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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桦城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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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曦月身在冰桦城。城如其名,城中景色白雪茫茫,只是这雪,不会遇热融化且坚硬无比。城中楼屋似是引冰雕琢,繁复典雅。其上是万里银河,苍穹之下是万家灯火。这夜、绝美。
曦月怎么想也想不起来她过往的生活,只有满脑子的疑问。这时有个万分妖娆的人过来,眼前的女子眉似新月、睫如羽翼实在让人移不开眼,可竟是这样一位女子确做了个令人耻笑的老鸨。在这醉烟楼里开始了她的苟且营生。
这个年轻的杜柒娘来到了曦月的病榻前:“姑娘…你可好些?”
李曦月是实打实的美人,双眸似水却带着淡淡的冰冷,肤如凝脂、身穿白衣,裙角绣着成对的金丝灵蝶,身披白色薄纱,墨色秀发轻挽一个发髻,发簪是普通晶石打磨的梅花状,面上不施粉黛却掩盖不了绝色容颜,像这样的女子,着实令人动心。就连同是女子的杜柒娘都自愧不如,可惜了一代绝色却失去了记忆。
我是谁呢?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这又是哪里呢?曦月的心里充满了疑问,可她终究想不起来自己是谁,觉得内心空荡荡的。
曦月面带愁容,焦躁万分。
抬起头露出怯生生的表情对那位万分妖娆的女子说:“你可知道我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
这杜柒娘一看她醒来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内心窃喜。装作一副好生痛心的模样对曦月说:“你叫杜瑜啊,瑜姑娘这一觉醒来竟不知姓甚名谁了,可真令我这个做姐姐的好生失望。”
曦月一看这个自称是她姐姐的人如此伤心,便信以为真,拂袖要为这个女人擦眼泪。这杜柒娘看见她如此,就知她已经上当,便开始胡编乱造。
“瑜妹妹你好生休息,妹妹你有所不知,本来姐姐这么大一个醉烟楼没有一个人会医术,可你从小酷爱医术,打小就爱去险要的山上寻求草药,一日你又去寻草药,不料却从山下滑落,是山下的一对夫妇救活了你,他们打听到你是我醉烟楼的人才送了过来。这我才寻得我这可怜的妹妹啊!明日姐姐再来看你,明日姐姐再来看你……你好生歇息。”
说罢,便转身而去。
这杜柒娘走出门外便开始冷哼,当今世上真有如此笨拙的女子,是有一对夫妇不假,只是那夫妇见你昏迷不醒又看你长相好看才抬来醉烟楼把你卖给了我,如今这到手的肥肉是说什么也不可能放手。
这杜柒娘纵横江湖十几年,虽然知道这冰桦城城主是一位嫉恶如仇并且灵力高强的绝代少年,断不会容忍城中有人开这么大一家妓院,可是为了那白花花的银子她也冒着风险在城内开了这么一家妓院,可是但凡有灵力的女子断不会来妓院这个地方养家赚钱。这院内女子个个容貌非凡,醉烟楼不缺好看的女人,但是缺上等容貌年纪正好的女子,这样的女子最好是被抛弃无父无母,稍稍痴傻的女子。
这被人卖来的李曦月正符合这杜柒娘内心的需求,怎么能放她走。
当今世道就是这样,无论是那些有血有肉的凡夫俗子还是稍有人形的奇灵异兽,都有七情六欲,都难逃内心那些最原始、最肮脏、最鲜明的欲望。他们可以为了心中的这些欲望付出一切,包括生命。
次日清晨,曦月醒来。
失去记忆的她急于知道自己的身世和来历,她等着杜柒娘的到来,等她揭开这个身世之谜。
而此时的杜柒娘知道有这么个绝色一姑娘,喜极而泣,自然要昭告天下。
