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鸿》宽夜

5、离情

　　什么叫自己给自己找事儿干，元深觉得他简直是这方面的鼻祖，上次录影结束后被经纪人跟助理生生笑了一周，节目组为了提前给节目预热，也把一段非官方的录制视频在网上放了出来，只是把沈洺的脸给打了马赛克，众人只道是元深的女神秒变性，却也不知那元深都能被迷惑的“神仙”是何方人也，于是话题度便被炒起来了，热度有了，艺人的关注度也提高了，节目组的目的便也到达了，一石二鸟也。
　　只是众人欢喜之下，只有元深一人受苦，可谓一人受苦，“全家”升天。
　　“行行行，别笑了，你也不怕你那脸笑瘫了”
　　小助理抱着肚子笑趴在桌子上，还不忘指着手机里的一则新闻说道：“我不行了，这粉丝也太有才了，两分钟的视频也能给整出鬼畜来，笑死我了，不行，好东西得分享，我得发给慧姐看看”
　　元深伸腿蹬了他一脚，把手机一把夺过来：“给你两分钟自我忏悔并离开我的房间，不然我叫你明天就失业”
　　“好好好，我不笑了，不笑了还不行么”小助理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扯着嘴角：“不过深哥，第三集明天就彩排了，你可得好好表现，别辜负我偶像沈洺老师的一片苦心，人家做了多大的牺牲啊，穿着裙子露着背，踩着八厘米的高跟鞋整整站了两期，你出糗怪不得人家，你得感谢人家”
　　元深一抬眼，两眉一蹙，表情活像一只纯种哈士奇：“你怎么看到他露背的？”
　　小助理满头问号：“您是不是抓错重点了？重点不应该是您的女神大变活人变成男神了么？”，小助理“哎？”了一声，凑过去：“深哥，这样一来，我们竟然有同一个偶像了，幸甚至哉~”
　　“怎么，胳膊肘开始往外拐了？”吴慧正好推门而入，听到小助理的这番话，打趣道。
　　“慧姐，沈洺老师是我偶像，偶像万岁”小助理转头指了指元深，又道：“再说，深哥这回真怪不着别人，自己非得参加节目不说，还走后门，让孟总帮着他选美女，你看，着道了吧”
　　元深事不关己的划拉手机，头也不抬：“让他赶紧闭嘴，滚出去”
　　小助理波拉一包薯片，回头做了个鬼脸：“滚就滚”，脚底抹油，溜了。
　　房间瞬间安静了下来，吴慧收拾了一下桌子上的零食残渣，又把散落一地的剧本给拾起来，一改轰轰烈烈的作风，难得有些慢条斯理道：“怎么？叫我什么事儿？如果是退赛就算了，合同也依着你签完了，款也收了”
　　“那个沈洺... ....”元深欲言又止道。
　　“沈洺歌儿唱得好，人低调，后台也硬，跟他搭档没什么幺蛾子事儿，你在纠结什么？如果因为他男扮女装，那也大可不必，节目效果还不错，对你有利无弊，你俩不过搭档唱两期就算了，你平时也没这么小家子气”
　　元深却抿着嘴不做声了，半晌才道：“你知道宁酌么？”
　　“宁酌？”吴慧被问的一愣，脑瓜一转，随及了然的“哦”了一声，“你说海鸣的老板？啧，那是他们的私事儿，管这个干嘛，你又不是那八卦的人，你就只管唱好歌就行了，况且你连歌儿都不一定能唱好呢”
　　吴慧说完，不知突然又想到什么，转过头看着元深，讳莫如深道：“还是，你这小子又想什么幺蛾子了？你上次跟袁昆大哥传绯闻我都还没找你算账呢，这次你可给我老实点，离沈洺远一点，商业友谊就好，别跟他走的太近啊”
　　元深闻言却笑了，“说起袁昆大哥，倒是好久没找他喝酒了”

　　吴慧：“你敢！！！！！你说你一个单身大龄男青年，不给我跟小花们好好处，整天跟一群大老爷们传绯闻，你良心过得去么！！！这些烂摊子别再让我见到啊！离袁昆大哥远点，他妈妈之前都吓着了，特地给我打电话问怎么回事儿，我解释起来都臊得慌”
　　元深不气反笑：“我也想跟女明星传绯闻，可是硬件条件不允许，恕我有心无力啊”
　　吴慧一改刚才的慢条斯理温柔贤淑，彻底把锃亮的虎牙露出来：“你给我闭嘴！别老拿你那事儿到处说，生怕别人不知道是不是！总之，你给我老老实实录完这个节目赶紧进剧组，你一出来我就感觉危机四伏，还是在剧组待着我心里才踏实”，她把剧本往元深身上一扔，“别老打听什么宁酌沈洺的，心思放在你自己身上”

