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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六 ...

  •   第二天易行起了个大早,他还是骑着陈课弄来的那辆电动车,算着时间想在江越上学前赶到他家楼下。但是等到差不多七点半左右,他还没看到江越的身影,这才意识到不对劲。
      江越很有时间观念,从他家到学校的距离按照平时速度怎么也得走个二十分钟,如今脚受伤了,肯定要提前下楼,现在还没出现,只能说明他在自己到之前就走了。
      易行骂了句脏话,眼睛盯着车筐里他在路上特意买的早点,心里就是一阵憋屈。
      这所学校规定第一节课前十分钟是晨读时间,所以五十的时候学生就都要坐在教室里。易行停车、上楼梯,到的时候已经迟到了。英语老师是个严厉的三十岁女人,之前就对易行玩世不恭的态度感到不满,见他这么晚才到,语气难免不好:“昨天不是说要听写单词让你们来早点吗,你怎么回事,没听到吗!”
      易行现在的心情也很差,他本来就不是好脾气的人,搁以往笑嘻嘻也就混过去了,但是当他看见江越坐在座位上,表情冷漠的样子,一股莫名的火气就上来了:“没听到。”
      “你!”英语老师没想过他会公然顶撞自己:“你这是什么态度!有你这么跟老师说话的?!”
      “我什么态度了!我就这么说话!”易行的声音也高了几个度。
      这个班的学生都是成绩优秀、品行端正的优等生,每个人对老师恭恭敬敬,还没有一个敢像易行这样目无尊长。那英语老师气急了,手里的书一下子就往易行身上砸去:“你给我出去!什么时候知道尊敬老师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易行扭头就走。
      这个时候走廊已经没有学生了,只有一个打扫卫生的阿姨在做清洁。易行叫住了她,把手里的早饭扔进了她推着的垃圾桶里。那个阿姨嘟嘟囔囔,在说浪费这类的话。
      易行没有理会,他现在非常想抽根烟。
      于是他拐进水房,点燃了一根。
      就在这个时候,门被打开了。进来的是曲林深:“我就知道你躲这来了。嘿!大早上就抽啊!”
      “你怎么来了。”易行掸了掸烟灰:“里面怎么样了?”
      曲林深把门关严,晃了晃他手里卷成筒状的课本:“我说我肚子疼,在厕所也能背书。里面?还那样呗,再生气能怎么样,还是得讲课。易行你太厉害了!连那个更年期老巫婆你都敢惹!牛逼啊!”
      易行没说话,而是又吸了口烟,怪不得男人都那么喜欢烟酒,原来怒气真的能和烟雾一起吐出来。
      “不过你今天怎么了?心情不好?话说你最近来的都挺早啊,今儿怎么还迟到了?你可真不会挑日子。”曲林深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其实这些易行心里都有答案,但是他不想说。他只是觉得自己难得的好心被糟践了,有些接受不了,他想给别人的东西,甭管你喜不喜欢、想不想要,都得收着,要不就是不给他面子。但是他忘了,昨天自己只说了送,根本就没说接。
      “没事,就是睡过头了。”
      曲林深也没多想,说道:“老巫婆肯定得跟赵奶奶告状。”
      “告就告吧。”易行无所谓,把烟掐了:“她也不能把我怎么了,顶多就是写个检讨。”
      曲林深赞同地点了点头。他待了一会怕被英语老师发现就回去了,上次他考的也不行,被他老子狠削了一顿,不敢在这个时候惹事。
      易行的火气也消了,但是他没打算去认错,就跑到这层外面的露台去吹风。这个地方他很喜欢,站在这能把大半个校园收入眼底,而且没人打扰。易行趴在栏杆上,这段时间他被他哥管得厉害,感觉这里的空气都带着自由的清爽。
      他就这样脑袋放空地呆了一节课,到后来干脆直接坐在了地上,也不管脏不脏了。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也没想,期间他还回味了一下昨晚和陈课他们的厮混,但是一想到这就难免会联系起送江越回家的事,兜兜转转又回到了今早的问题,心里再次骂江越怎么这么不识好歹。再然后就真的什么也没想了,靠着墙直接坐到了下课。
      易行打算预备铃的时候再回去,要不还得和英语老师碰上,他可不想再被骂一顿。他挨的骂够多了,两只耳朵都听不过来。
      因为课间时候本来就短,一般也没人有兴致花那宝贵的几分钟跑这呆一会再马上回去,因此即便门后的脚步声又乱又响,也没有人进来。
      大概过了两三分钟,易行看到两条穿着蓝色校服裤子的腿立在自己前面,其中一条虚站着,不敢碰地。一抬头,看到的果然是江越那张白净好看的脸。
      他一手扶着墙,声音听不出起伏:“你怎么回事。”
      早读时江越就觉得不对劲,他总觉得今天易行在门口时凶巴巴地瞪了他一眼,明明俩人昨天还好好的,结果过了一晚就变样了。他本来还没放在心上,认为是自己多想看错了,结果上课老师让小组讨论时,他一扭头就看见易行站在这一动不动。下课再看,还坐在那,看起来不高兴,低个头跟受了什么委屈似的。
      江越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他用这几分钟干啥不行,背会书、做道题,哪怕趴桌子上待会也不算浪费。结果他愣是拖着自己这条腿颠颠蹦到露台去了。他觉得易行今天太不对劲,而且想到早上那个眼神,就隐隐认为是和自己有关。但是他又实在想不起来自己做了什么。他怎么可能做了什么。
      易行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没什么。”
      这三个字甩过来,江越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和之前对自己的捉弄不同,易行现在对他是冷漠的。他本来就性子冷,难得的一次主动还换来一张臭脸,自尊心有些不好受,就想着算了,反正俩人也没什么交情,何必要自讨没趣,不过是送自己回了趟家,还真以为关系就往好的方向发展了。
      想到最后江越甚至觉得自己有些自作多情,耳朵一下子就红了,当下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要走。
      结果易行却拽住了他的衣摆:“你今天早上怎么没等我。”
      果然和自己有关。江越停下了动作,然而任他怎么想也没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只能一脸困惑地看着他:“我等什么?”
