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鸿》宽夜

41、沈洺不见了

　　那不是一句情话，元深真的买了一座岛，是他几年前去采风过的地方，也是沈洺上次出现状况时元深一闪而过的念头。
　　念头一旦出现便会越来越清晰，清晰到没多久元深就在心里给砸了个瓷实，他要给他的大鱼买一座可以让他自由的岛，南端的岛上温暖湿润，有鸟有鱼有无人迹的海域，唯一的遗憾是没有雪，不知道他的大鱼喜不喜欢。

　　沈洺破天荒答应元深买了第二天晚上的机票，原来大鱼也喜欢这种总裁把戏，元深笑的十分得意，然后默默把岛上的每个角落的照片都细细观摩，回忆自己上次去的时候看过的风景，海的颜色似乎蓝绿色的，跟这里蓝墨色的海水略有不同，不知沈洺喜不喜欢，岛上似乎蚊虫多了些，不知沈洺受不受得了，元深转眼一想，沈洺细皮嫩肉的，身上除了胸口那疤，全身上下连跟汗毛都找不到一根，定不能被什么虫子叮咬，元深默默的又多拿了几瓶驱虫剂。

　　第二天一早，沈洺窝在被窝里懒懒的赖床，锁骨处一片细细碎碎的青紫痕迹，元深双膝一前一后跪在床上，给沈洺啵唧一个早安吻后才餍足的起床换上衣服，轻轻推门出去买早餐。

　　酒店里的早餐味道太淡，沈洺吃不惯，元深每天会去对面街上的包子铺买几笼奶黄包，再去前面的便利店买被豆浆。

　　今天出门晚了几分钟，街上买早餐的人有些多，几个年轻人认出元深，缠着他签名合照耽误了些时间，元深好容易脱身回到酒店时，已经过了平常吃早饭的时间，元深打开门，提着早餐轻手轻脚走进，昨晚收拾了一半的行李还摊在地上，窗帘把阳光当得严严实实，屋子里暗沉沉一片。
　　床上的杯子蜷曲，却没有人。
　　元深叫了两声“沈洺”，把手里东西一放，洗手间厨房翻了个遍，沈洺不在。
　　元深掏出手机拨通沈洺的电话，铃声却从床脚传来，元深循着声音，从被子下面找到沈洺的手机。
　　元深脸色一沉，环顾了四周，发现白色的浴袍被随意搭在床边，沈洺的衣服跟鞋子都不见了。手机却没带。
　　元深解锁沈洺的手机，通话记录的最后一通是他昨天打进来的，微信上几百条未读信息，元深耐心的翻到了底，也没发现其他的信息。
　　元深提起车钥匙跑出了门，行步间匆乱不堪，昏暗的地库里黑色的巴博斯甩着尾气带着驾驶座上人此时的急躁，急驶入如潮的车流。闽海的春不知不觉催红了了海岸边的花，粉红色一簇一簇，像是沈洺前几天吃的那朵棉花糖。
　　元深绕着海边转了一圈又一圈，期间吩咐人去要了酒店的监控录像，沿海线的路灯不知在悄然降临的夜色里哒一声亮起，元深紧抿着嘴，重新回了酒店。
　　房间凌乱，还是早上出去的样子，他失力坐在软踏踏的床尾，早上买的饭还放在旁边，袋子上一层水珠，里面的食物已经冷透了。
　　昏暗的房间里响起几声滴滴声，元深转了转僵麻的手臂，掏出手机，是电力低的提醒。
　　元深手脚麻麻的，他关了手机，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已经渐进两人定的机票时间。
　　沈洺不见了。
　　元深从很久之前便隐隐有种莫名的恐惧感，那感觉不浓郁，却朦胧隐约的漂浮在心里，像是冷了的鸡汤上飘着的一层腻人的油脂，不看则已，越看越难受。元深便把那感觉自动藏起来，不去想便假装它不存在。
　　此时此刻，元深看着吧嗒吧嗒的时针，心里悲凉一片，没错了，就是这种感觉，抓不住，摸不到，每天却抓心挠肝的让你难受。
　　沈洺带给他的这种恐惧感不是来自他本身，而是来自元深的无助。元深深知这一点，正如此时的自己。
　　沈洺像是你贫瘠人生突然半路捡到了神杯，神杯许你幸福一生，却不许诺永生不弃，你每天都在殚精竭虑，神杯睡梦中都攥的紧紧的，生怕一不小心，它便如同他来时一样，悄悄消失不见了。
　　那座还未曾带他踏足的岛也好，那无能为力的无助也好，元深此时灰蒙蒙的脸如同他灰蒙蒙的心，
　　把他的沮丧从深渊中拉出来的是一通电话，铃声在安静的黄昏显得刺耳，元深沉默的翻出手机。

