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爱》大排挡

5、常相忆 -1

　　还爱你，带一点恨。

　　午夜梦回，回忆如藤蔓般纠缠着我，如陷入泥泞般无法自拔……
　　回忆带着我回去过去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正在生与死的边缘徘徊。

　　第一次看见你，是在一个湿漉漉的午后。

　　一场大雨刚洗刷过大地，接受了洗礼的假日的校园十分纯净，像是我雪白的舞衣般。

　　周末，天却阴阴的。
　　我来到学校特意让出的临时舞蹈室练舞，准备即将开始的比赛。
　　——今天的比赛于我，攸关重要。
　　在舞蹈室里，我不断重复做着最熟悉的动作，静下心来，我倾听着自己谱出的旋律。
　　旋转，跳跃，旋转，跳跃……

　　纽约皇家舞蹈学院在我们学校进行的全国舞者选定赛，在最后将选定一个质优者，到纽约进修舞蹈。
　　只要舞蹈能够打动评审的心，赢得那唯一的名额，就可以获得去纽约学院进修的机会，还有一笔丰厚的签约金。
　　那万中选一的人，将来定是林肯舞台上最耀眼的白天鹅。
　　我无意离开病中的奶奶，她只有我了，而我，也只有她，相依为命的我们，谁也不能丢下谁。
　　可是，那昂贵的住院费和医药费，奶奶日渐憔悴的身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想起市侩的医生和现实的护士的眼神，我加入了这场比赛。

　　从初赛到预决赛，似乎比我想象中的要轻松。
　　看着那些爸爸妈妈领着，哭着出了比赛场的女生，我就不由慨叹，若换了我是她，大概不必哭得那么死去活来。
　　她输的，是一张通行证；我若输了，便是输了奶奶的救命金。

　　自从纽约皇家舞蹈学院的人确定了初试人选后，尘埃落定的大家就都懒散了不少。
　　我想我是幸运的，作为仅有的３个人选之一。
　　接下来三选一的比赛里，攸关生死。

　　我一边想着，一边利落而优雅地做着原地鞭转。
　　二十圈后，我进行跳跃动作。
　　“啪！”
　　在落地的一瞬间,我的右脚踩到了异物，接着剧烈的疼痛让我直直往地板摔去。
　　插在脚板上的是一块碎玻璃，我打量四周，只见练舞镜上有些许脱落。
　　我咬牙忍住痛楚，把玻璃片拔出，血潺潺流出，只觉钻心地痛。

　　“常湘怡同学，请准备。”广播里开始呼叫我的名字，到了准备上台的时候了。
　　我试着站起来，却又马上跌倒。
　　那块玻璃插得很深，我看见自己的脚板里血肉模糊，一片触目惊心。
　　“常湘怡同学，常湘怡同学，请马上到后台！”
　　我蹲坐着，焦急地抬头，咬着牙，右手无措地捏住脚跟。

　　学校的演播厅，除了舞台上打着的昏黄的灯光外，便一片黑暗。
　　我有些孤零零地站到了舞台上，看着台前坐着的一排评审老师。
　　方才我飞快地将受伤的脚用护膝和护腕包扎了起来，每走一步都疼，我真的不知自己该如何面对比赛。
　　看着坐在中央的金黄色头发的优雅的ｋｅｌｌｙ老师期盼的目光，我更是紧张了。
　　她很欣赏我的舞蹈，从初赛到预决赛，她一直很赞赏我，她评论我的舞蹈是：“鞭转有力沉稳，跳跃优美，最动人的是那舞蹈的灵魂，像精灵一样吸引目光。”
　　我悄悄把指尖捏向掌心，暗暗下定决心。
　　——常湘怡，不能输，奶奶的医药费全要靠这次比赛胜利的奖金和以后出国留学的助学金了！
　　还有，我梦寐以求的林肯舞台。

　　我踏出伤了的右脚……
　　——常湘怡，加油！
　　旋转，疼！咬住！
　　跳跃，痛！坚持！
　　下一个动作，稳住！
　　鞭转，用力！
　　……
　　在表演的时候，我的每一步，都是生死胜负的决定，不容分心，不容差错。
　　我不知道自己偶尔一瞬间的脚软有没有影响到动作的质量；
　　也不知道，那时候，嘉铭和林宇都在评审后方像观察猎物般盯着我；
　　更加不知道，玻璃是人为地碎了。

　　唯一清楚的是，当我走出舞台，脚下已经是鲜血淋淋了。

　　此时，后台休息室空无一人，看来我被安排到了最后。
　　刚想挪动脚步，脚却被一双手死死固定在半空中。
　　“嘶……”伤口生疼，我倒吸一口凉气，吃惊又生气地看向那个罪魁祸首。

　　一个高大的穿着黑色西装的年轻人半蹲在我的面前，低着的头让我只能看见他长长的睫毛，他身上散发着浑然天成的温柔高雅的气质，像是童话中的王子，让我恍惚。
　　他似乎对于我受伤的脚颇有微词，细细观察了以后，让我坐在附近的沙发上。
　　“在这里别动。”丢下这句祈使句，他离开了。
　　莫名其妙的人，他似乎在生气哎！
　　而且是怒气冲冲，生人勿近的姿态！
　　不知何时天又下起雨来，窗外的阴雨跟着风打进室内，我打了个寒战。
　　突然有种此地不宜久留的感觉，我站起身来，越想越怕，逃也似地不顾脚伤跑出了学校大楼。

　　——嘉铭，那时候，如果我跑快两步，或者你来迟两步，一切，会不会就不一样了？
　　我还能做回那个天真的常湘怡，你也还是那个看似温柔的颜嘉铭。
　　对不对？

　　踉跄地拖着伤脚到了大楼外的草坪上，我边跑边往回看，回头间，猛地撞到了一棵树上。
　　呜呜，我悲壮得捂住自己可怜的鼻子，睁开眼来，却发现…撞到的是个人。
　　呜呜呜呜，我的脑子壮烈地死机了，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刚刚那个莫名其妙的人。
　　呜呜呜呜呜呜，他本来就阴沉的脸更加阴沉了，一双眼冷冷地扫射我，道：“脚不要了？”

　　——呵呵，第一次看见你，就是在这样一个湿漉漉的午后。
　　不管最后你把我的人生毁地一塌糊涂，我们的初见，仍旧是我人生中最美丽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