      “等我接你上学啊!”易行松开手。他本就是不能忍的性格,肚子里堆着埋怨,一开口直接嚷嚷似的说道:“我一早就跑你家小区了,结果等了半天你小子早走了!老子他妈的怕你没吃饭还给你买早点!我给你买个屁的早点!你是不是耍我呢!”
      “你好好说话。”江越对他话里的一些字眼感到不满,语气也跟着强硬了不少。但是他也明白了易行的意思,叹了口气:“你没有跟我说要来接我。早上不好打车,我七点就出门了。”
      易行第一反应就是他在狡辩。但是他这次没冲动,仔细地回忆了一下,然后才发现,他还真的没有说过要去接的话。
      艹,自己生了一早上的闷气是干嘛呢!
      易行有些尴尬,但是表面还是装着淡定:“那我现在说,这几天我都去接你上学放学,你现在这腿脚就别瞎动弹了。”
      江越都不想搭理他了。
      看着他要回教室,易行直接凑上去扶。他的心情大好,没皮没脸的德行和刚才简直判若两人。
      大课间的时候易行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几个其他班的学生也站在那里,有的是在问老师问题,有的则和他一样是犯了事过来挨训。
      赵老师任教十几年,什么学生都见过,曾经教普通班的时候,易行这样调皮捣蛋的一抓一大把,年轻的时候还会跟着生气,现在就想开了很多,说时髦点就是佛系了。今天的问题说白了就是一个态度问题,但是凭她这几周和易行的接触,她知道这个孩子虽然爱折腾,但是本质不坏。
      但是在英语老师面前她也不好袒护自己的学生,于是装着样子责备了几句:“易行啊,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的老师,你今早说的话实在是过分。刘老师也是为了你好,说到底还是希望你最后能有个好成绩、上个好大学。”
      易行看出来班主任没难为自己,乖乖巧巧地在旁边一个劲的点头。然后自觉的英语老师鞠了个躬:“对不起老师,早上是我犯浑了,我知道错了。”
      那英语老师不好意思再和一个学生较真,看他俩都给了自己台阶下,也就挥挥手说算了:“知道错了就得改,别就嘴上说的好听,早上的课你也没听,回头借同学笔记抄,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
      易行又是点头。
      “对,借江越的补上。”赵老师道:“你别总是想着瞎玩,以后毕业了你有的是时间,现在的唯一任务就是学习,你说你守着江越,这不是近水楼台吗?课间别乱跑了,你觉得跑办公室麻烦,你就多问问江越。”
      赵老师还是对上次的月考成绩耿耿于怀。
      本来以为能直接走了,结果提到成绩英语老师也跟着插了一脚,大概是在这个班一直没有这样的机会,俩人婆口佛心地竟然说到铃响。
      易行觉得自己现在真的是内忧外患,学校里老师盯着他,家里易缜盯着他,他还得担心他老爹回家后对他会不会施加暴力。别的都还好,他最怕的就是最后的情况。
      意外的是他回教室的时候江越竟然不在,不过俩人几乎是前后脚。
      高二学生的生活是枯燥的,一天的课程下来易行没听懂多少,但是坐的他心烦。昨天因为拖了会堂,楼道已经没什么人了,但是今天准点下课,现在外面乌泱泱的都是人。江越脚伤不方便挤楼梯,易行正好不想回家,就陪着他。
      江越不想让他等,但是推辞不过,就放弃了。
      因为太过无聊,易行打起了讲桌上那盒粉笔的主意,他把里面的粉笔头捡出来,坐在第一排正中间的桌子上,隔着一段距离就往垃圾桶里投。值日生才倒过,粉笔撞在里壁发出的声响很刺耳。
      江越被吵的受不了,停下笔看他:“你作业做完了?”
