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8、开拓者（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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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羊酒馆是黑莲镇上唯一的酒馆。据闻酒馆主早年是牧民，却不幸在一次暴风雨中羊群全部陷入了沼泽，只得转行在镇子上开了一家简陋的酒铺。红叶公爵开拓北部的队伍出发后镇子成为往来车马的歇脚处，酒铺借此机会赚得一笔，拓建了一次后成为了现在的黑莲酒馆。
索利斯走在埃林和雷恩后面进了酒馆。他正打算解开潮湿的外套放到炉火旁烘干，便见到面前的埃林忽然转过身、挥手送出一道法术制造的干燥微风。
这道魔法很显然不带恶意，也没有给索利斯任何危险的感觉。他任由微风吹过身体，潮湿的衣物、贵族马裤转眼间恢复了干燥，水分被抽离后随风卷到了酒馆外。
“谢谢。”索利斯淡淡说道。
从吧台后传来了略带沙哑但热情的声音：
“欢迎，客人们，随便找个座位坐下吧。薇格，照看一下他们。”
埃林和雷恩找了个角落的圆桌坐下。索利斯从一旁抽了张椅子来、坐在与两人相对的另一侧，下意识地用手指叩了叩桌面。
一个棕黄头发、穿着简朴侍者衣物和围裙的年轻女招待走到三人面前，精明的眼睛左右打量了一圈，随后问道：
“喝点什么？”
“两杯小麦酒。”
“一样。”
“吃的呢？有什么需要吗？”
埃林摇了摇头。
女招待耸了耸肩，一手塞在围裙口袋里走开了。
三杯小麦酒很快就送了过来，但没人去喝。等到那个叫做薇格的女招待走开，埃林不动声色地做了个施法手势，低声吐出一句精灵语。
一层透明的结界围绕着餐桌展开，从内可以看到些许折射产生的彩色微光，从外就完全无法察觉了。
“这个法术会对外制造虚假的幻影，我们的任何话语和动作对外都是不可见的。现在我们可以聊聊了，索利斯舅舅。”
罗翰·索利斯点了点头。他此前都在仔细打量两人的行动与言语，但埃林和雷恩显然是有意瞒着他，一路硬是一句话都没说。然而即便如此，索利斯还是能看出发生在他们身上的变化。
雷恩的气质似乎更锋锐了。他原本给索利斯的印象像是一柄少有出鞘的利剑，那既是他对内心黑暗的约束，也是早年经历带给他的谨慎与隐忍。但现在他好像褪去了过往的躯壳，仿佛是终于飞出深邃幽暗的洞窟、能完整展开翅膀的骏鹰，即便是像现在这样一声不吭地坐着，存在感也不可忽视。
埃林的变化还要更大些。他失忆前索利斯虽然军务繁忙，但也会抽出时间去斯特莱姆城堡照看他一眼。他是个忧郁的王子，总是自艾自怜，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悲哀，有时也会说一些索利斯听不懂的话。他在夺嫡之争开始前就已经注定是失败者，常年居住在高塔中的生活实质上和软禁也没有区别。一定要说的话，索利斯大约会更喜欢半年前在斯特莱姆宫廷外意外遇到的那个“失忆后”性情古怪、有些畏缩又想法固执的埃林，至少在他身上还能看得到活力。
但现在眼前的棕发青年给他的感觉完全不同了。索利斯有种莫名的错觉，仿佛他是一轮遥远的月亮，而不是一个人；他变成了抽象的符号，而不是具体的有血有肉的生命。或许是因为他们之间的疏远吧。
“该从哪里开始？”夜林公爵叹息一声，“如果你愿意的话，和我说说你们来这里的目的吧。”
埃林转头看了一眼雷恩，后者只是耸耸肩。
“我们在调查巴勒莫·沃克公爵过去情人的事，一个居住在这座小镇上的药剂师阿尔蒙·密瑟。”
索利斯平淡地点了点头：“和我想的差不多。”
“您看上去不是很意外。知道这消息的人可不多。”
“你们失踪期间我同样在调查关于绯晚之变的事。这之后找到了巴勒莫·沃克的妻子，公爵夫人狄安娜·帕夏丽特。”
雷恩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索利斯脸上，公爵感到些许不适。他觉得自己好像是被人用剑指在了脸前。
“她提到过这位阿尔蒙·密瑟，说他住在黑莲镇——不过从我得到的消息，他应该已经死了，或者失踪太久、等同于死了。因而我一直没有进行进一步的调查——直到今天巧合地来到了这里。”
