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相皮影戏》杜鹃雪

5、恶鬼？怨魂？

　　顾崇左手捂着邵贤的眼，右手涌现出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

　　黑暗中的决不是归来的逝去者，而是形容可怖的怪物。

　　黑暗中怪物像是无数残肢拼凑而成的，它的头发不断涌动，头部与身体只有一小块相连，漆黑的头发里缠绕着数张凝固着惊恐表情的人脸，四肢扭曲，胸腔塌陷下去，腹部流出已经变成碎片的内脏。

　　这不是厉鬼。

　　这是……

　　顾崇偏头看了看邵贤，眼里闪过一丝什么。

　　顾崇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厉鬼常作可怖之状来令人恐惧，人一经惊吓阳气四散，就容易被吞噬，不管你刚刚听到了什么，千万不要看，不要信。”

　　邵贤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并没有回应他。

　　顾崇反手将他推出门。

　　“莫听，莫看。”他低喝，“乖乖待着，不要乱跑。”

　　被推出门的邵贤被一团金色符文包围，护在原地。

　　门轴“咔嚓”转上，独留他一个人在客厅。

　　太阳山就这么一会儿功夫，月亮还未升起，客厅里一片阴冷，虽不逼人，但让人从心底里发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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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你还活着？”

　　顾崇面前的怪物“开口”说话，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声音并不是从那摇摇欲坠的头中传来的，而是从那塌陷的胸膛中传来的：“凭什么！”

　　怪物肢解，残肢滚了一地，逐渐变化出不同死相的人。

　　一个头部断裂的女人，一个脑浆进裂，胳膊只剩白骨的男人，一个躯干破烂的青年，一个......数种死相，不变的是都是死状极其凄惨之人。

　　青年像是变成了复读机：“凭什么你还活着？凭什么……”

　　他已经完全无视了顾崇，拖着两条扭曲的腿直直向前走，骨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顾崇的神色变得凝重.

　　怨亦是七情六欲，但携带怨的灵魂无法往生，酆都往往以赎罪等方式除去死灵的怨气，所以死灵必须过完自己的鬼寿待怨气消解才能往生，如果将怨剥离出来，将灵魂尽快往生，便会形成此种怪物。

　　丝毫没有人性，心智的怨灵。

　　只能封印，无法杀死。

　　差点断头的女人没有声带，发不出声
　　音，只是疯狂地敲击着地面，头发被刚刚的火焰烧焦已无力生长。

　　金色符文蜂涌而上，像群蛇一般缠住众怨灵。

　　怨的存在，越少人知道越好。

　　不管是酆都的人，还是那个凡人邵贤。

　　顾蒙走近那个青年，符文变化成散发着幽绿色光芒的锁链，将其死死压制，不得动弹。

　　将怨送回酆都封印，能瞒多久瞒多久。
　　只是，为什么怨会聚众攻击一个凡人，剩下的怨又在哪里，那个凡人邵贤的八字怕是极招邪引煞的，才能吸引来这种几乎没有因果相连的怨灵。

　　空气中微微沁出带着泥土腥气的彼岸花幽香，这里与黄泉的边界变得模糊，冥界的大门即将打开。

　　此时，异象突生。

　　锁钱轰然碎为碎渣，一只巨大的骨手，指尖尖锐如同刀器般泛着寒光，向顾崇扫来，他向后一仰，堪堪躲过，借势向后一滑，拉开距离。

　　骨手转而拍向地面，地上符文尽数破碎，众怨灵的束缚消失，奇怪的是，大多数都转而走向后来者，放弃了它们的目标。

　　扶着窗台站定后，顾崇看清后来者的全貌。

　　一只巨大的骷髅，巨大的体积使本来充裕的空间显得狭小起来，骨缝中不断渗出暗红色的粘稠液体，它的双手尤为锋利，手指成刃状，就在刚刚轻而易举地捏碎了锁链。

　　怨灵抓住那只骷髅，瞬间化作白雾，一只只怨灵接连化作白雾，白雾弥漫间，骷髅越来越巨大，卧室里的靠近的家具直接被压碎。

　　骷髅歪了歪头，那双空洞眼眶里燃着的幽绿鬼火盯着顾崇，颌骨向上提了提。

　　它在笑。

　　一股冷意从顾崇的尾椎骨窜上后脑。
　　这是什么东西？

　　顾崇手里出现一支毛笔，毛笔简单古朴，几张符纸将笔身裹得严严实实，笔锋凌空画出的墨迹若实刃，一下子削去了骷髅半颗脑袋。

　　只见骷髅连脸上笑意都未褪去，抬手捡起自己被削去的脑袋按回原处，裂口自动愈合。

　　它歪歪头，嗓眼中传来骨头摩擦的声音。

　　顾崇眯了眯眼，抬手掀起一旁的桌子向骷髅砸去，数道墨刃随即跟上，以刁钻的角度袭向骷髅。

　　骷髅好像看穿了他的意图，完全不顾自己多处要害被洞穿，再次一掌拍向地面，掌心处蔓延出蜘蛛网般的裂痕，将顾崇逼回窗台。

　　它在拖延时间！

　　它想干什么？如果目标不是自己的话，那就是邵贤！

　　好巧不巧，就在此时，他感觉到护着邵贤的符咒遭到了攻击。

　　顾崇欲翻身逃出骷髅的阻拦，却发现在狭隘的空间里，骷髅一双骨手完全可以将所有的空隙堵得严严实实。

　　该死，他的凡身用坏了还可以再换一个，可是邵贤一个凡人可就只有一条命啊。

　　顾崇攥紧拳头，关节发出脆响，若是早知道这样，他才不会把自己和邵贤分开。

　　邵贤抱膝坐在地上，身边金色符文闪耀。

　　真是懦弱呢，邵贤。

　　你不凭什么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凭什么活到现在，凭什么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躲在别人身后让别人为自己出生入死？

　　可是，你又哪里有什么资格当英雄。

　　可笑至极。

　　听到周围又响起了滋滋啦啦的声音，本来决定了无论怎样都不会看的他，不知为何，缓缓睁开了眼。

　　青年破烂的胸膛，男人流了一地的脑浆，女人疯狂涌动的头发，富有冲击的面腥场景一下子展现在他的眼前。

　　时间一下子静止了.

　　一瞬间，青年的质问，火焰的灼烧声他好像都听不到了，取而代之的只有耳旁的嗡鸣。

　　原来什么恐惧，什么逃避，在他真的见到那一刻，早就不算什么了。

　　半响，邵贤轻笑，眼中似有水气流转，又似什么都没有：“你们，是来带我走的吗？”

　　怎么还有漏掉的怨灵？

　　顾崇想赶去救邵贤，却被那只骷髅挡在面前。

　　骷髅始终不主动攻击，只在顾崇想要离开时出手阻挡。

　　“让开！”顾崇喝道，再一次划出一道墨刃，趁着骷髅还未愈合的时间空档，向门口奔去。

　　骷髅回手一划，想要阻止他。

　　但顾崇连躲也不躲，骷髅的骨手直接剜进他的后背，鲜血飞溅。

　　他在这一刻终于够到了门，一转门把手，打开。

　　门后却什么也不剩了，只有逐渐消散的符文，和倒在地上的邵贤。

　　顾崇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

　　月光终于洒落进来，映得客厅有些森冷。

　　只剩下紧绷的神经，“啪“地断裂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