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路不通》阿阿德德

3、三

　　其实易行差不多已经快要忘记江年年这个人了，但是一看到她的脸，就自然而然地想了起来，与之伴随的还有想要调戏她的趣味。易行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就这么喜欢逗江年年，他发现自己格外喜欢看那张脸露出害羞的神色，还有变成红色的耳朵。
　　冯子骞大叫：“易行你怎么谁都认识！”
　　这也是这桌人的共同疑问了。
　　他看见刚才的那个女生已经悄悄问江年年问题了，但是她只是摇了摇头，声音很小听不见，看口型说的应该是不认识这三个字。
　　易行也不愿太过分，说道：“报道的时候见过一次，我们系的学妹，长得太可爱就记住了。”
　　其实易行说的时候真的没有多想，但是这句话表达出来还是有些暧昧，女生本就是心思细腻，更何况在场三分之二都是女生，一时间打量的目光都默默落在江年年身上。
　　莫唯一貌似无意地开口：“菜上的有点慢了。”
　　冯子骞一看可不是，坐了这么久一个菜都没上，水倒是喝了好几杯。于是让坐在门口的一个男生去催催。
　　很凑巧的是他刚出门，后脚服务员就端着两盘菜进来了，是口水鸡和酸汤肥牛。冯子骞让大家都先尝尝，菜上齐还得等一小会。
　　气氛也就这样调整了回去。
　　易行在饭桌上逮个机会就想和江年年唠上两句，但是对方显然不太愿意，回也就一两个字，易行觉得她对自己的警惕太大了，似乎是产生了什么误会。他现在巴不得在说话里都能带表情包来表现自己的无恶意。
　　但是江年年把拒绝在身上写满了，易行也不再自讨没趣，转而和其他女生去聊天。该说不说，在座的美女是真的不少，但是差不多都是李末的菜，如果不是他有事，易行还真的想带他一块来了。
　　于是当其中一个女生问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他把李末的电话号码告诉她了，其他人见状纷纷也来要。易行觉得烦了，让她们去找那个得到号码的女生，说自己和莫唯一聊聊天。
　　莫唯一自然没话和他说，但是他也不敢驳易行的面子，于是聊天变成了问答，易行问一句他答一句，不多说一句。
　　易行觉得莫唯一真他妈没劲，他现在甚至希望坐在他身边的是莫祈唯，虽然他俩关系一般，但是也能喝两瓶胡吹侃谈。想到这他又和莫唯一聊起了他哥。
　　“你哥现在在哪呢？”
　　“就在这。”
　　“我记得上次聚的时候，他不是说要出差一个月吗。”
　　“今天回来了。”
　　莫唯一回答的言简意赅，似乎想用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劝退易行，易行也看出来了，但是他非不让他如愿：“哦，那你哥应该在陈课那，吃完饭我带你过去啊。”
　　“不用，我回学校。”莫唯一拒绝了他，难得又多说了一句：“我哥不在课哥那，他约会去了。”
　　“约会？”易行愣了一下，从莫唯一嘴里说出来的约会，一定是很单纯的那种互动，不可能是陪小情人之类的，莫祈唯刚出差回来，约的也不能是工作上的朋友“他交女朋友了？”
　　莫唯一想了想，然后点了下头。
　　这一刻易行脑袋闪过的一个词是世事无常。他有些吃惊，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莫祈唯，小情人养了不少，确认关系的、让他弟弟都知道的好像还没有过，之前知道他谈了一个，不过那还是他大二的时候。
　　易行不信莫祈唯会安定下来，估计过两天就得分。
　　吃完饭有人提议去唱歌，江年年说她得回家，一会有人来接她。女孩们嬉嬉笑笑问是男朋友吧。她摇头说是他哥哥。
　　谁知这话引起了一声惊呼，有人还问：“江年年，你缺嫂子吗？”
　　“不缺。”江年年笑着推了她一下。
　　冯子骞结完账就要带大家走，他女朋友见江年年没有动有些担心：“要不我陪着你等一会吧，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不用啦学姐，我哥马上就到了，更何况我这么大个人了。”江年年笑着婉拒。
　　可是吕清还是有些犹豫。