那些纨绔子弟一听说来了这么一个美人都想要迫不及待的去瞧上一眼,这些整日喧淫的家伙恨不得立马飞到他们心中的花魁小娘子的身边抱上一抱。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走进了这醉烟楼,里面的姑娘个个绝色,一不小心就被勾了魂去,真正走到曦月身边的也就剩下了那么一两个。这两位男子穿着气派,衣着华美,看那长相也并非一般,二人均有俊美之姿,一路走去目不斜视,并未把这些凡尘女子放在眼里。他们随着杜柒娘来到曦月所处的屋室,根本不看杜柒娘谄媚的脸色,便强硬的把杜柒娘锁在门外。
杜柒娘只当是爱玩儿的公子哥便没有多想,殊不知他们二人的到来就是她杜柒娘的死期。
多少年来,她杜柒娘看遍了这烟火凡尘,再俊俏的男子量他也挡不住这色字当头,只想是这兄弟二人想开开眼界看看美色所以才把她挡在外面。只想着要多收些金子,便去忙其他事情去了。
曦月见此场面,内心也并不惊慌,只是因为她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女子,对这个世界保留最原始的本真,对任何人都给予信任。孩童时期是一个人最勇敢的时候,此时的她更像是一个未涉世事的孩子,需要依靠外界的力量来获得成长。她需要探寻自己身上的来龙去脉。
“听闻姑娘刚到桦城两日便名声大噪,只因姑娘有着绝世美貌,今日一见,果然不虚此行。”一位穿白衣的男子对曦月说。
“你们是谁,我又是谁?你们会什么会找上我?我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姐姐说我叫杜瑜,可是我的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曦月对他们笑着说。
当一个人褪下华丽表象,痛苦过往无丝毫再留恋的时候,她的脸上就又出现久违的笑容。
另一位青衣男子看见曦月笑起来自己也跟着笑。
青衣男子拥有高挑的身材,衣服是上好丝绸制成,这又是一位艳丽的贵公子的身影。
那笑容颇有些挑逗的意味,瞳仁灵动又未摆脱些稚气。
“姑娘虽然才来此地二日,可我二人寻了你数年,若不是我们哥哥念你成疾,寻你数年未果,也不会让我们二人费劲心力的找寻姑娘你,如今哥哥这脾气啊可是越发的暴躁了,这整个桦城无人敢惹他,我们寻你可真费了些力气,自身的灵力险些耗损个大半。
我叫白子矜,旁边这位叫白秋禾,你就叫我子衿哥哥可好?
我们去了你的老家,这曦月镇之前听闻是灵力丰盛的世外桃源,可我们去了那地儿,竟然已经被夷为平地,只留下了坍圮破败的墙土,可真令人唏嘘。
姑娘啊姑娘,你根本不叫什么杜瑜,而是曦月镇的灵物,你记住,你叫李曦月,你的真身就是一只超凡脱俗的灵蝶,并不是什么凡夫俗子,我们哥哥要的人又怎可做一个娼妓?!
这该死的杜老狐狸,他们狐狸一辈的也竟然敢到爷爷这里撒野,整个妓院满身的狐臭味儿,可真脏了我的身子,看我不铲平了这个醉烟楼!
此番前来,我们已经调查清楚,我们先去曦月镇,可那里无一人生还,哥哥见了心里着实难受,便施法将骨骸埋葬,那里已经不是昔日繁华绝美的世外桃源,那里完全就是第二个魑魅冢。
我们踏遍了曦月镇也没有你的身影,便去山崖脚下看到了一户人家,我们去他们的茅草屋询问有无你的踪迹,这二人一见有人寻你,便全盘托出你的下落,这才来到了这里,这找来找去还是找到了我们的老家,早知道能在自己家寻得姑娘你,那我们还何必费那苦功夫。
唉,也不知白画这厮为何就要寻你曦月镇一只不起眼的花蝴蝶。
想来你与他兴许有些渊源,反正姑娘你跟我们回白画宫一切都能尘埃落定,这真是再好不过了,也叫我们好与白画有个交代。”
白子矜嬉皮笑脸的把这些年他们找寻她吃的苦头一笔带过,当年去魑魅冢险些被吓个魂飞魄散的经历至今难以忘怀,现在连睡觉都要点着灯才能入梦,因为这个睡觉点灯的癖好还被白秋禾好生嘲笑了一番,真不能回想这些。
这对于白子矜来说这些经历简直比母后还可怕。白子矜说完这些又回想起母亲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子矜,不得无礼!把你那嬉皮笑脸的性子改一改,可真丢了我们白家的颜面!”白秋禾说。
“哟哟哟,白秋禾,看你那装腔作势的模样,我真是佩服你那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