　　“老板，宁酌回来了”

　　。

　　与此同时的江城。
　　宁酌穿着不同于温暖正春时节的毛绒大衣，雪白的衬衣袖从大衣中露出一角，盖着一双干净修长的手指。
　　宁酌对面坐了一个气质非凡的外国人，外国人大大的双眼皮下眼神却犀利，他优雅的抿一口温热的红茶，声音不似年轻的样貌，倒像是年近半百的中年人。
　　“你没变，阿酌”
　　宁酌轻哼，吐出的话却极其不中听：“你变得更加人不人鬼不鬼了”
　　“哈哈”外国人并不生气，笑着说：“你说我人不人鬼不鬼？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可不是我，你看看你现在变成了什么样子”
　　外国人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人上前给两人添水。
　　“怎么？你盯了我四年，有什么收货么？”
　　“三年半”宁酌冷着脸说，“没想到你换了个名字回了中国，让我好找”
　　“你找我不是为了再续前缘吧？”

　　“马汀，你在做什么你心里清楚，如果你还执迷不悔，我能让你进一次监狱，就能让你再进第二次”

　　“第二次？”被叫做马汀的人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咯咯咯笑个不停，脸都笑的通红一片，他站起来往前走了两步，走到宁酌脸前，弯下腰，与宁酌的脸凑得极近，堪堪擦着宁酌的耳尖说：“你来试试”

　　马汀一只手撑着沙发，垂目看着宁酌，另一只手手指轻轻滑过宁酌的喉结：“别装了阿酌，不累么，啊？”

　　宁酌眼睛直视前方，半点不分给那个疯子般的人，他猛地甩开马汀，转身就走，还没走到门口便被马汀喊住。
　　“宁酌，那个孩子你跟着你够久了，接下来就不劳你操心了”

　　宁酌脸色突变，眼睛迅速裹上一层阴翳，他倏然转身，几步走到马汀面前，一把拽着他的领结把人拖到脸前，“你再说一遍？”

　　马汀还是笑，笑的眉眼都飞起来，浅绿的眼睛却闪着阴郁的光：“你还是这个脾气，心软，你把他藏了这么多年，又盯我盯了这么多年，何必呢”

　　宁酌咬着牙，腮帮硬成一个棱角分明的角度：“你敢”

　　“你试试，我到底敢不敢”

　　宁酌咬着牙拂袖离开。
　　。

　　“老板”

　　车窗打开条缝，车厢内的烟气顺着飘出去，元深瞟了眼后视镜，变换车道，超了几辆车，才说：“怎么？”
　　耳机里的人声音平缓，像是不带感情的机器人：“宁酌那边行动慌乱，漏了马脚，我们顺着宁酌查到了马汀，那人已经在年初来了江城，改名为马顿”
　　元深“嗯”了一声，继续道：“酒店的监控查的怎么样？”
　　耳机那边的人一顿：“沈洺是自己走出酒店的，我查了那段时间的所有楼层监控，发现沈洺失踪一个小时前，有个男人来酒店定了房间，房间在你们楼下，他只在房间里停留了一小时，沈洺出酒店门后，直接上了一辆等在那里的车，那辆车就登记在那个定房间的人名下，我们查了那个人的资料，背景干净，美籍华人”
　　元深面无表情，方向盘上的手倏然攥紧，关节泛着白，他脚踩油门，车速一提再提，“我还有两小时到江城，给我宁酌跟马汀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