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瓷》南神朱雀

2、履霜

　　“三少爷，天色已晚，现在就莫要出门了吧？”侍女云歌战战兢兢的立侍在门口，这三少爷虽然年纪不足自己一半，可这性情实在不好琢磨，仅仅四日，已经换了六个侍女，随口痛斥体罚更是家常便饭……

　　慕容缘抬眼扫了扫云歌，似是不明白为什么她如此紧张，只道：“出去走走。”便越过了云歌，唤了另一个侍女：“行歌，提灯。”
　　行歌应了一声便干干脆脆的给他披上外衣。

　　慕容缘漫无目的地踱在碎石子路上，四处走走看看，行歌话少，默默地跟在后面。

　　野鹤山庄和独孤家的月城差不多大，风格意境却迥然不同。

　　月城依封涯山而建，处处是假山瀑布，石栈勾天梯，向下一望便是万丈深渊，站在山顶，几乎伸手即可触碰月亮；而野鹤山庄则傍水而成，建于青冥湖中，陆地甚至少于栈桥，凉亭回廊立于水中，亭亭芳草摇曳生姿，深秋的夜里湖面上蒙着一层雾气，好一份江南烟雨。

　　慕容缘兴趣缺缺，扫过映着漫天星辰的青冥湖面，他本就不是来散心观景的；只是给自己找点事做罢了。躺在床上一闭眼，那些记忆便洪水滔天。慕容缘确实很害怕，也很慌乱，满心里都是无措。即使再不愿意承认，他也无法避过这板上钉钉的事实。

　　觉得路上太无聊，慕容缘有一搭没一搭的跟行歌聊天，无非是些听完了也没有半点印象的花花草草，人物地名之类。

　　慕容缘耳尖动了动，“行歌，哪的琴音？”
　　行歌仔细辨了辨方向，“回少爷，该是璧月轩，湖心亭。”
　　“谁？”慕容缘捏紧衣袖，声音隐隐透露出些惊异。
　　“回少爷，行歌不知。”行歌的回答一直十分简洁，这也是为何慕容缘喜欢她而不是云歌的原因。
　　“随我去看看。”

　　璧月轩，栈桥上。

　　慕容缘远远看见湖心亭里有个素衣人影，身后立着两个侍女。
　　“……那是谁？”清晰的琴音入耳，慕容缘辨出那是一首熟悉的古曲。
　　“回少爷，是……少爷！”不等行歌说完，慕容缘便抛下一句“等着”向湖心亭掠去。
　　“…少爷小心！水面太宽了！”

　　慕容缘毕竟年幼，天赋再高也盖不过没有年岁的积累，好在湖面上有浮石，能让他顺利到达湖心亭。

　　亭子里的三人吃了一惊。琴声骤停，慕容缘打量起面前这莫约十二三岁的素衣少年，细眉凤眼，小巧精致似江南女子般的面容此时微微透露出些愕然。随即少年起身行礼，“三少爷。”

　　慕容缘皱起眉，吐出两个字：“履霜。”

　　少年有些差异，怔了怔，但还是含笑答到，“嗯，履霜。没想到三少爷对古曲也有研究，不愧是千古奇才呢。”

　　慕容缘看了一眼他身后的两个侍女，“我母亲在世时喜欢。”

　　那少年愣了愣，“……啊……”

　　“而且…”慕容缘顿了顿，两个侍女识趣地出了亭子，“履霜是我的字。”

　　“嗯？”那少年向他走近了些，笑道，“这么小就有字了啊？”

　　“母上大人拟的，说之后冠礼时用它。”慕容缘对这个比他大了一个自己的少年很有点喜欢的意思，也许是在这慕容家里难得能碰见一个志趣相投之人吧，“……那你呢？”

　　“慕容季。”少年依旧笑着看他，在他面前席地而坐，装出忧伤的样子，“在下年幼，无表呢。”

　　“……慕容二少。”慕容缘垂目，也盘腿坐下，随口说出自己所知的关于慕容季的信息。

　　“……”慕容季神色暗了些，又笑道，“算是吧。不过这么说来，我还算是你哥哥哦。”说完慕容季就后悔了，听说慕容缘连嫡长子慕容煌都不愿叫声兄长呢，何况是自己这种庶出子弟。

　　“……能再弹一曲流水吗？”出乎意料的，慕容缘没有转身离开，而是提了个要求。

　　“…好啊，好久没人陪我弹琴了呢。”慕容季倒是真的挺乐意。

　　一时无话，只闻琴声。

　　一曲终了，慕容缘看着总是带笑的慕容季，“……琴弹的不错。”

　　“也是母亲教的。她也喜欢履霜…如果她还在的话，也许你会很喜欢。”慕容季摸了摸脖子上挂着的玉竹，“这也是她亲手雕出来的哦。”

　　“心灵手巧。”慕容缘听见“还在”二字，生出丝丝亲近感，便又加了一句，“节哀。”

　　“哎呀哎呀，我还好啦，那是好久之前的事了。”慕容季继续笑道，“天太晚了，快回去休息吧，不睡觉会长不高的哦，还想听什么，我每天都会来这里。”

　　“……嗯……明日会。季。”

　　“明日会。…履，霜。”慕容季笑得温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