“阿月姑娘,我们该说的都说了,此行前来的目的就是寻你回到我们兄长的身边,素来听兄长念及你,想必你们之间应该颇有渊源,如今你记忆全无,不妨跟我们前去,说不定也能找到姑娘此前的记忆。如果你愿意,那我们即刻出发。至于这杜柒娘,我们一并解决了。”
“好吧,如今我也无处可去,那就不如跟你们去了吧。虽然我记忆全无,可我也不痴傻,自然知道此地不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该来的。可你们说我是灵物,会施法术,可我自己却什么也没感觉出来,更不会施法。”曦月说。
“姑娘不必着急,姑娘身体尚且虚弱得厉害,还不能施法。待回白画宫好生休养,再来修炼也不迟,况且到那时还有我兄长可以祝姑娘一臂之力。”
白秋禾应声而答。
杜柒娘死了,是被白秋禾和白子矜杀死的。
杜柒娘命短,死相极惨,只因生前作恶多端,让白家无法再不去管教。
不然这冰桦城怎么和溪崖口、魑魅冢这两族交代,只要稍有不慎,就会一败涂地,这是一个充满杀戮的世界,软弱的人,根本不配活着。
杜柒娘本是那红尾灵狐一族,没有人喜欢苟活在冰土坡小洞里的狐狸,那是古怪的存在,似乎与桦城人无任何关联。
本来她们可以度过无数平静的岁月,可她们却偏偏要闹些幺蛾子,冒着被诛灭的风险在城内为非作歹,仗着自己的媚术戕害无数根正苗红的少年郎。再不修理就会整个冰桦城于不义。
世人皆知白家少年英俊神郎,温润如玉。一个叫白秋禾、一个叫白子矜,面如冠玉、神采奕然。手持玉扇,俨然一副无辜的少年郎,可世人不知,越是不起眼的东西越是杀人如麻。
白秋禾幼时在白画宫生活,白画宫在持续扩大之中,像一个巨大的囚笼,白秋禾一直觉得白画宫不适合居住。
即使在白画宫里的岁月是白秋禾漫长人生里最为重要的存在,可白秋禾并不快乐。那些华美的建筑,琉璃灯盏、到处充斥着冷漠,没有任何来自生活本身的质感,少年的生命里出现了本不该有的自我厌恶和拖沓冗长。
他常喜欢一个人站在悬崖旁,俯身下去就是深不见底的深渊,那些苍色的灯光和万里坚冰扰得人心烦。
大部分时间,他和哥哥一样,整日的修炼,修炼。没完没了,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怪物,如果不是,为什么身边的奴仆的脸上总是呈现的是一种令人难喻的疲惫和惊恐。他们总是对他敬而远之,这让他很是迷惑,后来他明白了。人和人之间是有高低贵贱之分的,他看到母亲对他们呼来喝去,阴郁表情令人战栗,在宫里他看到人如草芥,所谓的尊严,根本不值得一提。
十岁那年,哥哥白画被母亲赋予使命远在他乡,比起哥哥,他更像是一个无知的小孩,他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懂。不懂母亲为何如此冷漠和寡言少语,不懂为何从来没见过父亲,不懂哥哥远去究竟要干些什么。哥哥走之前,只给他留下了一把书扇,至那以后这把书扇便成为了他的法器。
因为没有朋友,他很会自娱自乐,那些雕梁绣筑并不适合玩耍,所以他常跑去看桦城的灵兽,他看到一对鹿在旷野长久地对峙,他们有美丽的犄角,似乎是在觅食,他隐藏在一棵树下,朝南。光线格外幽暗,他沉迷于捕捉任何有生气的细节,沉迷于美丽。
后来母亲见他无心修炼,便关他禁闭。让他在把《食嫫录》抄个七七四十九遍,直到烂熟于心为止,他不想在这冰冷的宫殿里过枯燥的生活,他只是想拥有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和该有的亲情。
他乞求母亲。跪在母亲面前哭诉,他不敢大声斥责母亲,只能哀求。
母亲,求求你。
放过我,求求你。
难道您还不懂吗?您这样囚禁我修炼和杀了我又有什么区别呢?您总是要我修炼是不是就是要我做一个帮您杀人的傀儡。你放过我,您已经把兄长逼走了,难道也要逼走我吗?
秋禾的母亲斜睨了他一眼,她把手轻轻放在他的背上,秋禾身体有微微的摇晃感,刹那之间,秋禾便和母亲来到了桦城的禁地,时隧域。
“好。不想练功你就在这好好呆着吧!没用的东西,和你那没出息的爹一个样。今日我押你来这禁地,是生是死你自己看着办!”
