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爱》大排挡

24、你的心

　　看不清，你的心。
　　爱，或不爱，我们的幸福，握在你的手中。

　　两个月后。
　　炎热的夏天过去，台北迎来它早到的秋天。
　　凌嘉和我从医院中步出，我们一起走在医院外长长的林荫大道上。
　　一路上，我粉色的圆头鞋踩在一块又一块枯黄的树叶上，“啪啪”作响。
　　凌嘉对于为我的脚疾诊治了两个月的专科医生颇有微词：“那死老头到底会不会啊！都两个月了！”
　　我淡淡地笑道：“有啦，我现在都可以进行剧烈的脚部运动了。”
　　“是吗？”凌嘉疑惑地看看我，“我哥真是的！要让继航看看多好啊！”
　　——凌建业生日后的这两个月，凌晨接管了公司，忙得昏天暗地。
　　——他嘱托凌嘉带我看这个他一早预约好的专科医生，而热心的凌嘉则是强烈地推荐陆继航，幸而没等我推脱，凌晨就已经以陆继航太过年轻为由拒绝了。
　　“不行不行！”凌嘉突然大叫起来，“我今晚再跟哥哥说说！”
　　我有些黯然，埋下头，默默地走路。
　　凌嘉看看我道：“湘子……”
　　我抬头：“嗯？”
　　“哥哥，他昨晚是不是又喝醉了？”
　　“好像…是吧……”我对着凌嘉扯出一个无奈的笑。
　　——生日过后，我搬出了凌嘉的房间，自己住到了客房，而凌建业似乎知道了些什么，至今都没用正眼看我。
　　——而晨哥哥，则是忙得早出晚归，不是半夜还把公文带回来处理，便是因为应酬而喝得酩酊大醉。看着每每接他回来的沈轻舞，悉心照料他的一切，我竟然没有一次能够照顾到他。
　　凌嘉略带担忧地问我：“那…还是轻舞姐姐一直陪着他吗？”
　　“唔……”我难过地点点头。
　　“姐姐她…其实姐姐和哥哥是青梅竹马，所以大家相互都很亲切，这种照顾，对别人来说很特别，可是对于他们之间，真的是很自然而然的！”
　　“是吗？”我看向凌嘉。
　　凌嘉有些不自在，只大咧咧地拍拍我的肩膀，道：“是啦！你想太多了！湘子！”
　　“嗯！”我大力地点点头，给自己勇气，“我相信晨哥哥！”
　　——爱，就要勇气，如果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我都学不会信赖你，那么，我就不值得，做你的小舞了。
　　“好啦！我们来做复建！我们来比赛，看看谁先跑到停车场！”凌嘉拉起我。
　　我们像两个疯婆子般，奔跑在林荫大道上。
　　傍晚时分，夕阳慢慢降落大地。

　　接着，凌嘉拉着我去了一趟百货公司，直直逛到了商店打烊。
　　回到凌家，已是１２点了。
　　我们的车驶入停车室时，我惊喜地发现晨哥哥的车已经到达了，而车内还有昏暗的灯光。
　　“看来哥哥也是刚到呢！”凌嘉开心地说，“今天真早啊！”
　　“嗯嗯！”一停好车，我就迫不及待地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兴奋地走向晨哥哥的车前。
　　司机并不在驾驶座上，我顺着灯光看向后座，只见一身黑色西装的晨哥哥背对着我，他的头埋在……沈轻舞的肩上。
　　我只觉得脑袋“轰隆”一声，愣愣地呆在原地，不知动弹。
　　双手环抱着晨哥哥的沈轻舞，在昏黄的灯光下，仍旧是明艳动人。
　　隔着车窗，她看见了我，并不回避。
　　“……”迎上前的凌嘉，看到此情此景，也被吓得呆住了。
　　沈轻舞见是她，把放在晨哥哥背上的一只手举起，竖起食指，凑到嘴前，向我们做了个“嘘”的噤声动作。
　　接着，她嫣然一笑，带着三分无奈，七分羞涩。
　　“呵呵。呵呵……”凌嘉干干地笑，把石化的我拽了走，“哥哥真是的，怎么累成那个样子，要休息也要等上床以后啊！”
　　我回了客房，关上门，没有开灯，背靠着门背，蹲坐在地上，我双手抱膝。

