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难为》觉宓

4、去盛安

　　我觉得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尤其是背书。
　　人都说一日之计在于晨。别人的晨，可能适合晨读，适合练功，适合张罗一家的起居。而对于我，它只适合睡觉。
　　尤其是夏日里学堂的清晨。
　　知了声伴着先生缓慢而低沉的之乎者也谆谆教诲，不自觉地摇头晃脑，徐徐的晨风，都有利于来一场美妙的回笼觉。
　　但这一切美妙的前提是你别磕头，更别坐在先生面前的那张桌上磕头。
　　“郡主。”
　　嚯，梦里的八宝枇杷鸭说话了。
　　“陈郡主！”
　　这鸭子还知道我姓什么。
　　一股清风扑面而来，“啪”的一声，我脑袋有点疼。
　　鸭子打我，用的折扇，扇面题着当朝大学士谢赣的《百贤章》，挂着谢赣的私章...我的美梦碎了。
　　“谢先生日安！”抬头，行礼，问安一气呵成，面带微笑，毕竟伸手不打笑脸人，吧。
　　“老夫不安！敢问郡主啊，老夫的课究竟是多么的无趣？还是振兴陈本家乃至皇室的重任不值一提？古人有云，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郡主日日荒度良辰，可对得起已去的宗主，对得起.....”这就是谢先生的魅力，无论说什么都可以滔滔不绝贯穿其中。
　　原谅他吧，人到了知天命的时候，话多了些是应该的，况且我确实是没对得起谁。兄长睿智，叔父仁政，母亲雷厉，天下太平，我也无需对得起谁是吧。我只想自己快活。
　　听听唠叨就听听，反正他会给我台阶下的。

　　“郡主，要记得学无止境。书到用时方恨少，现在背一遍《离骚》，也算是对在座各位的警醒。”
　　今日给的这台阶，绝了。
　　........
　　背书是个漫长且煎熬的过程。
　　“...惟 ..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之...”谁来救救我....
　　“老了，到了晚年，晚年。”采采真是个好妹妹，就是提醒的声音有些大。
　　“肃静。三姑娘你告诉她她就学会了吗？郡主你继续。”谢先生英明，我真的还是不会。
　　“之，老矣！”“是迟暮！！！”
　　于是因着这句“老矣”，我收获了三妹妹的扶额，椿玉的叹息，谢瑶的白眼，先生的再次滔滔不绝，和只有我不知道的消息——我要去皇都了，陛下亲点的那种。
　　那时候谢先生说了很多，我也就听清楚了一句，也只有这一句很是重要。
　　“郡主这般怠懒，下月进宫朝拜该如何面圣啊？该如何...”
　　进宫？下月？我要进皇城了？我要进皇城了！我可以走出颂州，可以去见哥哥了！
　　我觉得我不是个称职的皇亲国戚。据我出生已近十年，没去过盛安，没见过皇舅舅，没侍奉过皇祖母，甚至连兄长前面去给太子伴读后都没机会再见。
　　我知道，一直不是我不能，而是母亲不想。尽管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还是要听话，母亲已经够累了。
　　但是我还是很欢欣呀，我想去见见每年给我送来漂亮衣服的舅舅，想去尝尝皇宫里的吃食，也想早点歇歇课，鬼晓得我一个姑娘家为什么比族里的兄弟学的功课还多。

　　课罢，我拉着椿玉疯跑到母亲门前，喘匀了气，一本正经的面见母亲。
　　“濡掬向母亲请安。”我端正的行礼，心却飘的不行。
　　母亲在榻上看着账目，只着素杉却也难掩端庄好看。我母亲本就是个美人，大概“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就是说她的。
　　“跪下，”美人怒了。“今日为什么上课贪睡，还完不成先生的功课？”
　　我麻利儿的跪了，谢先生的嘴可真快。不过这不是重点，向母亲赔罪也不是重点，知母莫若女，我自然知道母亲要的不是原因，更不会是道歉，她要的是态度和行动。
　　“娘，是女儿太贪顽，自今日起女儿定认真念书，下月去盛安面圣前定有所进步，为本家挣脸。”
　　“谁和你说要去盛安的？”
　　诶？难道不是吗？“先生说的，还说是皇舅舅亲点我去朝拜的呢！娘，要见到哥哥了你高不高兴，你高不高兴嘛....”
　　“没人要去盛安！没人要去面圣！你给我回去温书，谁再在你面前嚼舌头都给本宫打出去！”
　　账本落地的啪声伴随着女人的痛斥声，我有点懵。明明要去的，明明大家都知道了，为什么就我不能？失落、疑惑、委屈的情绪喷涌而来，最后都被愤怒淹没。
　　“我就是要去的！”愤怒使人无脑，我第一次冲母亲喊了起来。“还是说因为我不出彩，因为我不能给陈本家给你带来荣耀，所以我不能去！”说完我就跑了，不过我不怎么后悔，我问出了我一直的疑惑，勇气可嘉。

　　皇天不负有心人，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呐喊震动了母亲，我被准许一同去盛安朝拜。在经历了一个月的教习嬷嬷的礼仪洗礼和谢夫子的文化熏陶后，带着姊妹们的羡慕和长达数尺的采购单，浩浩荡荡的出发了。
　　我一直很开心，即使路途遥远，即使母亲莫名其妙的哀愁，即使需要时刻端着虚架子，我还是很开心。
　　终于，在皇城根儿下，我乐极生悲了。
　　“濡掬，这是淮阳公和赵世子，还不快来拜见呀。”美人娘亲发话，我自当马首是瞻。
　　等等，淮阳公和，赵世子 ？！
　　确认过眼神，是那张好看到看了一眼就忘不了的脸。
　　“哈哈哈，多年不见小郡主都出落成了大姑娘了，我儿尽时同你哥哥都是太子伴读，你初到盛安，改日让他做东到你好生逛逛。”
　　我点头称好，微笑的背后是对“冤家路窄”的充分认可。
　　“濡掬妹妹，”好看的脸开了个口，“还是这么的惹人怜爱。”
　　呵，他还记得。
　　“小哥哥安，咱们来日方长呀。”
　　对，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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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情人节更新！
女儿和女婿盛安城相会～开启朝夕相处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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