话音刚落,秋禾的母亲便转眼消失不见。
扇子被母亲从上空抛落,秋禾飞起接过,内心痛楚不堪。
他永远猜不透母亲心里在想什么,索性也不再想,于是环顾四周见没什么人影,又见这时隧域风景怪异,便一路观赏起风景来,看看这禁地究竟有何不同。
他抬眼望去只见有一山直插云霄,石山周围又云雾缭绕,又听见了男子的歌声。这怪异的声调引起了秋禾的好奇心,而后他径直走去去探探究竟。
我未入过繁华之境
我未见过你的容颜
我未见过你袅娜的身姿
…
姑娘啊姑娘
姑娘啊姑娘
你可见过山崖的郎君
姑娘啊姑娘
姑娘啊姑娘
你看看东边的小土坡
看看西边的山崖楼
姑娘啊姑娘
……
我有万千愁思与你诉
……
秋禾听见这歌,顿时面红耳赤,这哪是什么正经歌词,更像是调戏姑娘家的疯言疯语。
“大胆淫贼,竟敢在我桦城禁地喧哗,不知羞耻!”秋禾呵斥到。
“哟哟哟,你白秋禾装什么正人君子,你也不过是阶下囚而已,竟然在我的地盘嘲笑我。哈哈哈哈,既然你来了,那就陪哥哥我一起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生活吧,你我二人,是何等的快活潇洒。”
唱歌的男子在山腹上看到白秋禾,便飞了下去捏了捏他白嫩的脸颊,被捏脸的白秋禾还没反应过来,有点楞楞的。只见他又转眼从一个翩翩公子化为一白胡子老头。
那老头儿捋了捋胡须,颤巍巍的对白秋禾说:“儿子啊,爹爹在这等候多时了哈哈哈!”
说完这话,这男子就又恢复原来的俊俏模样。
白秋禾看见这个登徒子这般羞辱他,便也顾不得优雅二字,满腹狐疑也不想再与这登徒子多费口舌。
便拿出法器想了结了他,那扇面在空中悠悠拖过,忽而一扫,在白秋禾掌心悄然一顿。
刹那之间那扇气向这男子喷涌而来,可这男子也不是任人宰割的主儿,看见白秋禾这样的架势,就以长剑相交,可奈何要向前推进一步都艰难至极,险些招架不住命丧于自己老窝。最后那男子见打不过便拼命的跑,这男子轻功了得,他的身子凌空飞起,翻到了一棵树的枝桠上,见白秋禾紧追不舍,自己又实在不行了,便停下脚步。知道自己因为耍贫险些丢了性命,便嬉皮笑脸地向白秋禾告饶。
“好了,别打了,再打我就活不成了,我叫你爷爷还不行吗?爷爷爷爷!你放了我吧啊,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底细吗?!”
这白衣男子双手叉腰,气喘吁吁地站在禁地内的齐纳河边,嘴里一边说着手上还配合着告饶的动作,看起来着实有趣。
差点逗笑了向来严肃的白秋禾,白秋禾是个要面子的人,即使想笑也给憋回去了,再看这人竟然知道自己底细知道的清清楚楚,也心生疑惑 ,便不再步步紧逼。
“好。那你就如实交代,你究竟是什么人?你又是怎么未卜先知知道我会来此地?为何此地我来如此之久就只见到了你一人?”
白秋禾把自己的疑问全盘托出,说着目光还朝他看去,心里还感叹此男子的美貌与他的行为太不符合!
“急什么急,我要是现在告诉了你,你再倒打一耙杀了我怎么办?我可不能做个冤死鬼,死了也没地儿伸冤”这白衣男子并非是真的害怕白秋禾伤了他,只是想故意卖个关子,逗逗他玩。
而这白衣男子,便是白子矜。
白秋禾不曾想过,这样萍水相逢的一个人,在日后却成了同生共死的兄弟。
白子矜拍了拍白秋禾的肩膀,挑了挑眉,说道:“还愣着干嘛!还不跟紧我,先带你逛一圈儿这时遂域再告诉你也不迟……”
白秋禾瞪他了一眼,没有理会白子矜,他只觉得这人废话可真多,可想到他也不敢在自己面前耍什么花招,便想着跟上前去探一探究竟。
时遂域充满了惶惶不安的气氛,莛茂葳蕤的山林遮盖了本该有的光线,更没有鸟鸣和虫叫,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样冷寂的环境,让白秋禾头皮略微发麻,他拂袖掩住口鼻,微微皱眉。
而一旁的白子矜却悠然自得,毫不在意这难闻的气味和幽暗的环境,反而还拿起路边的藤蔓玩耍,看见白秋禾这番反应,就又开始调戏他。
“这公子哥就是公子哥,生的这番娇贵。”
说完这话,白子矜转而搂住白秋禾的肩膀用软糯悦耳的女子声音趴在他耳旁说:“公子,不要怕嘛…”
白秋禾实在受不了白子矜,听完他变幻为女子的声音更是觉得有点毛骨悚然。
白秋禾脸上装作云淡风轻的样子,不咸不淡的说出了一个滚字。然后
又极其嫌弃的对一旁搂着他肩膀的白子矜说道:“你这小鬼,我早晚废了你这妖术,在我面前休得放肆。”
“喂喂喂,白秋禾,你说谁是小鬼呢,看你当真不记得我了,哥哥我有名字,记住喽!我白子矜,字辰寒。号“遂域仙人”再叫我小鬼,我..我....我就......就..就......”
