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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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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安娜卡列尼娜》开篇即云,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我想略作补充一句,无私的人都相似的,自私的人各有各的不同。
有人笑话我狗尾续貂,我笑别人不解风情。
我叫王南,我爱的人叫向北。
很不幸,我们都同属于后者,自私的可以,堪称自私界的楷模。只是区别于,他的家庭幸福,我的家庭不幸。仅此而已。
这就造成了他自私的原因,是因为太过幸福,得到的太多,所以害怕失去,想要拼命地抓住一切不放。
我则正好相反,因为太过不幸,缺少幸福缺少爱,得到的东西少之又少,所以想要拼命的汲取。
像是野草,饥渴地侵蚀着大地,又像无头苍蝇一样,因为不懂得如何去爱,只好撞个彼此头破血流,到头来。
其实我总是会想,如果我不是一个男生,或者他正好是一个女生,我们的结局是不是会有所不同。这样我爱他就可以爱的光明正大,他不爱我就可以拒绝的直接了当。
可世间从来没有如果,因为时间这种东西,看不见,摸不着,像是一去而不复还的黄河水,不可能为你一个人白白而流。
第一章
我该如何形容我们的初相遇,
风吹动着我雨中凌乱的皮肤,
皮肤下条条白骨如波浪荡漾,
而其中一根突然转向逆行,直刺心脏。
——一见钟情
火车行的像是不会再停,噩梦长的像是不会再醒,月亮透过玻窗敲碎王南的脑袋,却怎么也流不出来叫做思念故乡的血。
在开往南方而去的一列火车上,王南眼看着窗外的南风,吹动着路灯下影影绰绰的野草,高一阵,低一阵,心想:往南,王南,或许因为名字,命中注定,他的宿命就好像是一阵风儿,漂泊无依,从南到北,从东到西,无休无止,无止无休。
想到这里,王南便好似魔怔了一般,突然回头,想再看一眼他的故乡,他已恨了十八年的故乡。只是火车已渐行渐远,故乡早也不见。
而要说起王南生长的地方,则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名唤月落山庄,庄前还有一条河,人称日落河。至于庄人为何要代代如此凄凉相称,姥姥曾向他解释说,或许是因为庄不远处的大山遮天蔽日,少有日月照耀的缘故。
王南却不以为然,想来所有罪孽深重的地方,都应该日月永远的沉沦下去,永远。绝无翻身之可能,正如他最初悲惨的命。
八岁以前,他年幼可爱,父母皆在,家庭美满。八岁以后,父亲死于拉土修坝的吊车之上,从此,曾经的幸福,如过眼云烟一般,离他和他的母亲而远去。
他家成为了这世间的众多不幸家庭的一个,也是月落山庄中的唯一一个。
于是母亲的身体本瘦弱,苦难面前,因着年幼的孩子,生性而变刚强。
所以,在王南的仅存的记忆之中,生性怯懦的母亲,一夜之间再不复存在,而浑身带刺如钢铁的盔甲,此后捆绑了她的一生。
因而,在父亲初死的那段岁月,隔着厚重而又斑驳的老式雕花窗柩,王南时常可以听到他的母亲,因着各种各样的纷争,而和各式各样的人,破口对骂。
曾经知书达礼的她,此刻变得如此面目狰狞。于母亲,于村里其他的人,物是人非过后,莫不皆是如此。
直到王南慢慢长大,他开始心疼他的母亲,开始憎恨他自己,自己是母亲最负担的沉重。于是,最初的那段岁月,他也开始像是疯了的一般,加入骂局。只是终被他的母亲伸手阻止。
母亲问他原因。他一一回答。
母亲却在知晓过后,微微抬头一笑,她说,女人能顶半边天,她既是王南的母亲,便甘愿负重前行,为他把那另一半天也顶上。死不足惜。
只是王南,她的儿子必须不能学她,他一定要走出这个村庄去,这个大山遮天蔽日,便常有苦难的村庄。而他走出去的最好办法,就是好好学习。
于是,此后,并不聪明的王南,把所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玩耍,与调皮,草草往心脏里一收,无论白天还是黑夜,太阳还是月亮,只管埋头苦读。
以至于,此刻坐在火车里王南还在想,他这么多年“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到底是错了与否?
只因他愈发长大,便愈发觉着自己,很难融进去众人群当中了。无管是同学,还是陌生人,他和他们都仿佛隔了一道叫做“我们不一样的”墙。而他在墙外,眼巴巴地瞧着,就是走不进去。
后来才知道,那就叫格格不入。那就叫不合群。那就叫不会交际……
可王南并不后悔,只因正是由于这些年的日夜苦读,才使他中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刻,如愿以偿以高分的成绩,被所在省会的一所重点高中所录取。同时,他也真的如母亲当初所说,终于在一个艳阳高照的九月,走出月落山庄,要去一览山外面的风光了。
想到这里,他便觉着有一些欣喜。只是他压抑自己的天性,太久太久,像是笼里的鸟儿,早不知道这欣喜来了,又当该有怎般正常的表现?反正这欣喜,之于生活,也并没有什么用。
只是笑而不语,冲着自己身后,早也不见的故乡,摆了摆手,于火车飞驰于隧道深处时,想:“纵使故乡含辛茹苦养育了我,我之于故乡,也是大抵没有多少感情的;想必故乡之于我,物似人非过后,到底如是。我们两不相欠,互不干系,只因故乡所亏欠我的,从来都只是我的父亲与母亲。故而,今这一走,苦难的一路上,我绝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