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销骨》司执鸠

14、正文（九）

　　只见那人在马上落到一楼的时候，空气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给他借力了一般，脚尖像是踩住了空中的一个着力点，猛地一起腰，他腰肢的轮廓在飘渺的衣裳中若隐若现出来，随着上半身直立起来，他稳稳地落在地面上。就连时间算的都分秒不差。
　　有几个赶去救人的站在半路目瞪口呆得望着前面的人。
　　那人站在舞台中央，前面几缕头发遮住了脸，“有些失态了。”他像是自言自语在抱怨着什么， 紧接着将那几缕头发用手拨弄到后面去，顺势也将眼上蒙着的纱揭开。
　　鸣珂这辈子虽然没见过多少长得惊为天人的脸，这张脸绝对能让他记住一辈子。是一种很浓烈的外族长相，按理说北边的民族长相大多具有强烈的侵略感，和俊美一词应是挨不着边的，但这人是一种几近妖媚的脸庞。那蓝色的眸子更像是北边寒天雪地里无人侵扰静谧千年的古湖，让他妖媚但不俗。
　　也难怪能担得起琇莹二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鸣珂总觉得好像琇莹盯着自己笑了一下。他正打消着自己这个念头呢，结果发现琇莹开始向这里走。
　　“公子，只赔银子可是不行的。”鸣珂一开始还在纳闷，直到他望着琇莹那幽蓝色的眸子，他这才想起来那个年画娃娃。当时他光顾着去追赶鹤稹了，竟然没有太注意到那与常人不同的眸子。
　　鸣珂前来只是为了打探消息，现如今真碰到这么大一朵桃花，还是让他有点措手不及的。刚才夸下海口要和琇莹共度一晚的人好像又不是他了。
　　“那......“鸣珂这辈子没经历过这个，虽然说是这里卖艺，但夜色漫漫，后续会发生什么他也不知道。
　　后面有些人倒是沉不住气了，连忙喊到：“你小子要是不要赶紧滚！”鸣珂一下子成为众人关注的对象，他不舒服极了，估摸着明天他的事迹就会传遍甫京，再过几天家里那几个喜欢多嘴的亲戚再将此事告诉老将军，怕是他那老父亲能快马加鞭赶来收拾他一顿。更何况一到京城就这么扎眼，之后想完全全身而退是不行了。
　　“公子，我们家少爷请您去一趟。”也不知道这个时候是谁来救了场，鸣珂侧脸望去看到的是鹤稹身边跟着的那个小厮。
　　“早就说了，今晚不陪他了！”琇莹有些愠怒，脸上缠上一丝绯红，娇俏极了。“这位公子和我今晚是命定的缘分，我可舍不得。”
　　说完琇莹便将手顺势搂在鸣珂腰间，几欲要走。“各位，今晚尽兴些！”琇莹走之时还摆摆手大声说道。
　　何来尽兴，今天晚上这一大波人都是为了他来的，眼下看自己无望，几乎所有人都灰头土脸甩甩袖子走了。
　　“公子，我们也走吧，回去晚了怕是......“
　　“好。”鹤稹虽然嘴上说着，但是眼神算是活生生的黏在远方那三个人影上，也许是夜晚风大吹得烛火摇曳，也让那人影显得摇摆晃动起来，摇摇晃晃中变得有些模糊不清，让他看不太见了。
　　琇莹拉着鸣珂一路跑到了三楼，刚踏进三楼，鸣珂就闻到一股似有似无的香气，那香气好像是带着钩子一般，一旦碰上就感觉好像是裸露在外面的肌肤都被勾住一般，那香气钻入肌肤的每一寸。他心头一悸，之前听几个稍微年长一点的朋友说过在风月场所，夜晚总会点上一种让人意乱神迷的香。毕竟之前只是耳闻，他也没想到他们口中的香如此厉害，这次自己碰上了，才知道当时他们说的都是真的。