　　但是，有句古话叫说曹操，曹操道，但曹操也有堵车的时候，昨天说曹操，曹操可能今天才到。
　　元深看着不远处西装革领打电话的男人，心里嗤笑一声，只见那人挂完电话，身旁一人毕恭毕敬的递上墨镜，叫了声“宁总”，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录影棚。
　　“深哥，去现场吧，准备彩排了”小助理提着一个银灰色的保温杯，探头叫了一声，却发现元深一直盯着远处的出口，便随着也看过去，“深哥，看啥呢？”，元深却摇摇头，接过杯子，转身率先进了场。
　　元深挑了个不起眼的观众席，台上的灯光全打开了，映的观众席反而暗了下来，元深翘着二郎腿，看着台上的人忙来忙去。
　　那沈洺这次穿了身雪白色的小西装，西装裁剪的刚刚好，把纤细的腰线勾勒出来，白色的皮鞋露出半截雪白的脚踝，还带了副金丝眼镜，倒是显得斯文了许多，加上眼睛隐在镜片后面，雾蒙蒙的，脸总是沉着不怎么说话，元深在心里啧了一声，品行不咋行，这人是长的真好看。
　　元深朝舞台方向抬了抬下巴，看也不看助理，像是随口问道：“你偶像？”
　　助理讶异看了元深一眼，徐徐回到：“嘿嘿，小人不才，但追星还是有点天分的，刚才已经要了签名了”
　　元深瞥了他一眼，翻了个不是很雅观的白眼：“宁酌的人？”
　　听到宁酌这个名字，助理眼睛闪烁了几下，语气怪异道：“这话就有点一语双关了，一关之宁总是他老板，另一关之不可说”
　　元深鼻腔轻轻“哼”了一声，抱胸看着台上的几个人。
　　副导演一遍一遍被那冷着脸的沈洺叫上台，一会调音响，一会换话筒，连灯光师都被叫上去两次，折腾的不轻。
　　元深冷哼一声，看好戏似的盯着台上那浅色眸子的男人。
　　人不大，架子不小，恃宠而骄？
　　听到元深冷哼，助理在一旁轻声辩解：“深哥，你别看沈洺要求高，他真有点本事的”
　　元深反问：“什么本事？”
　　哄男人的本事？那他倒是信。
　　“他唱歌是真的好听！”助理瞪着圆滚滚的眼睛一脸真挚。
　　元深侧目看了眼助理，没说话，又把目光投向舞台上百般挑剔的人身上。
　　设备调试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沈洺才勉强满意，他先试了试音，然后朝身后轻轻点了点头，乐队老师会意，钢琴声一起，立刻把周遭杂七杂八的声音遮住了。
　　沈洺还没换上舞台妆，带着自己的金边眼镜，在前奏乐声中轻点着脚尖，他似乎感受到了暗处隐藏的目光，闭着的双眼骤然睁开，视线一转，精准地捕捉到了角落里的元深。
　　元深还是那个散漫的姿势，微扬着嘴角，似是玩味，毫不胆怯的对上舞台上突然扫过来的视线。

　　沈洺蹙眉，却率先移开了视线，他微微闭起眼睛，在轻轻的伴奏声中举起了话筒。

　　“山枕斜敧，

　　枕损钗头凤

　　独抱浓愁无好梦

　　夜阑犹剪灯花弄。

　　... ... ...”

　　从沈洺口中吐出第一句歌词的时候，元深的嘴角便以一种极其尴尬的姿势僵住了，他能清楚的感知到自己的毛孔在随着舞台上那人的歌声舞蹈，挽起衣袖的小臂上迅速飞起一层鸡皮疙瘩。这样的反应不是第一次了，元深呼出一口气，竭力控制着这不知名的生理反应
　　那歌声一句一句，却像是有力的皮锤，一下一下重重撞击元深的胸腔，撞的呼吸都错乱。
　　像是一场梦，一首歌的时间其实那么短，元深却结结实实梦完了整场。
　　随着音乐声消失，突然一个极其俗气的词语钻进元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天籁。于是那一瞬间，元深迅速反省了一下自己为什么不喜欢他的原因，心道，这样一个人，竟然不只是个花瓶。

　　可惜不只是个花瓶。

　　肩膀突然被重重拍了一下，元深才像溺水的人猛地呼吸到空气，找回自己呼吸，却呛得重重咳起来。
　　助理有些无措，轻拍着元深的背：“怎么了，怎么了哥，我没使劲啊”
　　元深弯腰使劲咳着，险些把肺都咳出来，他摆了摆手，问道：“咳咳，怎么？”
　　助理还在一下没一下的给元深拍着背，说：“孟哥刚才打电话，说慧姐跟他商量了，看看跟节目组说下把你跟沈洺的搭档拆开吧”
　　元深瞬间忘记了咳嗽，瞪大了眼，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心事重重的从裤兜里把手机掏出来，难得手下有些慌乱：“多管闲事！！！”
　　电话响了两声便接通了，元深开门见山：“喂哥，我要跟沈洺一组！”
　　孟浅：“... ... ... ...”

