点到即止，说一半也知道他不想多待的意思。
　　手机正弹出FaceTime的邀请，是她父亲顾邦彦。
　　顾流苏见路还挺远便点开。
　　“Hello！好久不见！”映入眼帘便是一个小鬼头的圆脸，她暗道一定又是这位祖宗闹的。
　　背景音传来顾邦彦的问候：“流苏，在C市还好吗？”
　　她答好，也不忘正在父亲近况：“爸爸你在那边还好吗？奶奶一直盼着你回去。”
　　“一切都很好不要担心。”顾邦彦的脸终于出现在画面里，在树丛里一脸满足，想起她母亲苏蕴青的吐槽：“他大概要和那群植物过到天荒地老了，也只有徐大教授才受得了。”
　　面对多年的调侃顾邦彦一直不以为然：“那也祝福你找到了那个受得了你的人”
　　“那是当然。”自得神态一如往昔。
　　小萝卜头再次激动地挤进来：“你看爸爸帮我找到了这个！”胖嘟嘟的手里举着不知名花种呼喊，用力地向她挥手。
　　屏幕里的父亲笑得包容：“行舟很想念你。”
　　虽然外界据传顾家幺子是后妈生来争家产的，但这位弟弟十分粘这位亲姐。抱着他的是顾流苏的继母徐颖，和他父亲同为一个研究所的教授，多年来携手游历高山草甸，探索植物古老的秘密，也是一段良缘。
　　顾流苏曾为此钻牛角尖到失眠，但在这一刻都有了解释。
　　说了半天，视频里顾行舟小老头似的叮嘱顾流苏：“姐姐你要记得早睡，有黑圆圈就不漂亮……”小话痨不肯挂断，机灵地转着眼珠：“姐姐你旁边是谁啊。”
　　不知该怎么解释复杂的家庭关系，她思索一会儿便笑答：“便宜哥哥？”
　　“我看看。”小大人一脸似懂非懂。
　　屏幕稍微一转，薄修晏正手撑在车窗边，转头跟他打招呼：“嗨，你好。”
　　“有一点点帅，不过还是没我帅。”顾行舟装着大人样儿地摇头晃脑，“哥哥你还是很帅的啦。”
　　“那谢谢你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姐姐？”
　　“很快就会T市了。”
　　“然后再不走了吗？”
　　“也许。”
　　薄修晏幽幽低喃：“等到你回T市就要和人分开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