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子子言

4、第四章

　　自从几个小伙伴熟悉了上学的路后，戴淇和梅婷就带头解锁各种七拐八拐的小路。九月多的天气，麦穗在田间垂头。风吹过来，彼此擦过，是一阵沙沙声。
　　戴淇这个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就负责走在最前面引路。小小的一个人，如果从远处看，一片庄稼里，堪堪漏出肩膀。蒋原阳这时候一般走在她后面，时不时扶一下垂下来的麦穗，以免庄稼叶子割到戴淇的胳膊。
　　弯弯曲曲的田埂路旁，会分布几座坟墓。小时候奶奶经常和她讲鬼故事，导致戴淇现在特别怕这些东西。路过这些地方的时候，戴淇就会眯着眼睛。现在有了蒋原阳，他会牵着她的胳膊，和她一起走过去。
　　庄稼收割之前，基本没什么可以寻找乐趣的活动了。放学以后，一群人带着路上找的长竹竿，去打塘中的老莲蓬。以前大家都是两个人轮流分组，一个人在前面扶着杆子，一个人在后面瞄准莲蓬，然后出击。现在蒋原阳一个人就能打到塘中间的莲蓬，其余人则自觉的担任起了气氛组。
　　“原阳哥哥你好棒，！太厉害了！”
　　“哥，打左边那个，那个大。”
　　“原阳哥哥，加油！加油！加油！”
　　可能是今天的鼓励格外热情，蒋原阳多打了好多莲蓬。几个人拿着大大的莲蓬，迫不及待的剥开来吃。
　　“呕～哇！这也太苦了吧”
　　“笨蛋淇淇，不剥芯”
　　“我剥了，还是苦”
　　“应该是没有剥干净，留了点根”
　　大家出门都没带水，戴淇只能疯狂呸呸呸。觉得不苦了，嘴也麻了。
　　过来一会儿，戴淇感觉有人往自己手里塞东西。低头一看是几颗剥好的莲蓬。
　　“嘘”
　　蒋原阳把食指竖在嘴边，示意戴淇别声张。
　　戴淇会意的偷偷笑了一下。

　　戴家村是一个依山傍水的好地方，村子三面是宽阔的水田，村后是沙滩小河和连绵起伏的高山。村里的小孩在这里长大，潜移默化，自学了游泳的好本领。不过大多数时候，河水都是浅浅的，家长们就不怎么管孩子。
　　“这里真好！”戴原阳站在河里，一只脚划着水。
　　“你们以前的地方不好吗？”戴淇好奇的问
　　“我们以前住的是一个楼，我爸我妈老说外面是坏人，我们俩只能天天待在家里，通过一个小窗户看外面”
　　“啊！那你们也太惨了”
　　“没错！我们偷跑出来几次以后，后来我妈出门就把门锁了”
　　“我可没偷跑，是你自己想跑，又怕挨打。拉着我的胳膊哭着求我出去。”
　　蒋原阳听了戴原风的话毫不留情的戳穿了他。
　　“啊！！！！！！哥！你快别说了”
　　戴原风冲上去跳着想捂蒋原阳的嘴，戴淇和梅婷笑的缩成了一团。
　　“略略略，你不知羞，哭鼻子”戴淇把手指在脸变来回滑，回敬戴原风的“男子汉”行为。
　　几个人闹成一团，蒋原阳负责劝架。闹着闹着，梅婷和戴原风开始彼此泼水。蒋原阳坐在沙子上，把脚伸进水里轻轻滑动。戴淇站在河中看他，好像和水里破碎的倒影融为一体，很孤独，很寂寞。
　　“原阳哥哥，你不开心吗？”
　　“没有啊，哥哥跟你们在一起很开心”
　　“那好吧，你如果不开心就跟我说。我每次不开心都打电话给我妈妈说，然后我就会开心起来了”
　　“放心吧，哥哥有不好的事情一定会跟淇淇说的，咱们淇淇可是一个开心果。”
　　“没有啦”戴淇听完蒋原阳的夸奖害羞的围起胳膊把头藏进膝盖里。
　　晚上回家看电视的时候，戴淇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来今天原阳坐在沙滩上的画面，心里突然好难过。
　　虽然几个伙伴经常在一起玩，却总觉得原阳一直游离在众人之外。他大部分时候都是安静的，总是在默默关系大家，少有今天下午跟戴原风开玩笑的时候。
　　戴淇决定干一件大事，正好刚从戴原风那儿知道了原阳的生日。
　　戴淇的大事还没干成，戴原风却先干了一件大事。
　　“淇淇，你看见原风了吗？”
　　那天下午，戴淇正在写老师布置的大字，原阳就气喘吁吁的跑过来。
　　“没有啊，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太多了，我回来一直在写作业。他怎么了？”
　　“那没事，你先写作业吧，他可能玩儿忘了时间，没回家。我再去其他地方找找。”
　　蒋原阳说完就扭身跑了出去，戴淇看他着急的样子，也匆忙放下笔追了出去。
　　“原阳哥哥，你等等，我跟你一起去找他”
　　“听话，待在家里。哥哥，到处跑，没办法照顾你。等哥哥找到他，就来跟你说”
　　戴淇看到原阳满头大汗和紧张的神情，只好停下脚步，看着蒋原阳一路跑过，消失在拐角。她也没有心思回屋子里写作业了，站在门口左右张望，或者坐在门口的石头上，感觉已经过了好久原阳还没来找她。
　　“原阳哥哥不会忘了吧”
　　“怎么会？原阳哥哥说的事情都做到了”
　　“戴原风不会真出事了吧”
　　……
　　又等了好久，蚊子都把腿咬了好几个包，天色也有点泛黑了，还是不见蒋原阳过来。倒是奶奶匆匆忙忙回家放好农具，把戴淇赶进屋子里，又匆忙出门了。
　　等天完全黑的时候，戴淇听到村里特别热闹。她寻着声音找过去，看见很多人举着火把围城一个圈。圈里陈奶奶坐在地上拍着地哭，戴原风在旁边站着哭。戴爷爷和蒋原阳一边安慰一个。
　　“年纪小，又没离开过亲妈，舍不得也正常”
　　“就是可怜他奶奶，这么大年纪还受这么大惊吓，走路腿都是颤的”
　　“这孩子也是能走，跑这么远”
　　圈里太混乱了，戴淇不敢进去，站在外面听大人们议论。一群人又是安慰又是劝解，陈奶奶情绪缓过来。然后戴爷爷扶着她回家了。
　　人群渐渐散去，戴淇也被奶奶逮回家了，她回头看着原阳的身影没入门类，想起刚才他的一身狼狈。
　　晚饭的时候，戴淇才知道戴原阳的妈妈趁着他下午上课偷偷买票走了。这对农村的孩子来说太正常了，相聚和离别从来都是仓促间来到。但是戴原阳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离开过他妈妈，一下子接受不了。这孩子也真动了脑子，偷偷拿了零花钱，一路沿着大人们惯常赶集的方向走，说去了哪儿肯定有车去找他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