　　。。。。。。。

　　录制当天，录影棚。

　　咚咚咚！工作人员敲了敲门，红着脸进了沈洺的休息室，双手递给沈洺一本新的材料：“沈老师，那个，观众已经进场了，要不我们先去拍摄内场，一会您第一个上场”
　　沈洺抬眼看了眼她胸前的实习生牌子，抓起旁边的粉色保温杯，想了想，又从包里掏出一个明黄色的，两只手各拿一只杯子，回头却发现那工作人员还愣在原地，沈洺顿了一下，绕过工作人员径直走了出去。

　　“哎哎，沈老师！”工作人员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眼睛总是不由自主偷偷瞄着沈洺手中的保温杯，一个浅粉色，一个明黄色，还贴着闪闪发光的两片，这果然艺术家连审美都跟常人不同。

　　“一机位准备”

　　“二机位准备”

　　“音响准备！”

　　“来！三，二，一，走！”

　　节目开场秀是沈洺的一首新歌，新歌发了有几天了，热度一直不断，此次却是荧幕首唱，节目组又是安排舞台效果，又是现做道具，这般做派，兴许旁人看不着，可昨天一同彩排的元深却是见的真真的，可见这人后台足够硬气，饶是元深后面有孟浅撑着，也没有这么大的排场。
　　“掌声有请沈洺带来他的一首新歌“离情””，主持人讲完，舞台便暗了下来，再次亮起时，舞台中间便出现了一个身穿雪白色中式礼服的男人，白色的绸缎布料上绣着缎金色的花纹，他手执话筒，耳边带着银色的耳返，随着温请的前奏声，缓缓开了口。
　　本来呜呜泱泱尖叫声吵嚷声不停的观众席竟没有工作人员干扰也静了下来，全场人安安静静的听台上那个男人轻轻吟唱着，几个姑娘竟不自觉湿了眼眶，被镜头敏感的捕捉下来。
　　同样安安静静听歌的还有舞台侧方的黑暗中，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那里站着一个男人，一袭黑衣，仿佛融在了黑暗，一双同样黑色的眸子却在发着光，倒映出舞台上那个白色的人影。

　　这明明是第二次听这首歌，元深心道，怎么威力反增不减。
　　比起昨天彩排时候，现场的沈洺却像是换了一个人，额前的碎发被收了回去，露出光洁的额头，没了眼镜的遮挡，那双鹿眼闪着水光，多了些无辜的意味，低首吟唱时，侧脸长眉尖颌，若不是颀长的身量跟分明禁欲的喉结，倒是有点女像了。
　　元深在后台的阴影里沉着脸，墨色的眼眸中倒映出那个灯光下雪白的身影，让人看不出神色。只是，此时的后台，安安静静候场的怕是也只有元深一个人，其他人已经乱了套。
　　吴慧拉扯着元深的助理小明跟化妆师红儿姐，一直拉扯到走廊里没什么人的角落才停下来，口气不善道：“服装怎么回事？什么时候换的也不知会我一声？”
　　红姐怯怯的看了眼小明，张张嘴欲言又止，小明看状大着胆子把元深一卖，心道深哥你自己的祸自己担，就当为自己积福了：“慧姐，本来服装是定好的，谁成想昨天深哥彩排完，非要我们换，还给了照片非得要那样的，好在品牌方是同一家，我们想着也没什么好歹，就连夜联系他们给换成了今天这身，我们，我们这也是今天来了才知道，这身衣服竟然跟那沈洺是同一款式的”
　　吴慧听完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不好，这小子不会越不想让他干啥越干啥吧！她眼珠打了个转，略略一合计，把怒气压了下去，她站的地方，刚好能看到背着她的元深，一身黑色缎子被舞台上的光微微扫到，闪着些细碎的光，吴慧叹了口气，示意小明他们先回去，自己利落地转身离开，一边走一遍打通了电话：“宣发组今天注意着点，网上曝出节目路透图的信息收集一下，稍微找人压一压”

　　电话那边：“啊？什么节目？”
　　吴慧头疼的捏了捏鼻梁，吼了一声：“爱乐而歌！还能有什么节目！”然后啪的一下挂断了电话。她气的呼哧呼哧喘了两口粗气，缓了两分钟，才又按量手机，拨了通电话。

　　电话那边一个低沉的声音接起，吴慧清了清嗓子，叫了声：“孟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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