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爱》大排挡

8、重生

　　四年后，一个偏僻的山村里。

　　清晨的第一缕金灿灿的阳光透过密集的树丛星星点点地照射到泥地上。
　　绿油油的草地刚没脚跟，一些草上还挂着露珠，煞是可爱。
　　小鸟在树上欢快地歌唱着，七嘴八舌地，热闹了宁静的山野。

　　一个不施脂粉但清丽脱俗的少女背着竹篓在山间走着，踏着像木屐一般的拖鞋踩在干透的叶子上，“啪啪”作响。
　　顺着崎岖的山路，我一路采摘可入药的草药，顺便观察周围是否有阿离婆所说的只开在清晨的珍稀药材“集结花”。
　　偶尔看到盛开的灿烂的野花，我总忍不住凑上前去，轻轻阖上眼帘，闻着怡人的芬芳，深吸一口气。
　　尔后，我大大地伸个懒腰，赏心悦目地四顾美丽的山间，眼前一派朝气蓬勃的景象让我心旷神怡，我莞尔一笑。

　　我走出山路，远远地就看见穿着闽族特色服装的姑娘阿姨们在美丽绵长的溪边一边洗衣服一边唱着歌。
　　见阿里大叔踩着石头过溪，我赶紧追上去，学着他们特有的口音喊道：“阿里叔！”
　　“哎！”阿里叔一跃到溪的另一边，然后回过头来应道，“是阿妹啊！”
　　“嗯，你是要出山吧？！阿离婆请你帮忙带一斤的白糖，金妹家要打瓶酱油和两支打火机！”我大声地喊道，阿里叔
　　“白糖酱油打火机，好咧！阿妹还要带报纸吧？”阿里叔叔问道。
　　报纸？
　　自来到这个消息落后的山村，初始我总要阿里叔为我带份报纸，企图不与外界失去联系，也不自觉地奢望能从那些花边新闻里得到他的一点点消息。
　　可是每次近乎饥渴地翻开报纸找寻后，又不觉自嘲，慢慢地，我给自己训练着不再看报的习惯。
　　“阿妹？”阿里叔见我出神，唤道。
　　“不用了！辛苦你了！”我笑着喊道。
　　“哎！好咧！”阿里叔念叨着他最新的购物列表，迈开了挑着担子的脚步。

　　“阿妹啊！身体都好了吧？”蹲坐在溪边大力搓着衣服的侯大妈问道。
　　“嗯！都好了！呵呵！”我蹲下身来，忍不住伸手碰碰清凉的溪水，透心凉的感觉好极了。
　　想起离阿婆警告说刚晒得热火朝天的时候不能沾冷水，会伤身，我略带歉意地吐吐舌头。

　　不知不觉，来到这山里的闽族村庄已经四年了。

　　还记得两年前我下了火车，就遇到不轨的坏人跟踪，一路不顾一切地狂奔，即使觉得安全了也不敢停下，陌生的城镇让我不安，不知道自己像疯子一样跑了多久。
　　浑浑噩噩间，跑入了这山里，遇到了正在采药的阿离婆，那瞬间就像看到了去世了的奶奶，“奶奶……”
　　我倒下，拽住阿离婆的裤脚安心地闭上眼睛。
　　每次想起当时的情景，都觉得是上天对我的恩赐，让我遇到擅长中医的阿离婆，虽然８０高龄的她在这以长寿著称的村庄里算年轻的一辈，却是懒散至极，不像以阿里叔为例７５了还经常出山购物的一群身体健康的老人，阿离婆喜欢一个人呆在草屋里，总被大家笑她懒，遇见昏倒的我的那次，是她一年来头一次走进林子里。
　　我差点就无法走路了，亏得阿离婆的悉心照料，一年半后，我就可以下地了。
　　之后的两年半我跟着阿离婆学采药，在草屋周围种植草药，每天花心思变着花样给阿离婆烹调野菜野山菌，生活过得平常但惬意。
　　至于那个人，每每不经意想起，总恍惚，仿若那是前世的事了。
　　浮生若梦，时间一点一点地治愈我的双脚，也一点一点地冲淡回忆。
　　过去爱着颜嘉铭的常湘怡，已经死了。

　　最近，村里多了很多外地来的人。
　　长寿的渊源历史加上电视台的采访使这座村庄出名了，很多城市人慕名而来，一般是有着长期病的离休老年人，他们一年来这里住几个月，疗养效果很好。
　　据说阿离婆是本村著名的中医师，几乎每个月都有有钱人的亲属来求诊，不过阿离婆生性懒惰且怪，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
　　我学医有成后，阿离婆开始让我帮她的求诊者上门探脉以及望闻问切，之后她便根据这一切开药方。
　　她总嚷嚷说是为了养我这个好吃的厨子，才不得已重出江湖赚钱。但我总觉得她是有心要教导我药理，才采取这种方式，事实上，阿离婆的心并不想大家表面所看到的那般疏远。
　　我怎么也不相信，一个冷情的女人，会甘愿一个人守着无望的爱情。
　　她那么用心守着的小草屋，是为了要等丈夫归家，因为她始终不肯相信，丈夫在４０年前出山时真的意外摔死了，所以她拒绝儿孙们接她往城市居住的好意。
　　每天，她都会凝视那张挂在她房间的阿离公的照片，想着，念着。
　　那昏黄的灯光，总令我感伤不已。
　　四十年了，一如既往的等待，苦不苦？

　　结束上午的工作，我回到草屋，放下背篓，入屋。
　　“哇！”阿离婆从背后蹿出来，她瘦小的身躯和灵活的身姿就像只小老鼠般。
　　我对这经常上演的戏码免疫了，无动于衷地走到餐桌前收拾。
　　阿离婆是永远都不会洗碗的人，照她的理论是下一顿再吃碗还是会脏的，不如不要洗。
　　看着一旁不甚尽兴的老顽通，我拿起碗，无奈地问道：“婆婆，你可不可以换个玩法？”
　　阿离婆笑出两颗镶金的牙齿，眼里精光一闪，道：“长大了，翅膀硬了，臭丫头！”
　　“哪有！”
　　“我们中午吃什么？”阿离婆讨好地笑着，问道，这是她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嗯……今天的木耳好新鲜呢！我们做木耳汤喝吧？！”我边收拾碗筷边道。
　　“维哩古（ｖｅｒｙ　ｇｏｏｄ的谐音），我去睡一觉，可以吃了就叫我。”阿离婆说着，往室内走去。
　　“婆婆！”我无奈地叫道，她总是吃饱了就睡，睡饱了就吃，虽说是个医生，却总是很懒散，没有运动的自觉。
　　“请问……”一阵敲门声响起，我们循声望去，只见门外站了一个高大的人，阳光晒了他一身，我视力不好，又没有眼镜可戴，恍惚间只见他阳光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