　　易行在一旁看着，凑了过来：“你和他们走吧，我留下来陪她等。”
　　江年年张嘴要说什么却被易行拦了下来：“我说年年，你别这么防着我啊，我又不会吃了你。”
　　“我…”话说到这个地步，江年年确实没办法再说出更加坚决的话了。吕清盯着易行看了两秒，她其实真的不信易行的人品，但是也知道他不可能做什么，刚好冯子骞在那边叫她，于是嘱托了两句就过去了。
　　易行带江年年走到外面。
　　已经九月末了，白天虽然还残留着夏日的燥热，晚上却清凉舒适，易行伸了个懒腰，又开始和江年年搭话：“我真的没想到能在这遇到你，年年你看，咱俩还真的挺有缘的。。”
　　江年年没有说话，紧紧攥着斜挎包的背带，看起来非常拘谨。
　　“哎呦你别这么紧张，让别人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呢。”易行装得委屈，不过这果然有用，只见那个小脑袋晃了晃。
　　易行趁机往她身边挪了两步，倾斜着身体把脸凑到她面前：“年年你看，我长得也挺好看的，你不用这么怕我。”
　　江年年的脸刷的一下红了起来，她迅速往后退了两步，拉开距离：“学长你别这样。”
　　“我哪样？”易行玩心大起，耍起了无赖：“我只是想解开误会而已。”
　　“没有误会。”江年年猛的摇头，说来也凑巧，刚好这时候一辆车停在了两人面前。江年年认出来了，叫了声哥。
　　易行扭过头去看，嘴角的笑容却慢慢退了下去。在那摇下来的车窗后，一张让他无比熟悉的脸撞上他的眼睛，疼得他脑袋嗡嗡的响。
　　是江越。
　　仔细看看，还真的是上次在厕所里和他打架的那张脸。江越也发现了他，楞楞地叫出他的名字，但是因为隔了一段距离，没人听到他轻微的思念。
　　“行吧，既然人等到了，那你就先走吧。”易行收敛起心情，伸手在江年年头上揉了揉，这是计划之外的亲昵，但是他觉得在江越面前这么做很痛快。
　　江年年愣住了，转身就要跑，可是她的手腕却被易行紧紧握住“等一下，有件事我忘了。”
　　易行说这句话的时候眼睛一直在看江越，可是那人没有露出自己所期待的神色，所以他低下头，轻轻吻上江年年的脸颊。
　　他在心里存留着一些怜惜，因此没有擦过她的嘴唇，但是江年年还是惊的浑身僵硬，她瞪着双眼，连逃跑都忘记了。等她回过神，第一反应是看向江越，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早恋被家长发现了一样的窘迫。等她用力推开易行时，她甚至不知道应该往哪跑，进退两难。但是最后她还是钻进了车子的副驾驶，脸红的要滴血，心脏像是击鼓一样跳的厉害。她不敢去看江越。
　　易行冲他们用力挥挥手，声音夹杂着笑意被风送进两人的耳朵里：“年年！希望你可以考虑报道时我问你的问题！”
　　江年年紧紧低着头，感觉身体被灼烧。
　　江越则深深地盯着易行，对方两手插兜，悠然自得地对他摆摆手，像是在送别朋友。
　　车子发动了。
　　“是你的男朋友吗。”江越握着方向盘，声音没有什么波澜。
　　“不、不是，怎么可能，只是…”江年年想要解释，却变得语无伦次了起来，她性格内向，但是在兄长面前却也如平常小女孩一般。她把头一偏，迎着风看窗外的风景，最后也没有说个清楚，而是别扭道：“不要告诉爸妈。”
　　江越没有回复，如果江年年现在回头看他，一定会被他眼里的寒冷吓一跳。
　　易行没有去KTV,他给冯子骞发了个消息就回家了。刚一进门连灯也没开，就把身体扔在沙发上。眼前闪过的是刚才他亲吻江年年时的所见，每一帧都是江越静止似的画面。
　　他用力捶了一下沙发的靠背，嘴里骂出一句脏话。
　　手机闪烁了两下，响起了刺耳的铃声，易行看着屏幕上那串陌生的数字，按了拒接，然后把它拖进了黑名单。
　　他觉得这样躺着不舒服，调整了一下身体，拿起一个抱枕垫在头下，莫名的就放松了下来。易行现在什么也不愿去想，想借着这份舒服昏昏睡去。过了一会，他的眼皮越来越重。
　　就在他要睡着的时候，门铃突兀地刺破了夜晚的宁静。夺命似的响个不停。
　　“艹！李末你他妈有病啊！！”易行烦躁地去开门，这个点还来找他，除了李末他想不到其他人。
　　然而门开的那一瞬间，他看到的不是李末的脸，而是一个拳头。冲着他的鼻梁直直地挥了过来，易行匆匆避开，右脸却还是被用力砸中，突然受了这么一下子，整个人都摔倒在地。他不知道怎么形容这种痛，他觉得自己的右耳都要失聪了。
