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双眸曾是我动人的风景》苏黎乐

2、浅尝不辄止

　　1.微愉
　　在古代汉语的课堂上，叶梓无意间看见一个繁体字组成的成语，不免有些疑惑，于是她查阅了一下，发现是“浅尝辄止”。而该成语出自清代彭养鸥的《黑籍冤魂》：“此物非不可尝，苟文人墨客，浅尝辄止，用以悦性陶情，有何不可？”
　　叶梓看到这里的时候，脑海里忽然跳出季非清澈透明而又像谜一样的眼神，看着这样的眸子，倒也赏心悦目，似乎还能怡性养神。
　　是的，一旦触及，再多的顾虑与警惕也敌不过在浅尝过它如甘露般清甜后，希望能再有机会入口，让其滋曼的味道如丝滑巧克力从咽喉洇入心间，即使是有毒的。这样一种心情，是怎样的难以言喻与无从抗拒？
　　然而当叶梓再次仔细回忆那张脸庞时，却总是很模糊，只有个大概的轮廓，不能够清晰记起他的五官，她觉得是因为见的次数太少了，但是排练见过这么多次，也该记住了啊。觉得费力，叶梓停止了脑细胞的运作，不再细想。
　　下课的时候，刚好四点，叶梓起身正准备与王思一起回去，打开手机发现学生会通知各部长开会，有些疲惫的她，本来不想去，无奈副会长强制要求，只好让王思先帮她把书带回去，自己则走向学生会办公室，也不知道等会儿开会又要拖多久，今晚还要去排练合唱，想到这里，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结束会议的时候，叶梓看了一眼手机，已经五点多了，怕时间来不及，于是她奔出去了。刚刚到跑到教学楼大厅的时候，正巧有两个男生走进来，叶梓的眼神无意间从他们身上扫过，只觉得有些眼熟，她没来得及多想，就在他们走进的时候，才发现是季非，他一开始微偏着头，正和旁边的人低语。或许是感受到对面的目光，理所当然地抬头与其相交，嘴唇动了动，但始终没有出声。
　　这时候叶梓已欲与季非擦肩而过，看见他传来回应自己的目光，以及他的欲言又止，就稍作停留，想要放慢步伐，但是脚步已经迈出去了，为了看到后持有的期待，两个人的眼神几乎是寻着彼此的方向而去，随后自然而然地回了头，似乎目送着眼里渐行渐远的人。心中是想停下，眼神是被牵走的，但不得已脚步已经迈出去，不容再次放缓，好像有种莫名的力量推着自己往前走。

　　晚上的排练时间是七点半，叶梓到的时候，没有看见老师，扫视了一眼室内，看样子人也还没有来齐，苏里凡也没在，许是偷懒不来了吧。于是她找了个位置坐下，有几个女生向她投来眼神，但也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不再像之前那样打量。叶梓打开手机时看见季非的消息：你到排练室了没？
　　叶梓回复：到了。随即她的嘴角微微上扬，什么时候开始觉得对季非的消息理所当然？明明不是这样的初心，明明不想深入的，明明告诉过自己不能轻易放任的。“哒”的一阵打响指的声音将叶梓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顺着声音看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韵人的眸子，其次叶梓发现季非好像和往常有些不一样：纯白色的衬衫外套着一件深蓝色卫衣。最后眼神迅速瞄过他的头发后，终于发现是头发比之前微卷了，这样一看显得季非更有韵味了，她马上收回自己的视线，因为已经感受都自己正加速的心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现在才发现，但是她记得之前不是这样的。
　　“你来很久了？”季非顺便坐到了叶梓旁边问。
　　“没，我刚到。”这让叶梓有些变扭，她已经看见旁边一个接一个的目光扫过来了，按照这个情形，岂不是承认自己就是他女朋友？但是见过这么多次，也没哪次他是和女生在一起的，要真有女朋友，还会和自己聊天散步？又怕万一猜错，也会显得自己很刻意。她只能谨慎地坐着，一边注意季非，一边注意周围的动静。
