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爱过谁》SundH

2、情人节没有情人

　　沈易安也曾幻想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他应当比她更为优秀，学识渊博，风度翩翩。她会带着他走遍自己成长的每一个角落，也愿陪伴他去重温那些孤单一人的道路。她要牵着他的手走在异国的街头，用他听不懂的语言买上两份夹着小香肠涂满酱料的面包，恩，一份沙拉酱一份番茄酱。他们依偎在一起听广场上的艺人弹唱，穿梭在各种店铺之间，她对他说我们一起养一只狗吧，他说好。夏日夜晚的河畔清风袅袅，远方是河流与船，小巷子里的人们喝着啤酒唱着歌，他问敢不敢相约冬日去看极光，她吻他在耳畔说好。
　　可是当她审视自己喜欢上的这个人时，心底不由叹息。所有的条条框框在他的面前形同虚设。“女之耽兮，不可说也”，一年前别人对自己说的话竟一语成谶。她知道自己陷入的是怎样的一个人，在花丛中摸爬滚打，在染缸里起起伏伏，他的衣着打扮音容笑貌恰到好处，用三十年的人生阅历看破你。一个拥有两幅面容的男人，一个自视甚高的男人，一个懂得抛却精神只抓住物质的男人，一个将你视作无聊时刻的消遣零食的男人，一个熟透了的男人。仗着被喜欢，仗着不喜欢，将沈易安踩在脚底。某才女曾说，“爱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诚不欺我。只是沈易安虽卑微到尘埃里，却开不出花。她的喜欢炽烈滚烫，一腔孤勇，可惜这个男人从不知道，也从来不想知道，眼前的小女孩有多么骄傲，她曾坠落悬崖，曾踩过荆棘，她一路嚼着孤独苦涩的果实，从集中营里逃生，她曾输给别人，但她从未允许输给自己。他只是不想知道，他不是她想象的男人，愿意听她说故事，尽管那些故事对于她而言如此美丽。一个男人，一个用唾液与汗水生活的男人，对她的所有期待，不过是用唾液与汗水沾满全身。所以他只是好奇，他不好奇她的苦痛，他只好奇疤痕下是怎样一具身体，是性感如蛇，还是纯洁如兔，是否美味，是否无害，是否值得，若其皮毛价值不菲就更好了。沈易安冷眼旁观，看着不受控制的自己，那个会因为一句轻浮的话语绝交的自己，平静的微笑着忍耐。她甚至责备自己，为何不能迎合那男人成年的喜好，她有的，她都给予，她没有的，她也去给予，沈易安恶心自己，恶心下贱的自己。
　　他看破了她，觉得有些无聊。本想找个游戏的搭子，发泄成年人心知肚明的欲望，没想到竟还是个未经人事的孩子。孩子没有什么意思，孩子如白纸，孩子哭闹，孩子依赖，孩子要浪费时间精力去陪着长大。他游戏人间到这时，荤腥已尝遍，该是收手的时候了。不，或许该是步入下一阶段的时候了，娶妻，生子，娶个漂亮条件好的懂事姑娘，生个可爱聪明的孩子。姑娘要漂亮，孩子要聪明，漂亮的姑娘才能勾起欲望，聪明的孩子才能赢得体面。他要女人，门当户对一帆风顺的女人，不要这样一个女孩子。她多傻，一厢情愿，飞蛾扑火，她有什么好爱的呢，她的学识、她的勇气、她的坚守以及她所见过的风景究竟有什么好爱的呢。男人笑，躺在沙发上抽着烟，狗在脚下。他什么都有了，就差个证书上的合法妻子，姑娘们各有各的滋味，可是姑娘们也和他一起在被岁月折磨，即便没有长出爪牙也懂得了退避三舍。她还是个孩子，未经人事的孩子，想到此他忽然警醒，孩子可不听道理，欺负了孩子就不管不顾的哭闹，他甩甩手，唯恐沾上鼻涕眼泪，“哪怕不用负责传出去也于我形象不佳”。是了，他的第二幅面孔还需好好维护，一张可爱无害、腼腆的等候佳人的面孔。沈易安还是个孩子，她只有一张脸，她盲目地相信，自己的所爱便同自己一样，有着一张脸。沈易安爱这个男人什么，爱他天真，顽皮，像个懂得道理爱学习的孩子，可他真实的样子却偏偏相反，他世故、贪婪、懦弱且自私，只是用天真作伪装，用顽皮作借口，与你嬉闹嗅你纯洁。一只狼，或是一只狗，才是白嫩外皮下的真实面目。
　　想着想着，沈易安笑。情人节没有情人，想到的却是这样一只动物。她从来是个人，只是这几年太痛也像脱了人皮做动物。比起做人，做动物要简单的许多，捕猎，然后活下去。她不擅长活下去，可是擅长捕猎。她与自己的痛苦做了许久的斗争，比起这个有些问题真是微不足道。时至今日，她依旧想念他，她依旧想要他，想要他的怀抱，想要给予。沈易安低下头承认命运的不公，她把人皮脱下，也做一只禽兽。人看兽时觉得新奇稀罕，兽与兽之间则互不相干。情人节没有情人，这世间多了一只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