　　过了一个小时，晨哥哥自己一个人回了房间。
　　还靠着门背的我，听着他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再听着他踏着皮鞋从楼梯口走来。
　　经过我的门前时，他有过须臾的停顿。
　　最后，他径直而快速地步入他的房间。
　　他的门“啪”的一声关上的时候，我把头埋在两膝间，低低地啜泣起来。

　　“哥……”凌嘉轻声地敲门，唤着凌晨。
　　我抬起哭花的脸，在黑暗中摸索到门柄，连忙将门反锁起来。
　　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匆忙的脚步声向我的房间走来，我赶紧跑到大床上。
　　“小舞！”凌晨边敲门边喊道，他的声音不大，大概是怕惊扰到早已休息了的凌建业。
　　我给自己盖上白色的大被子，以图温暖哭得发抖的自己，强忍住啜泣。
　　“难道是睡了？”凌嘉的声音传来。
　　接着，外面安静了下来……
　　我安下心来，把自己埋入被子里，肆意地流着泪。
　　——晨哥哥，原谅我的逃避，但此刻我只想要一个人静静地流泪。
　　——也许连你都难以置信，但我对你的信任，是义无反顾的，从那个出逃的清晨开始。
　　——但就凭我女人的直觉，这个女人，她爱你。她在试着让你爱她，而一无是处的我，拿什么留得住你？
　　——我很害怕，很害怕，晨哥哥，我要怎么承担失去你的痛苦？

　　“喀嚓……”门锁转动的声音极其轻微，哭泣中的我并没有察觉。
　　凌晨一步步走向我的床，不，确切地说，他正步向床上那个白色被子裹着的不断颤抖着的呜咽着的物体。
　　凌晨有些仓惶。
　　“小舞！”他坐到床上，慢慢地轻柔地掀开被子，猛地惊醒哭泣中的我。
　　没有预料他会出现的我受到了惊吓，瞪大了瞳孔看着他，来不及抹去满脸泪痕的脸，来不及掩盖我所有的脆弱和悲伤。
　　晨哥哥定定地看着我，眼里写着几许悲凄，几许怜悯。
　　既是已经发生，我何苦再回避？
　　“晨哥哥，你坦白告诉我吧，是误会，还是事实？”我一边问道，一边眼角就溢出眼泪，顺着脸庞直直滑落到发里，滴到枕头上。
　　晨哥哥看着狼狈不堪的我，也跟着我湿了眼眶。
　　他并不回答我，伸出手，用西装袖子替我擦拭我脸上横七竖八的泪痕。
　　他擦着擦着，豆大的眼泪就掉落下来。
　　我用力勾起嘴角，勉强自己对他笑了笑，按住他忙碌的手，继续道：“你放心啊，晨哥哥，我没关系的，真的！如果是事实，我就接受，我会离开，祝福你美满的未来，然后好好地活着，我可以的，相信我啊！”
　　晨哥哥僵了身子，一双黯淡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我看，不动声色地令我发毛。
　　良久，他仍旧攫住我看，道：“如果是，误会呢？”
　　我坐起身子，喘过一口气来，伸手抹去眼里的泪，用一双明亮的眼睛看着他，坚定地道：“如果是误会，我就选择相信你，继续赖着你！”
　　“那就赖着我！死，也不要放开我！”晨哥哥没等我说完，便上前把我揽得死紧，“是误会是误会！我不许你离开我，不可以，知道吗？”
　　“可是，我真的没有用，这些日子以来，看着你那么操劳，我却一点忙都帮不上，我真的好讨厌这样的自己啊！”
　　“傻小舞！”晨哥哥加重了搂着我的手的力道，“你只要乖乖地呆在我身边，就足够了，我要有你赖着，才觉得自己的牺牲，是有意义的。”
　　反手握紧他，我贪婪地吮吸着这一刻难以抑制的感动和温情，“嗯！”
　　我艰难地呼吸着，却不愿意推去他的怀抱，我只恨自己不能将他永远紧紧抱住，永远赖着爱她的温暖；如果时间可以静止，我只愿我们能够这样一直紧紧地相拥，直到心跳停止，直到世界末日。
　　——天堂还是地狱，我都跟着你。