　　易行正要发火，身上就觉得一沉，一个高大的身影压在他的身上，捧着他的脸强迫接吻。
　　那个人似乎在宣泄什么，咬得他的嘴唇生疼，舌头被纠缠到发麻，嘴角不受控制地流出口水。易行觉得自己现在被一条狗啃了。
　　他用尽全力把身上的人推开，与此同时一脚踹在那人肚子上。
　　易行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那个瘫坐在地上的男人，眼睛里是融化不开的冻冰。他用舌头舔了舔嘴角，尝到了一点血腥。颧骨传来的钝痛让他心情差到极点，俯身薅起那人的头发：“江越，你他妈是不是活腻歪了？！”
　　“你为什么那么做。”江越盯着他的眼睛，声音是过分的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夜幕下的汪洋，沉睡着汹涌与白鲨。
　　“什么事？”易行咧开嘴：“是我亲了你妹妹吗？”
　　江越挣开他的手，扶着墙站起来“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你把你自己想得太重要了吧？故意气你？你配吗？”易行嗤笑一声：“我只是觉得江年年符合我的口味，拿来尝尝鲜，不过她刚好是你妹妹而已。哎呀，也是我和你们江家有缘，三年前我玩你，三年后我玩你妹妹，真是…”
　　“啪——”
　　易行的话没有说完，一个巴掌就拍在了他的脸上，还是右脸，疼的他太阳穴都跳了两下。
　　“操你妈！”易行拽着江越的衣领将他提起抵在墙上，牙齿咬得咯吱响：“你他妈以为老子脾气好呢？打起来还没完了？你算什么东西！你信不信老子剁了你一只手也能什么事也没有！”
　　江越表情严肃，似乎怕他听不清，一句话说的特别的慢“你不要把年年扯进来，这件事和她没有一点关系。”
　　易行把他甩开，嘲讽地笑道：“这件事？什么事？我把谁扯进来了？我喜欢她，想追她，现在恋爱自由，你管得着吗。”
　　“易行！”江越沉稳的伪装终于有了裂痕。
　　“江越。”易行也叫了他的名字：“滚吧。”
　　说完转身坐到沙发上，翘着脚从茶几上拿起烟盒抖了一根出来。他还没有点燃，就被夺走了。
　　易行抬头睨着江越，借着外面透进来的光打量他难看的脸色，出乎意料的没有发脾气，反而笑出了声。他把胳膊架在扶手上撑着头，然后冲对面抬了抬下巴：“脱吧。”
　　“什么？”江越没有理解他的意思。
　　“大半夜来我家，赶也赶不走，不就是想跟我睡觉吗？虽然我对你真的腻了，但是毕竟你都送上门了，我再拒绝就太伤人了。”易行又重复了一遍：“别墨迹了，脱吧。”
　　“易行！！”江越低吼着，一臂抵在靠背上，将易行圈在这一方空间。
　　易行依旧在笑，他拽过江越另一只手里的那根烟，自己没有抽，而是放在江越的嘴里，并且体贴地为他点上火。一点亮光在两人之间忽闪，像是谁的眼睛在眨动，然后落下了灰色的泪水。
　　江越的眼圈红了。
　　易行冷漠地推开他：“不做就滚。”
　　那支烟掉在了地上，很快就把白色的地板烙上了一圈黑印。
　　江越泪眼模糊地注视着易行，喉咙发涩，最后什么也没说，用力地摔上了门。房间恢复了安静，悄无声息，像是刚刚开完了谁的追悼会，宾客尽散，满地眼泪伤心，连乌鸦也飞走了。
　　易行很久没有动，猛的俯身把茶几上的东西都扫到了地上，杂烂的杯子碎片全部掉在他的心上，流了好多看不见的血。
　　他喘的厉害，待了好一会才平复过来。他想抽烟，却好像想到了什么，起身走到江越刚才站着的地方，捡起了那根被扔弃的香烟。它已经燃的差不多，只剩下一点烟头，但是易行还是把它叼在嘴里，狠狠地吸了一口。
　　他从初中就开始吸烟，但是现在却还是被呛了一口。
　　易行咳嗽着，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似的。但是他没有咳出肺，反而咳出来不少眼泪。
　　他的父母给他取名易行，希望他一生通行容易，无人可阻。可是他却在高二那年被江越堵了所有的道，从此罗马无路可去，东西南北都是江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