这白子矜说了好一会也蹦不出来合适的话,这让白秋禾在一旁忍俊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遂域仙人这样不上档次的名号也敢取得出来,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这样的人取得出来了。.”
白秋禾这时候还不忘挖苦一下这白子矜令人匪夷所思的名号。
“算了算了,我大人不计小人过,不给你一般计较。我若是要把我这域中怪物全放出来,你就死无葬身之地啦哈哈哈!继续跟我走吧。到时我自会给你答案!.”
白子矜表面没心没肺的这样跟白秋禾说着,眼神还一边定定的望着白秋禾,那神色中分明还带些疼惜和不忍。
接着,白子衿背对着白秋禾继续向前带路。
白秋禾微微一愣,觉得这白子矜疼惜的眼神有点膈应,觉得又是这小鬼在发神经,也没有多想便继续和他往前走。
白子矜走着走着觉得他胸口猛地一痛,身体由于疼痛而弯下身去。瞳仁瞬间由黑变为了烈焰般的红色,面色上又露出邪魅一笑,那一笑分明不怀好意!
白秋禾背对着他看他弯下腰去,觉得奇怪,便上前去询问他。
还未走到白子矜身前,便看到白子矜颓然倒地,看他疼痛身体窝成了虾米就想扶起他来,还未伸出手,便从眼前掠过了异常熟悉的黑色图案,他看到白子矜的脖颈上呈现出黑色纹路。
那图案他再熟悉不过,和母亲额头上泛黑的莲花竟然极其相似!只是一眨眼功夫,那纹路便就消失不见。
白秋禾心里猛的一惊,再去看时,看那纹理已然消失,他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又确认了一下。
而此时的白子矜趁白秋禾大意,便屏息运功,用内力调养,并没让白秋禾发觉。等白秋禾反应过来时,白子矜已经恢复正常。
白秋禾觉得此地如此诡异,心里又十分不安,便扶起他询问道。
“怎么回事!是谁伤了你?”
“没事,只是被狗咬了一口,这只狗我早晚宰了它!我们赶紧走吧,现在已经巳时,到子时如果再不赶到时风洞,我们就会被化为灰烬的。”白子矜一脸担忧的说道。
白秋禾听完他的话觉得这禁地越发的神秘,就一肚子的疑问想说出来,还没待他开口,白子矜就抢先为他揭了谜底。
“时隧域诡谲多变,常有魅影来回穿梭,只是林中大雾弥漫更使人乱了阵脚,鬼魅又狡诈奸邪,悄无声息,防不胜防。
你看我刚刚那般狼狈不堪,就是被一恶鬼袭击了,还好我福大命大,逃过一劫。都怪你这人白天非要追着我打,要不是现在早到时风洞了。子时一到,纵使你有天大的本事,也打不过它们。”
“可是……”
“你是不是又要问我为什么刚才被袭击了现在却完好无损?那是因为时辰未到,小妖鬼魅灵力并不是最强的时候,纵使袭击我一下,也不能耐我何,而子时是这些鬼魅出没最频繁的时候,它们被困这里多年,杀戮和血腥本来就是它们存在的意义,它们是真正的地狱使者!”
“鬼魅灵物和我们普通的活物并没有很大的区别,只是这时隧域之所以称为禁地,正是因为这里承载着各种灵物的记忆。
现在的它们不会死去,也不会幻化为人形,这就是一座孤墓,千百年来,它们被困在这里,更像是一具具失去魂魄的怪物。没有情感更不能言语,即使拥有强大的灵力,活着也更像是行尸走肉。
最重要的是它们的前世有可能是非常善良的普通灵物,而一旦真身损毁,它们便会威力无比,变成只会麻木攻击我们的怪物。如果不能复原他们的真身,一旦放出,我们这灵界便会遭到灭顶之灾!”
白子矜仰望死寂的上空,眼神中透露着一股沉重的悲哀。
这是炼狱,不是人间。
“我小时候在一本书上看到过,书上说有些灵物鬼魅之所以不老不死,变成只会攻击我们的对象,是因为有其他灵物需要以他们的魂魄为食,记忆为辅助来增强自己的某方面能力。
而灵物如果不是正常死亡,是被奸人所利用而死,他们就会变成不老不死、变成只会疯狂攻击普通人的怪物!
