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家子》葛鹿台

32、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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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侪叹了口气，道：“此间种种，因缘天定。徐大夫，还请节哀。”
　　徐怀瑾冷笑，不再说什么。
　　“只是那‘忧迟’，毕竟是禁术，于生人有损，不可多练。”姚侪又道，“若是，你有遗憾，可来白云观，贫道会尽力助你。”

　　“在那之前，怀瑾，你先说说，刚才为什么去后堂？”杜贞荣剑眉一拧，“可是为了剜丹？可朗姑娘说，你们那时听到后堂传来异响，你才匆忙过去的。”

　　“我说了，此事无可奉告。若是一定想知道，可以对我用搜魂术。”

　　“胡闹，搜魂术是什么术法，你们都清楚，一个两个，都要试试，嫌命长么。”杜贞荣拧眉喝道，“与其劳烦少国师，倒不如我先宰了你们，还落得个痛快。”

　　被台风尾扫过的杜贞艺瑟瑟发抖，努力把自己缩成一团，暗道：“刚才是怎么了，怎么会连搜魂术都说了出来？莫不是我昏了头？”

　　“好了，此事，且交与清都司吧，正好，去给芮司长治伤。清都司能人异士不在少数，他们想必也有办法。断不至于用上搜魂术。”姚侪见杜贞荣动了真火，忙打圆场，“走吧，咱们这就去。”

　　兜兜转转，芮四白的药和伤倒是都有了着落，这事，着实有些黑色幽默了。

　　众人乘云车赶往清都司，只留下兰心陪着慧芷为甲四十七收敛些骨灰，将来埋入衣冠冢，总不至于魂无归处。

　　清都司。
　　文书老张见一行人直奔清都司而来，打头儿的是杜将军和姚道长，暗暗惊奇，却也没失了礼数。将将欲拜，便被姚侪一把拦住。
　　“张老不必多礼，我们来，一是为芮司长疗伤，二则有事相求。”

　　“您这话说的，清都司蒙您的恩，什么求不求的，但凡是我们能做的，您但说无妨。”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将姚侪堵在原地。

　　“得罪了。”杜贞荣一抱拳，便把老张扒拉开了。
　　众清都郎围了上去，老张却摆手，示意无碍，自己默然带路。

　　芮四白听见外面的动静，迷迷糊糊醒了过来。杨朗叫着“芮姐姐芮姐姐”熟门熟路冲在最前面。

　　“芮姐姐，我拿到了碎金丹，你有救了！”杨朗忍住泪水，“快说说，这东西，怎么用？”
　　芮四白难以置信，一时怔住了。
　　半晌，她轻声道：“你，还好吗？”却是向着随后进门的徐怀瑾。
　　“无碍，朗姑娘于我有恩，你又是她的救命恩人，这碎金丹，你拿着，无妨。”徐怀瑾接过那颗曾经属于他的眼珠子，神情冷淡，示意芮四白张嘴。

　　她顺从地朱唇微启，面上哀戚。
　　碎金丹化作一道流光，注入她口中，消失不见。

　　姚侪上前为她运转元气，一刻钟后，二人额上都冒了细汗。他眉头舒展开来，微微颔首。
　　众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芮司长，有件事，还需劳烦你。”杜贞荣道。
　　“杜将军请讲，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

　　“舍弟贞艺刚才被施了操控的法术，姚道长探了许久，未曾发现施术者是何人，还请劳驾。”

　　“没问题，老张，”芮四白唤道，“取家伙儿来，开工。”
　　老张似是想阻拦，张了嘴却没说什么，顺从地取来了她的法器，一方旧得看不出年头儿的古怪罗盘。

　　芮四白拔下簪子刺破指尖，将血涂在杜贞艺眉心，又麻利地划开掌心，让红艳艳的血注满罗盘上的凹槽。
　　罗盘发出蒙蒙金光，勺柄滴溜溜旋转半天，末了，停在“妖”和“人”之间，不偏不倚。

　　芮四白有些尴尬，意欲再滴，却被姚侪拦住。
　　“芮司长，此事，我有眉目了，你先养伤，多谢。”

　　杜贞荣亦是若有所思，他甚至没有要芮四白探查徐怀瑾，便和姚侪一道告辞——顺便带上了仍然不敢出声的杜贞艺。

　　杨朗被他们的举动闹得摸不清头脑，索性也不去想了，一屁股坐在芮四白床边，和她说起这一天的遭遇，引得她连连叹息。

　　徐怀瑾默默离开，回了得仁堂——此间事了，多留无益。

　　三日后，帝都，醉花阴三层，元字号雅间。

　　“那日的变异人小队，没有一百也有八十，呵，这般规模的人员调动，单凭李旭一人，可做不到。前日，魏子琛递给我一份证据。”
　　“阿昭，”姚侪抬手按住李昭，温声道，“隔墙有耳，慎言。”