　　清晨，有些微凉。
　　我蜷缩在被子里，有些颤抖。
　　不记得昨晚自己是怎样在晨哥哥的怀里睡着的，大概是哭累了。
　　我到浴室里，洗了热水澡，热热的蒸汽把我的疲劳慢慢驱散，换上干净的及膝长裙，我感觉自己一身的清爽。
　　望着镜中双眼略微有些肿的自己，我给自己一个大大的笑。
　　今天，也要加油！
　　晨哥哥，我们再一起努力！

　　当我走出浴室的时候，太阳已经当空照耀，而身穿白色衬衫的晨哥哥，就在偌大的落地玻璃窗前，背对着我站着，似是等待着我。
　　见我出来，他转过头来，英俊略带憔悴的侧脸好看得让人心疼。
　　他对我微微一笑，很是温柔地道：“小舞，来，过来我这儿！”
　　“晨哥哥！”惊喜的我我也挂着笑容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上前去，“你怎么还不去公司？”
　　晨哥哥没有回答我，只拉起我的手，单膝在我面前跪下，抬起他俊俏的脸，郑重地问我，道：“小舞，你愿意嫁给我吗？”
　　“一生，一世？”
　　金灿灿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射进来，满屋的光芒，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化作满室的温暖，打在我笼罩阴影的心上，为我照亮一度迷茫的前程。
　　带着些些恍然，些些不知所措，我觉得自己反应不过来般，只能傻傻地看着他。
　　当捕捉到他眼里渐渐聚集的焦急和紧张时，我反而有些安心，对他璀璨一笑。
　　“嗯，我愿意。”我点点头，道，也学着他一字一顿地认真许诺道：“一生，一世！”
　　他听了，咧开嘴角，笑得比阳光灿烂。
　　为我戴上一枚戒指，他说道：“这是昨晚，不，今天凌晨加班赶制的，我的草图还不成熟，小舞先将就着戴着，好么？”
　　那是一枚六角形的钻石，精致的打磨，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唔……”我感觉自己的手有些沉甸甸，为着那份独一无二的浓厚的爱意，忍不住流下眼泪。
　　他凝视着我，低头轻吻我戴上钻戒的无名指。
　　然后，他站起身，将我搂入怀里，道：“别哭，我的小舞……我要让你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呜呜……我好害怕，晨哥哥…”命运总是喜欢在我最幸福的时候，夺走我的一切。
　　“傻瓜！”晨哥哥敲敲我的头，又心疼地吻吻我的发梢，道：“相信我，我会永远爱你。”永远地，保护你。
　　——你知道吗？
　　——我爱你，小舞。
　　——而且，已经很久很久了。
　　——“我的小舞，小时候就喜欢围着我，听我弹琴。”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才八岁，小小的身子趴在舞蹈室前，巴巴地望着跳舞的姐姐们。我抱起她，圆圆的身子还带着奶香味……”
　　——“那么小的奶娃娃，却稚气又亲热地拉着我的手，摇摇晃晃地跟在我身后，喊我哥哥。那么好听的声音，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我讨厌这个肮脏现实的世界，唯独纯洁的你，是我这一辈子相信的唯一的奇迹，也是我这样挣扎努力的意义所在。
　　“小舞，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除非我死，我们都要在一起，好不好？”凌晨拉起我的手，向我要求道。
　　我凝视住眼前的男人，这个我可以一生依靠的爱人，心中又喜又怕，还有抑制不住的酸楚。
　　踮起脚尖，我伸手描摹他细致好看的五官，眼睛，鼻子，嘴巴……
　　双手揽住他的脖子，我甜腻地笑着对他道：“晨哥哥，我爱你。”
　　这句话是魔咒，能够驱散一切的恐慌和不安；
　　这句话是情话，世界上有多少华丽的语句，都比不过它的威力，它是最最幸福的一句。
　　感觉到他的身子一震，接着便无声地把我搂得想要扯断我的腰般，我悄悄地笑得开心。
　　我鼻间萦绕他身上男性特有的古龙水味道，心忍不住一颤，然后是缠缠绵绵的醉意，扑面袭来，四面八方地把我迷惑地如漫步云端般。
　　幸福，原来是这么地醉人。
　　晨哥哥，我们的未来，在重重黑暗和困难过后，一定美得像朝阳般动人。
　　我会永远珍藏，此刻我们在璀璨的阳光下紧紧相拥的剪影，作为我此生崭新而动人的阳光。
　　我会把心底的那个人，永远地埋藏起来，让他成为永远的过去；起码，要像现在这样，不让你看出我一点点不该有的对他的思念，不让你因为他而难过生气。
　　我爱你。