　　“我今天在大厅见到你，”
　　“等一下！”叶梓打断季非的下文，觉得必须问清楚，不然自己会被周围的眼神杀死的，季非要是真有女朋友，自己就不能再和他走这么近了。
　　“嗯？怎么了？”季非有些奇怪。
　　“那个，你女朋友是不是在我们合唱队？”叶梓试探性地问道，问完马上又低下头。然后当她这句话从嘴里飘出来后，是一阵沉默。
　　“你听谁说的我女朋友？”沉默完后季非轻笑一声反问，眼里是散不去的笑意。
　　完了，真有？压不下的沮丧涌上心头。双方再次陷入沉默。
　　“我要是有，怎么可能会坐在这里。”季非像是抚慰似的缓缓道来，然后小心去看叶梓的反应。叶梓的神态像被云遮住太阳，在听到这里后慢慢移出一半，表情将信将疑：“真的？”
　　“你不信？”季非又反问。
　　这厮，怎么人家问两句，他倒连续反过来把对方将住了！
　　这个时候，老师进来了。两个人的交流到此为止，季非起身去后面一排站好。室内的学生也按之前排好的队形站起来。
　　“好了，我们开始排练吧，比赛只有一个星期不到的时间了，大家一定要认真一点，《共青团之歌》已经差不多了，我们就再打磨一下另一首，五四比赛那晚，先唱第一首，再唱我们新学的歌，明白了不？”老师问道。
　　“明白了。”众人纷纷回应。
　　叶梓和季非也纷纷进入了排练当中，没有再分神。

　　排练结束的时候，叶梓正在纠结要不要等季非一起，但是又有些不好意思，就在她思考的时候，季非突然走到她旁边，淡淡说了一句：“走吧。”
　　为了避免那些眼神的冲击，叶梓停在原地，心虚地说：“你先走吧，我在这等一下室友。”说完，她就坐在了离她最近的位子上。不看季非。
　　“那行，我走了。”季非顿了一下，慢慢走向门口。
　　叶梓趁这个时候小心翼翼抬起眼帘，看看季非出门口没有。就在她还没有看见的时候，季非又猛地转身，吓得叶梓一秒内又低下头假装在玩手机。
　　季非走回叶梓身边，微微弯下腰小声道：“我真的没有女朋友。”说完就走了。
　　原本叶梓被惊得无处安放的心脏，这会儿更是扑通不停。这是在向她解释？然而他们两个是怎样的关系才足够让他这般解释呢？“傻不傻啊。”叶梓小声说，伴随着一阵咧笑，心情愉悦，有片刻欢乐。这回总是该确定了吧，叶梓这样想。
　　2.比赛
　　转眼便到了比赛前夕，合唱赛于晚上七点正视开始，下午三点点左右，老师带着学生去拿到时候要穿的礼服。后来又再排练了一遍，就叫各个同学回去准备了。叶梓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要到五点了，她还准备洗个澡，怕时间来不及，她就没有先去吃饭，而是先准备。洗完澡出来她把礼服换上，又化了个舞台妆。
　　礼服是米白色的吊带短裙，腰间有一条暗红色的，叶梓穿上礼服，去试衣镜前一照，裙摆刚过她的膝盖，露出一双白嫩的小腿，脚上是白色的小高跟凉鞋，一身白色镶在她身上，衬得她更加清纯动人。纤长的脖子下方有若隐若现的锁骨，精致的妆容又显现出一丝性感，随后又披了件米色外衣。
　　她有些小得意，有些小激动。这样的自己更多是想在那样的他面前呈现。
　　叶梓收拾完就前往表演厅，刚到表演厅门口，就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回头一看是苏里凡，只见苏里凡身着一件白色衬衫，外面是一件宝石蓝西装，看他的头发还故意束了下。
　　“小叶子，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挺好看。”苏里凡嬉笑着和她说。
　　“本姑娘天生丽质，只是我以前都不怎么化妆，你看今天略施粉黛，就变成仙女了。”叶梓与苏里凡已经是极熟了，所以在他面前讲话也就比较随意。
　　“说你胖你还喘上了耶？”苏里凡鄙夷。