当时我看这本书的时候,还觉得匪夷所思,这世间竟然真的有这种怪事,竟然还在我们桦城的禁地!那么,究竟是谁把这些鬼怪囚禁了呢?囚禁它们的人目的是什么呢?”
“哼,究竟是谁干的,你马上就会知道了。”白子矜冷笑道。
白秋禾随着白子矜一路走到了时风洞,时风洞从外部看起来和普通洞穴并无区别,内部墙壁刻着多种诡状异形的壁画,白秋禾上前仔细一看,竟然都是些青面獠牙的鬼怪,那些鬼怪面貌极其狰狞,长牙外露,手里握着各自的法器。
这些壁画上的场面甚是逼真,光是看一眼就让人觉得它们要从墙上跳出来,白子矜虽然呆着这洞中数年,也看遍了无数次妖魔鬼怪,可今天他带着白秋禾又看到那墙上可怖的壁画还是打了个寒颤。
白子矜带白秋禾越过那些壁画往中心地带走,只见这洞内别有洞天。洞中心有数盏花瓷烛台,烛台上的火苗一窜一窜的,只见这数不清的烛台上的蜡烛并未有熄灭的现象出现,烛台上方呈现着各种灵物的前世记忆。
一只寻常的鸟飞向南方温暖的巢床飞涌,在上空发出鸣叫,久久不能消散。
正直青春的少女站在悬崖上方坠入深渊,有一位少年跌跌撞撞亲眼看她死去。
白色天光正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自大地撤离,一个女人的背影在渐行渐远。
……
世上最痛的事情,莫过于生别离。
我很想你,但再也见不到你。
白子矜眉头深锁,双拳暗自紧握。
他一直就活在一幅巨大的背景下,那背景是冰天雪地中,一个女子背着因为受伤而晕倒的他,步履沉重,渐行渐远。
然后又切换到了光线浑浊的一间草屋,她递给他了一个肉包子说了一句,吃吧。在为他疗伤喂药的漫长岁月中。她对他说,她心疼他。她是唯一对他说过心疼两个字的女子,他的心里很忐忑,这种轻微的幸福感让他担惊受怕。
她是那么美的女子,即使衣物破旧仍然挡不住她的倾城容颜。
他不该动情,这太可怕。
那个女人,会再次发狂,杀了他,再杀了她。
他记得那一天明明是冬月里,可天气异常晴朗,他和她还在院子里。她为他缝补衣服,他在一旁烹饪食物。
针刺伤了她,她嘶的一声。
他赶来用嘴唇在她长满茧子的手上吸吮残血。
她看着他,她的泪忽然汹涌而下,紧紧抱着他,附在了他的身上。
他一动不动。
她流着泪在他身上说了一句,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楞了好一会儿,回答说,
我绝不离开。
话音刚落,那个可怕的女人带着万千鬼魅赶来,他来不及逃,只能任她宰割。
“只要你放了笙雪,我就跟你走。求求你求你。”白子矜哭着喊着跪在那个女人的面前。
“王后,你放了她,我跟你走。我再也不会逃走,只要你不杀她。”
他是如此刚毅的男子,可为了一个相处不到三十日的女子苦苦哀求,痛哭流涕。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然会对一个短短相识几十日的女子动情,并如此的信任她。
他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女子突然把手勒住他的脖子,他喘不过气来。
她把那个姿势保留了许久之后,突然地就把掐着的两只手松开了。
陆笙雪看见他这般模样,疼惜不已。跪在地上拼命的摇着,喊着叫他。
他一息尚存,躺在地上,无力还手,也无力回应。他并不弱,只是他不敢还手,更不能还手。
“你在报复我,你该死。我要杀了你,你这个又老又丑的怪物!司莫言,就算到了这一世你都不肯放过他,放过我。就算是当年我对不起你,我背叛了你。我背叛了桦城,背叛了沈慕离,可你要我嫁给沈氏,嫁给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怎么可能!”
“前世你杀了白子矜,今世你又寻他藏他,又不知道采取了什么卑鄙手段让他失去记忆为你卖命。我们都这样苟且偷生了,你还这样步步紧逼。”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司莫言! 啊! 我要杀了你!”陆笙雪对着司莫言哀嚎。
“阿笙,来吧。回到娘亲的怀里。阿笙,你难道不记得了吗?你小的时候还会叫娘亲。现在竟然这样的不懂得尊卑,你说你该不该死,该不该死!”