　　客厅里，沈轻舞陪着凌建业坐着。
　　一大早，凌嘉都还没有起床，沈轻舞便来了。见到凌晨下楼，她扭过头来，亲切地对凌晨一笑：“晨，你起来了。”
　　“嗯。”凌晨也对她一笑。
　　“来，小舞，见过爷爷。”凌晨拉着我，一起跪到了凌建业面前，“爷爷，这是小舞，是我决定要娶的人。”
　　“凌…凌爷爷好！”我有些不知所措。
　　而沈轻舞来不及收起的笑意，就僵硬在脸上。
　　她真的很美，也很有能力，这样完美的人，可惜，却……
　　凌建业正品着茶，见我们在他面前跪下，也无动于衷。
　　这样的等待有些难耐，尤其对于一无是处的我来说，可是，我不怕——因为，现在晨哥哥就跪在我的身边，他的手就牵着我的手，给我无可比拟的力量。
　　“爷爷，请你答应晨！”晨哥哥又开口道。
　　“晨，你先起来再说吧！”沈轻舞试图解除这样的僵局。
　　我也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便也悄悄地拉拉晨哥哥，谁知晨哥哥并不理会，只直直地与凌建业互相瞪视着。
　　我的心里有些酸楚，晨哥哥的胸膛尽管单薄，却总是愿意站在我的身前，为我抵挡风雨；但是我多么不争气，若是我现在还能跳舞，我起码还有一丝骄傲，一点可取之处，若是我没有惹出那样一桩桩难以启齿的悲剧，我起码是清清白白的好人家的女儿，也许今天我可以理直气壮地站在凌建业的面前。
　　他们两爷孙眼神交流了良久，突然，凌建业长叹一口气，道：“起来吧！”
　　“爷爷！请你答应我！”
　　“我说起来！”凌建业有些生气，“要结婚也得安排得当吧？！”
　　“爷爷，你，你答应我了？”凌晨有点难以置信，然后转头向我展眉一笑。
　　我也微微地回他一个欣慰的笑，心里却仍旧忐忑。

　　凌嘉房间里。
　　“哇哇！”凌嘉抱着枕头，“哥哥！你好厉害啊！超有勇气的！”
　　“那可不是？”凌晨得意地一挑眉毛，孩子气十足。
　　“你们也真是的！”凌嘉嘟起嘴，将手里的枕头丢向凌晨，“这么经典的场面竟然不通知我！太过分了！”
　　“谁让你睡懒觉？猪！”凌晨接过枕头，又向凌嘉抛去，惹得凌嘉齿牙咧嘴的。
　　我在一旁无奈地笑着。
　　凌晨走到我身边，揽着我的肩膀，道：“怎么了？你好像不开心？”
　　我展颜一笑：“没事啦，就是有点累……”还有点不踏实……
　　“哎呀！你们要打情骂俏地别来我这儿，碍眼！”凌嘉抗议道。
　　“猪！我要上班去了！你最好快点给我毕业！”凌晨道，“还有，这几天我会安排挑选酒席和婚纱的事宜，你要帮我照顾我老婆！”
　　“哎呀！老婆咯！”凌嘉向我暧昧地抛媚眼，弄得我很不好意思，低下头去。
　　晨哥哥也低头看我，坏笑地道：“小舞，以后我都得这么叫你了，你要习惯呀，老婆！”
　　我感觉自己的脸都热得要烧起来了，只好往晨哥哥的怀里躲，让他遮盖住自己的害羞和不知所措。
　　晨哥哥“咔咔”坏笑着，把我搂入怀中。
　　凌嘉“呀呀”抗议着，不时枕头侍候。
　　我躲在晨哥哥温暖的怀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幸福的滋味溢满心头，就快将我淹没。
　　奶奶，你看到了吗？
　　湘湘，现在真的，太幸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