埃林眨了眨眼，似乎是在考虑“巧合”这个词的分量有多少。不过他没用多久就选择相信索利斯公爵，继续说道：“其实我们已经在这镇子上住了一周了。”
“那间屋子里似乎没有太多值得调查的东西。没有暗匣，也没有地下室。”
索利斯的影蛇已经检查过了整座草药小屋。
“在物理层面，是的。不过围绕着那座小屋的庞大法术迷锁所显露的恐怕没这么简单。”
索利斯皱了皱眉，他此前对小屋的攻击的确是带来了强大的防御反馈，不过他当时以为那是埃林或雷恩的手笔。他吸入略微有些冰凉的空气，缓缓问道：“你的意思是，当时防御我那一剑的不是你们。”
“那是林中小屋本身的防御。它在抵消你的攻击时还散发出了一道高等解除魔法的波动，将我用来遮住自己和雷恩的隐身术也抹消了。”
索利斯点头，难怪当时埃林的神色看上去有些无奈。“的确，上一次见到你时你才刚达到正式魔法师……如果说才过半年就有能力布置能够完全抵挡我一剑的法术结界，未免有些骇人听闻。但如果不是你，又会是谁有这个能力？那至少是高位魔法师才能制造的法术效果——”
“这我们当然知道……所以才会在这里停留这么久。”埃林沉声说道，“其实在确定这里的迷锁是高位魔法师……甚至是超位魔法师所布置之后，可怀疑的人数就缩小许多了。”
“再在这个范围内筛选出可能与阿尔蒙·密瑟有关的人……”
索利斯在埃林说出第一句话时，脑海里便已经浮现出了一个朦胧的人影……但他多少有些难以置信。
“有些消息，可能您还不知道。”埃林斟酌了片刻后将绯晚之夜三名超位施法者围攻巴勒莫·沃克的消息告诉了索利斯。
索利斯公爵本以为自己的消息足够多、足够隐秘，直到他听到埃林抖出的重磅情报。他沉默了好一会，才微微眯着眼、用假设的语气说道：“这么看来，值得怀疑的人似乎缩小到了两个。呼，如果可能的话，我真不希望去怀疑他们之中的任一个人，毕竟这是在埃特纳境内……任何牵扯到超位魔法师的事，我都得谨慎对待。”
“据我所知‘开拓者’杰克·奥卡斯·佩莱尔似乎将你视作他的学生。我对秘塔的了解很少，以你看，他有可能是布置迷锁的人么？他又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不知道。”埃林无奈地摇了摇头，“佩莱尔阁下的确是我的老师，但保密主义素来是深深流淌在每个魔法师血管里的。”
“那么‘星辰倒影’乔·阿林努斯呢？”
“同样有嫌疑，同样难以捉摸。”埃林说道，“我担心对魔法阵的研究会引起施法者的注意，动作一直很小也很谨慎，为此在这间酒馆租了个房间住下。值得一提的是，这期间埃特纳出现了不少像之前那两人那样的腐苔病人。一周之前我治疗了一个游荡到草药小屋附近的病人，不知怎么地这消息便传开了。他们都说草药小屋中有能够治病的幽灵。”
索利斯点了点头，这么看之前的事也说得通了。不过这简单的问题是解决了，一个复杂十倍也危险十倍的问题却浮出了水面。
桌上的三杯小麦酒第一次得到了关注。索利斯随手端起面前的酒杯啜了一口掩饰心中的起伏，又看了一眼像块不会说话的石头一般坐在埃林身旁的雷恩。
这名骑士好像对两人的谈话一点兴趣都没有，只是沉默地杵着。不过他浑身的气势又让人无法将他忽略，他就像是舞会中莫名其妙刺在地上的一柄剑，没人知道他为什么会在这，没人能忽视他，也没人能将他赶走。
索利斯低垂下眼睛，决定换个话题。
“既然你们已经在调查这件事，我就不多干预了。如果需要我的协助，带着这把剑随便找个东境军团的驻地。我得到消息后就会来见你们。”
索利斯说着将自己的佩剑卸下，摆在桌上推到了雷恩面前。
黑发骑士一言不发地望了索利斯一眼，随后将剑收过，摆在自己身边。
“现在聊聊关于你们的事吧。”索利斯换了个舒适些的姿势。话题脱离那古怪的草药小屋后，他觉得自己轻松了不少。
“我们？”埃林眨了眨眼，又扭头看了一眼雷恩。
“并没太多可说的事。”雷恩突兀地开口，嗓音低沉地说道。
“你们两个人还是第一次一起出现在我面前——在两人都清醒的情况下。”索利斯换了一种审视的目光，“有个问题困扰我很久了。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但身为埃林在埃特纳最近的血亲，我认为自己需要得到一个回答。”
他放下酒杯，慎重地说道：“你们两人是什么关系？”
“君主和骑士。”
“骑士和君主。”
两人飞快地回答。
作者有话说
第158章 开拓者（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