司莫言嘴角僵着一丝死滞苍冷的笑容,只是挥了挥身上绛纱袍的衣袖,便带陆笙雪和白子矜到了幻境之中。
“都给我去死!都去死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阿笙,娘亲心疼你啊,娘亲怎么舍得你死?又怎么舍得这一世我一手养大的他死?既然你这么爱他,那你们就在这幻境之中相逢吧哈哈哈!”
司慕离像是发疯了一般疯狂吐露这些没头没尾的话,说完之后在环境里留下了陆笙雪和陷入昏迷的白子矜,自己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白子矜从短暂的回忆中清醒过来,心里充满了忧愤与不平。暗自发誓一定要救出在幻境内的陆笙雪和奄奄一息的自己。
自己入幻境数月,此刻只靠着自己残存的灵识幻化成人,日日在禁地等待,渴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到来让他得到救赎。
而自己的真身在幻境当中遭受了怎样的劫难他全然不知,只单凭陆笙雪一人之力怕是远远不够。
说是等待,其实不过是身不由己,他和陆笙雪双双被丢弃幻境,他是在幻境中陌生的旷野之中冻醒的,寒风刺骨,他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在偌大的旷野中醒来,他从未感觉到自己的人生如此的不堪过,感到孤独的同时又觉得自己很可悲。
他不懂司莫言为什么这样恨他,二十年来他从未忤逆过她,帮她斩敌杀妖,唯命是从,有时候他也会于心不忍下不了手,可是他不敢违抗命令,因为他从未忘记司莫言对他的恩情,如果没有司莫言,就没有他白子矜;他有时候觉得帮司莫言杀人是不对的,甚至罪孽深重。
可他是知恩图报的人,所以对司莫言唯命是从,可他也不是一个杀人狂魔,让无辜的人平白受死,对他来说也是种折磨。
他毕竟是她的心腹,她所设的暗道密室他也了解个大概,他费了好些力气才知道幻境开启的秘诀。
其实也简单,通往幻境的大门无处不在,只要用上专门的法器便能打开那幻境。
而那开启大门的法器便是一柄普通的玉扇,那把玉扇被司莫言当宝贝一样供在偏殿。
他偷了玉扇,把这些趁司莫言稍不留神时施了幻术的尸体魂体分离,让真身藏在了幻境之中。可不知为何,寻常时候连司莫言都不能轻易打开的幻境之门竟被他轻易的打开。由于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心情探讨这个,便不以为意。
所以他偷偷把那些罪不至死的人的灵识封锁在了时风洞,洞中的灵烛只要不会熄灭,灵识便永不消散,因为他明白,只要灵识尚在,他们就有生的希望。
这些人的真身被他自己丢到了幻境之中,幻境之中究竟怎么样他也不清楚,他此刻的处境也不过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他只知道连司莫言都不能轻易打开幻境。这样强大的人都不敢去的地方,必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司莫言之所以能在桦城产生莫大的威望,绝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掌握着人人可畏的幻境之钥。
幻境之力,人人可畏。
就算是有些武力高强的人听了司莫言的名号也闻风丧胆,传闻有个不知从哪里来的蠢货去挑战司莫离的威严,至今尸骨下落不明。
人们也不知从哪里听来种种关于幻境的传言,说只要人一进入幻境之中就会灰飞烟灭永世不得轮回。又有传言说道幻境并不是那么的可怕,只是会永生于自我产生的欲望之中,这样进入幻境的普通人将再也不能从桎梏和恐惧之中解脱出来……
白子矜生性顽皮,性格又洒脱不羁,除了在面对司莫言时会呈现出一脸的阴郁和严肃,其余只要不触碰到她的底线便会给他足够的自由。
他也是爱凑热闹之人,大街上在自家门口择菜的妇女们、在茶馆的说书人、半吊子算卦的这些人,都会添油加醋的说上几句这神秘兮兮的司莫言和她的幻境之钥,说这幻境之力如何厉害云云。
这让知道真相的白子矜忍俊不禁,走过这些人的身旁听上那么几句便觉得无趣,就摇着头走开了。
什么狗屁幻境,什么永世不得轮回,再强大的迷阵、再强大的幻象、只要能出现,就一定有破解之道!
可纵使他白子矜再聪明伶俐,到底逃不过司莫言的手掌,司莫言生性狠戾,眼里容不得半点沙子,让谁往东他绝不敢往西!
即使白子矜都已经把那些人魂体分离,真身扔到了幻境,灵识锁在了时风洞,那些人已经和死人没什么两样,做到了神不知鬼不觉的地步,可司莫言太过了解她一手养大的白子矜。
如果不是他,她的女儿就不会死,她就不会在上一世日日过着异常煎熬的日子,她的丈夫又怎么会弃她而去娶了曦月镇的臭女人!