　　“我知道，只是我的儿郎们，死得不值。他们本该驰骋疆场，却白白折在那些怪物手下。若元凶不能伏法，我不甘心，他们也不会瞑目。还有甲四十七，我的好儿郎，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李昭挂着浓重黑眼圈的俊秀面容露出一抹狠戾，“李旭，还有你身后的人，一个也别想逃。”

　　“我说，你们还有完没完？李旭必须为他的行为付出代价，这一桩桩一件件，自然跑不了。不过，”白泽在姚侪和李昭的眼刀下，无奈放下凉丝丝的杏仁豆腐，话锋一转，“朗姑娘的术法，你不会真的要让灵和真人教吧？他那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可真不是一般的。”

　　说到这，他难得坐直了身子，右手一抬，数道电光闪烁，将附近的几名暗探电得噼里啪啦，下饺子似的掉了一地，被等候在隔壁的芮四白挨个绑了丢到李昭面前。

　　为首那人落地时竟还有余力翻滚，几个起落便失了踪影。杜贞荣拔腿欲追，却像是想到了什么，回头看李昭，后者眼里闪过一道冷光，微微点头。杜贞荣便回到他身后，垂手而立，变回一尊漂亮雕像。

　　“哥儿几个，也不用我审了吧？自己麻溜儿招了，咱们都省事儿。”芮四白刚投诚不久，难得有个表现机会，把暗探们绑得那叫一个结实，要上锅的螃蟹都比他们灵活。
　　扮做买花夫人的暗探神色一变，已咬破齿间毒囊，电光火石间——

　　“嘿，甭想，我清都司绑的人，还没有能自尽成功的呢。”芮四白收回手嘻笑道，“我跟你们说啊，太子殿下不发话，甭说是二殿下那，就是地府你们也去不了。”

　　“芮司长果然好手段，只是在下不知，昔日铁骨铮铮的清都司，如今竟已投了太子殿下，”买花夫人见自尽不成，索性也卸去了伪装，是个模样十分美艳的娇小男子，他冷笑道，“不知芮老司长在天之灵会作何感想。呵，妖物之子，也配做太子。还监国，呵呵，我呸。”

　　屋内几人面色毫无变化，杜贞荣默默握紧了佩刀。
　　白泽拈诀召来无根水，将那几人浇了个神清气爽，再说不出一句话来——也不知他哪来这么多噤声的法术。

　　左右也问不出什么，杜贞荣便将他们绑了带去刑部，意图行刺监国太子殿下，落在刑部手里，怕是不死也会脱层皮。

　　杜贞荣走后，芮四白也适时告辞，将干干净净的包厢留给李昭三人。

　　“这芮司长，也是个有趣的人，”白泽已偎回了榻上，都不用他自己动手，姚侪便将被子给他盖好了，“和她父亲，还真不一样。”
　　“芮司长是巾帼豪杰，和她父亲，其实并无不同。”姚侪道，“不过她这次旗帜鲜明地支持阿昭，看来已是做好了准备。”

　　“师兄，你莫不是对她有好感？”白泽一脸坏笑，“如愿下山历练前，可是叮嘱过我的。”
　　“哪里的事，”姚侪面色不霁，“只是我知道些清都司的境况，芮司长十分不易，心存敬佩。”
　　“那芮四白，确实聪明，本来我还在犹豫要不要拉拢清都司，她倒直接送上门来。”李昭摸了摸下巴，“这样一来，倒是给我解决了不少麻烦。”

　　“说起来，芮司长今年芳龄二十了吧？我要是没记错的话，她前几年可是满帝都追着贞荣跑呢，不过我看刚刚俩人好像都挺平静的？”
　　“贞荣的事，自然由他自己做主，我可不管。”

　　“话说回来，我很好奇，当年芮异大义灭亲，亲手除掉了和妖私通的长子，这事，芮司长知不知道。”白泽缩在被窝里，忽然冒出来一句，“还有，她恐怕也很清楚，那些关于你的传言，并非空穴来风。”

　　“行了，流言蜚语，就让他们说去吧，反正横竖掉不了我一块肉。”李昭一个爆栗敲在白泽额头上，那张漂亮面皮当即便肿了起来，瞧着十分滑稽，“倒是你，这关闭了出出了闭的，那伤，还没好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这个破壳子，不说了，我回去睡觉，啊不是，闭关，闭关疗伤。”

　　“师弟，朗姑娘的事，我去与灵和真人提吧。他再严厉，也会看我三分薄面。”姚侪难得露出促狭表情，“若是你去，朗姑娘怕不是会吃挂落。”

　　“也是，那还是辛苦师兄跑一趟吧。”白泽摸摸鼻子，亦是露出少有的尴尬，“可能我们就是天生不对路，总觉得他看我时眼里有杀气。我不就拿了天残真人几床被子，至于么。修行者，戾气那么重，看来还是清心咒念少了。”
　　姚侪与李昭对视一眼，皆是懒得理他。

　　酒酣意足——李昭还打包了杨朗喜欢的罗浮春和糟鸭掌——抬脚就要走，却被一个模样极俊的酒博士拦住，道是老板娘有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