　　“那也得有喘的能力是吧？哈哈哈哈。”叶梓打趣。两人一同朝着表演厅的候场室走去。才刚进去，叶梓就发现里面已经有各个参赛组了，一些老师在给男同学化妆，女生们一直对着镜子鼓捣自己的脸，而男生们大多数在玩手机，少数聚在一起聊天，还有个别几对情侣在“打情骂俏”。叶梓的目光无意间撞上了不远处的剪影，他身边有几个女生围着，正七嘴八舌和他说些什么。
　　似乎是每一次都能感受到一样，他也抬头望过来，先是怔了一下，不再理会周围的女生，然后缓缓走过来。叶梓没有动，就那样站在原地，旁边的苏里凡不知什么时候没有在了。
　　叶梓看了一眼走过来的人，不敢细看，就低下了头。等到对方走到面前时，她才敢半仰着头凝视对方：和所有男生一样的衣服在季非身上却展现不一样的感觉，叶梓注意到他的脸，今晚应该是要上台，好像刚才被老师化过的脸颊，比往日更加白皙细腻，眼睛周围有淡淡的眼妆，本来就生得一副那样有灵魂的双眸，稍加修饰后更加动人。叶梓的心又微微颤动。
　　“很漂亮。”这是季非在走过来几秒后说的第一句话，说话的时候，他的眼中尽显温柔。
　　叶梓不再长时间看着他，她抿了抿唇，说：“谢谢。”
　　“来来来，各位帅哥美女们，过来站好队形，等会按队形进场，下一个就是我们了。”不久，老师的声音传入耳边。
　　季非笑对叶梓：“走吧”叶梓点头。
　　“诶，你和季非啥时候对上眼的？”才站好队，叶梓旁边的女生就凑上来询问。
　　“啊？那个，我们就是朋友，前段时间来合唱队才认识的。”叶梓解释，但是有些不好意思。
　　“我们觉得不是，朋友的话，他怎么可能那样看着你。”
　　“你们？”叶梓疑惑。
　　“哦，我和季非是一个班的，他身边女生可多了，我们班里以前也有人追他，可是他都没答应，后来我们发现追他的人还有好些学姐，长得漂亮的可一大把呢，但是没见过他对谁上心，话都没有讲过几句，但是你。”那女生讲到这里停了一下，然后认真打量着对方。
　　“我，我知道，我可能没有人家那么漂亮。”叶梓说到这里，有些苦涩咽于喉间。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他对你很主动，看你的眼神特别温柔，我们都以为他会喜欢那种御姐类型的，现在发现不是了。”
　　“好了，我们准备入场了。”女生还没讲完，比赛就要开始了，叶梓的思绪也随之被打断，她现在才感受到有些紧张，出于好奇，她小心翼翼地往后那个角度扫视了一眼，与之相触的依旧是那道魔力一般的眼神，他好像看了自己许久了，看到叶梓回头，季非依然微笑，投出坚毅的目光，再衬上今晚的妆容，仿佛是众星当中最为夺目的一颗星星。
　　叶梓收回视线，心里一暖，他真的很有说服力，一个眼神，就好像给她吃了定心丸，对她说：“别紧张，没事。”于是，叶梓似乎也安心很多，专注于要开始的合唱。
　　有些东西就像香烟一样，凡是尝过一次之后，就会想再寻着那味道，那感觉，一次又一次地继续，明知道容易上瘾，却还是因为那片刻的喜悦而无法控制自己，最后，只能任性。
　　明明，本愿并不是如此。就好像，情，来的时候，总是势不可挡。

　　比赛悄悄来临，也渐渐接近尾声，最后，以全体同学上台合影结尾。
　　叶梓下台的时候，之前和她说话的女生突然走到她旁边笑道：“看来，准是被你降服了，季非从头到尾那眼睛就没从你身上离开过。”女生坏笑：“提前恭喜。对了，我叫文露，以后要打听什么的尽管找我。”说完就快速溜走了。
　　叶梓欲言又止，刚迈出一步，又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一回头，是季非。
　　“还没吃饭吧？我们去餐厅吧。”季非还不等她回答，早已从候场室把东西拿来，他把外衣给叶梓披上，又问：“这样会不会冷，晚上风有点凉，我把我的衣服也给你披上吧。”说完要脱下外套。
　　叶梓一看，慌忙制止：“不用不用，不冷，大夏天的，我还怕热呢。”其实她更怕被看见，实在是，太难为情了！叶梓偷偷地瞄了一眼旁边的人，他这样，是在关心自己吗？