她恨!她恨不得千刀万剐了白子矜!
她觉得可笑,恶心自己一手养大的人竟然如此的窝囊,对那些布衣小人都下不去手,竟然冒着背叛她的风险去救他们。可她要忍耐,要让他为自己卖命,要让他等待着,煎熬着,要让他有一天看着自己亲手揭开他的伤疤,让他尝尝痛不欲生的滋味。
她一想到这里,心里就异常痛快,止不住的大笑,笑到眼泪都在眼里打转,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他们、都是落入这网中的鱼,她要让所有人都陪她一起玩儿……
司莫言知道了白子矜企图要救那些人,便在大殿中央坐着等他归来。
这宫殿内金碧荧煌,丫鬟畏畏缩缩地伴在司莫言的两侧,生怕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得罪了她们的主子。
而司莫言就坐在大殿中央的宝座上一动不动,面色木然。
那时白子矜还在大街上慢悠悠的往回赶,还没走到白画宫就已经被司莫言的随从强行拦截,起初他还以为又是什么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来找他们的麻烦,便不想与他们多费口舌,他生平最讨厌与人打架,因为获胜太多次,觉得别人都是在自讨苦吃,他不屑于和这些笨蛋开战,也不屑于和这些人结下什么梁子。
在匆忙之中,白子矜并没有看清其面容,虽然他平时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可到了关乎生命的大事上,他又是非常小心谨慎的。
“是谁!”白子矜正准备出招。
“公子玩性大发,主上怕您不知道回家的路,特意命小的前来迎您回去'”
白子矜自然听得懂这人话外的意思,心想一定是司莫言察觉到他偷了那把幻境之钥,纵使他知道此去一定会凶多吉少,但还是要硬着头皮回去接受惩罚。
“哈哈哈哈哈,您说笑了,我白子矜纵使再糊涂再愚笨也不可能忘了自己回家的路啊,况且我正是要回去,您这尊大佛可来迎我了,真是愧不敢当愧不敢当啊!”白子矜悻悻的摸了摸鼻头,边说边朝着回宫的方向走。
司莫言一身紫袍加深,发髻高耸,纵使面上浓妆艳裹也挡不住她的倾城容颜,金灿灿的簪子衬上她的一袭妆容,越发显得雍容华贵,许是因为年纪稍长的缘故,坐在那里竟然让人觉得略显慈祥。
“子矜,你可知罪。”
“臣不知罪在何处,还请母后指明,让臣知罪”
“既然你不知道你犯了何罪,可那扇柄在你怀中,难道是本宫老眼昏花看错了吗!
也罢,本宫自小抚养你长大,可也没做到自己该有的责任,本宫知道你心怀怨恨,怨恨本宫让你常年做本宫的杀手.....这些年也让你受苦了。”
司莫言心里打了一手好牌,句句戳到白子矜的软肋。
“臣从没觉得是王后束缚了臣,心中也并无怨恨,王后这样说,可是,真折煞了臣,臣自幼跟随于您,纵使为您赴汤蹈火万死不辞也甘愿,只是臣不明白,为何王后不肯放过那些人,这么多年,臣都没有忤逆过您,臣只是不想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不得已才出此下策啊!”
白子矜颓然地望向司莫言,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他自觉天下无双,无人能是他的对手,什么怪异蹊跷的幻术他都样样精通,可唯独他看不懂她。
他的母后,是永远的这样高高在上、杀伐果决。
“也罢,你且去吧,若你有心,就替母后再前去曦月镇杀了一个叫莫崖的男子,他是曦月城唯一的王。
杀了他,我桦城才算真正的在十二城之中站稳了脚跟,至于城中百姓,全部归置于桦城之内,若有强兵劳力统统收服麾下为你做事即可。”
司莫言的眼里透露出狠厉,仿佛屠城像是小孩子玩过家家一般如此举无轻重,说完又捂嘴打着哈欠。
“母亲您明知道,曦月城在十二城中并不是势力最大的一方,况且他们本无伤我族人之意,听闻人人说那地人杰地灵如世外桃源一般,许多年来并无与各城派勾结,相反他们人人自得其乐、甚至说与世隔绝都不为过,您......”
“多说无益,我自有打算,难道本宫现在都请不动你了吗?你这般放肆,私自偷了本宫的玉扇,还想着让本宫如何对你!有玉扇助你,你大可不必担惊受怕,你且前去。
本宫只给你三个月的时间,若你在期限内不来复命,那就不要怪本宫不念及母子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