      “没有。”易行头也没回,抬手又扔了一截,结果没进,他扁扁嘴从桌子上跳下来:“我不会写。”
      “你把作业拿出来,我教你。”
      易行听话地把崭新的数学卷子从书包里掏出来。他倒是不觉得自己能听懂多少,但是反正待着也是待着。
      “都不会?”这张卷子他们在课上已经做了半节课,但是易行的这上面,除了写了名字,其他什么也没有。要不是有中间的那道折痕,江越还以为这是刚打印出来的。
      易行摇头:“都不会。”
      其实他还是会其中一两道题的,但是四舍五入和零也差不了多少,就懒得写了。
      江越一时间不知道应该怎么教他,平时同学问他问题他只要针对其中的一个点,但是江越的基础太差,完全没个头。最后他想了个办法,就是从每道题入手,然后引出相关的知识点,这样虽然慢,但是对初学者很有效。他也不指着易行能理解多少,总之能学一点算一点吧。
      整个过程易行是出奇的配合,脑袋认真地跟着江越说的话去转,他也聪明,一般基础的知识点江越讲一遍他就能记住,但是在延伸上有时候就反应不过来。函数题他一学就会,但是一到几何就摸不着头脑。
      这边江越还在拿着笔在那多边形上做标记,和他说为什么这两个边就垂直了,那条边怎么就和那个面平行了。这头易行的思维在第二步时就卡壳了,他的目光开始变虚,然后抬头盯着江越的脸发呆。
      江越真的挺好看的,给他讲课的时候周围的气场会变得柔和一些,如果戴个眼镜简直就是电视里那种斯文败类的形象。他的思路很清晰,讲的也很详细,挺适合做老师的。不过性格不太行,估计会被家长举报吧,而且他太专注了,连学生走神都发现不了。
      易行和他面对面坐着,两人几乎头顶头,离得这么近才发现原来他的睫毛这么长,一眨一眨得跟两把扇子似的。
      易行摸了摸自己的睫毛,感觉也挺长的。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突然很好奇江越和自己,谁的会更长一些。
      于是鬼使神差地,他伸出了手。
      江越的睫毛在自己指尖只动了一下,感觉有点痒,然后就像蝴蝶一样飞走了。
      应该还是自己的更长一些吧。
      易行得出来这样一个结论。
      “你干什么!”江越受惊地瞪着他。
      “我比比咱俩谁的睫毛长。”易行如实道,再开口时语气里竟然带了些得意:“还是本少爷天生丽质,比你长一些。”
      江越被噎住了:“你幼不幼稚。”
      “我幼稚啊。”易行脱口而出,在他看来幼稚又不是个贬义词。
      江越没有说话,他大概没有想到对方会这样厚脸皮。看了一眼时间,才发现本来只想等十分钟,结果现在都过去半个多小时了。于是开始收拾起书包。
      没想到易行不干了:“怎么不讲了?你生气了?”
      “我讲你听吗。”
      “我听啊!”易行说的很真诚:“你讲的我都听了,就是那些什么角什么面的我实在是听不懂。”
      江越停了动作,他知道易行最会油嘴滑舌,不过虽然讲题时没注意,但是他相信易行没有说谎:“下次吧,时间不早了,不能在学校逗留太久。”
      易行这才点了点头。
      回家的路上易行主动提了个要求,这段时间他接江越上下学,作为条件江越放学要给他补半个小时的课。其实这算是一种耍赖,因为江越本来就没有让他帮忙的意思,结果反而还被迫做起了交易。怎么想都觉得是易行太霸道了点。
      但是江越答应了,因为他阻止不了易行每天为他来回跑,白坐车也不好意思,还得欠个人情。左右放学这段时间他也没事,对自己也没损失,加上想起来班主任对他说的话,就同意了。
      易行很高兴,他突然就觉得期末成绩下来后不用在医院过暑假了:“江越,你要是能帮我把成绩提上去,你可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了!”
      “太夸张了。”
      “这可不夸张,你不知道我爸多狠。”
      “既然怕你就学啊。”江越的声音还是那样淡淡的:“别指望单靠这半个小时能起多大作用。”
      “我知道,我这个月会好好学的。”易行夸下海口,其实他也不确定自己能做到几分,但是由于现在处于一种几乎是死里逃生的快乐之中,对自己也莫名地充满了自信。他冷不丁就想到了早上班主任对他说的话,笑了起来:“江越,这可真是近水楼台啊。”
      “你少说废话。”
      易行抱怨了两句,没再说下去,而是慢慢哼起了歌。江越发现还是昨天那个曲调,他把身体往前倾去,听见易行唱到:
      “了解这个你 沉迷这个你
      时间暂停 再继续”
      易行还是把他送到电梯口,在门闭合前挥了挥手:“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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