　　“那走吧。” 季非听完，也就不再打算脱下外套，开始往门口走去。
　　叶梓也小步跟上。
　　到餐厅，叶梓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不一会儿，见季非端了一份套餐过来，“你小心烫啊。”放完，就坐到了对面。叶梓总感觉对方一直在看着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也感觉这餐桌怎么变高了，于是，她稍稍直起了腰，调整了一下坐姿，只是一直不抬头看对面。
　　“噗！怎么，是你太矮够不到？要我喂你吗？”果然，自己才动了一下，对面就传来声音。
　　“才不是，我就坐得不舒服动一下，怎么了。”叶梓白了对方一眼，开始低着头吃东西。季非轻笑一声，也开始吃。
　　3.慢慢齐肩
　　叶梓发现季非走路很快，有的时候自己需要小碎步跟上，回想一下，好像没有哪一次自己能正常和他并排走路，往往都是慢着他几厘米。此时，季非也是步伐轻快。
　　这男的，怎么就不知道为女生考虑一下呢。叶梓默默憋气，那高跟鞋穿得她脚疼。“诶，那个，你不知道吃完东西要慢走吗？”叶梓觉得这借口太烂了，但是已经无法收回了。
　　“恐怕是你腿短跟不上吧。”季非回头一笑，虽然他这样说，但叶梓察觉到他放慢了脚步，“哪有，我的腿不短好吧？”她发现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季非与自己之间已经形成了一种轻松对话的方式，季非喜欢和她开玩笑，尽管听起来是挖苦的话，但是却有另一种感觉，他这是在一点点擦掉自己的防守线。
　　“对了，你很喜欢吃巧克力吗？”季非突然问。
　　“怎么这么问？”叶梓觉得奇怪，这件事她没提起过啊。
　　“哦，我刚刚拿你衣服的时候，你的口袋里掉出一块巧克力。”说完，他抽出右手，里面是块棕色的德芙巧克力。叶梓摸了摸口袋，果然巧克力没在了。
　　“你是不是傻，这么久才反应过来。”季非笑得很可爱。
　　“你怎么拿人家的东西啊？”叶梓嘟着嘴说。
　　“我是不小心捡的。”季非无赖道。
　　“你还狡辩！”叶梓现在才看到原来季非也有这样的一面。算了反正也只是块巧克力，他有些厚脸皮，只怕自己说不过他。
　　“巧克力吃多了会发胖喔。”季非坏笑。
　　“我也不是经常吃，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在参加比赛或者要去做一件事情前紧张的时候会想吃巧克力，久而久之，就形成习惯了。”叶梓不知不觉便说了这样一句，她发现季非的脚步不再是迅速的，此刻，他们已经并肩了，季非是刻意在等待她的步伐吗？
　　“原来是这样。”
　　不知不觉，以前很长的一段路，今晚似乎变短了呢，转眼已经到公寓了。“嗯，那，我上去了。”叶梓说。
　　“叶梓。”刚转身要走，季非突然叫住自己。叶梓回头：“还有什么事吗？”
　　“你，明晚有时间吗？”季非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有些小。
　　叶梓愣了一下，随即点头：“有啊。”
　　“最近有一部新上映的电影，要看吗？”他的声音好像又低了下去。
　　“额，好，行。不过，你真的没有女朋友吧？”叶梓转身一想，还是多确定几次比较好。
　　“我看你是真傻吧？有女朋友我就不会站在你面前了。”季非叹了一口气，无奈道。
　　“谁知道，万一你是个坏人呢？”叶梓开玩笑。
　　“像吗？”某人一脸黑。
　　“我觉得像。”叶梓假装肯定地使劲点头。看了一会，季非没说话，以为生气了，赶忙补充：“我开玩笑的，好了，我走了。”叶梓从季非面前走过，她能不能确定，此时那个人还在后面目送着自己，不会提前离开，就像他会等待她与他齐肩的那一刻。
　　而后面的目光，明亮而又深邃，不曾提前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