　　怎么说呢，鸣珂心里有点害怕。脑子有些昏沉，像是在最炎热的午间，闷得有些发木了。不知是他多想了还是那香就是厉害，身上也是灼烧的感觉，并不明显，但是若是沉下心来，能感受到那勾人心尖的灼热。
　　三楼走到头左侧的房间就是琇莹的，刚才鸣珂在这不巧撞见的香艳画面来着。
　　屋内陈设并没有太过奢华，相反和整个环境相比，倒是看上去有几分素雅干净。
　　“难怪他喜欢来。”鸣珂嘴里嘟囔了一句，目光在整个屋子里面游走了一圈，才将好奇的目光收回来。
　　“我的大金主让我将这里布置成这样的，”那琇莹一下子坐在了一把古琴前，他用袖子拂了一下琴面，听他的语气倒是有几分抱怨不满，“我的品味和公子你才算是相似，你看你喜欢这金银珠宝花花绿绿，恰巧我也是。”琇莹说着目光上下仔细打量着鸣珂身上的装扮。
　　“我倒是觉得你的大金主挺有意思的。”鸣珂直接将话题引到鹤稹身上，也算是直奔主题。
　　“他嘛，无趣的很。”琇莹有意无意用手指拨弄了几下琴弦，几声单音从古琴中蹦出，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过他为人倒是比甫京中其他子弟是好得很，所以我才愿意多次为他拒了很多达官显贵。”
　　“那他的腿是......”
　　琇莹微微低下头，好似是轻叹了一口气说道；“这个嘛，我听他提起过一嘴，好像是小时候违背家训，让长辈打的。”
　　鸣珂记得他的阿祈是逃荒过程中被野狼咬伤的，且医馆的医师也看过他的伤，确实是猛兽所伤。这二人虽然伤的原因不同，但鹤稹伤的来由只是他的一面之词，这并不能断定两人毫无关系。
　　“好啦好啦不说他了，今晚是我和公子的春宵一夜。”他声音尾音上扬，似有似无地勾人心弦了一下。或是换成别人，那心里估计早就和这被拨弄着的琴弦了一样了。
　　鸣珂也只好先放下这个话题，避免太过刻意。既然两人关系匪浅，早晚通过琇莹可以和他搭上线的。
　　“对了，敢问公子尊姓大名？”琇莹歪了歪头笑着问，“总要告诉我一个名字吧，以后我那金主问起来我今晚为了谁放弃和他共度一夜，我也好有话汇报。”
　　“鸣，单名珂。”
　　“噢，原来是镇远将军家的儿子啊。”琇莹听到这个名字之后马上将琴放到一旁，开始打量着他面前这个近日来的京城红人。
　　啧，这孩子看起来挺张扬的。
　　鸣珂能猜到他会知道自己的身份，但是没想到他会马上反应过来。鸣这个姓氏是当年他父亲跟着先帝打下天下后御赐的，所以一提到这个姓氏，就能知道是镇远将军府的人。但是近十几年来，陛下登基后让父亲驻守在历城，鸣家早已不是当年的名门氏族了早就快被人抛到脑后。
　　他只是没想到，琇莹能马上反应出来。
　　“那你呢，你能否告知我你的名字。”
　　好像琇莹没想到鸣珂会问这个问题，他像是随口没有过脑子般说：“好像很久都没有人问我这个问题了。”
　　鸣珂这边听不太清他说了什么，只是看他神色黯黯，眸子低落了几分，他或许是不太想说。
　　“你如果不愿意说也没事，我只是觉得大家都是朋友，应该知道对方姓名的。”
　　“朋友？你拿我当朋友？”琇莹听到鸣珂的话之后，那幽蓝色的眸底闪过一丝震惊，好像是冰川崩裂，露出几缕微光。
　　他自从来到这，一个卖艺的，虽然自己在外面声名鹊起，但是那些慕名而来的人，只是把他当成消遣的玩物、满足他们虚荣心的商品。平日里除了那人会唤他的名字，好像再也无人关心他叫什么，只是一口一个琇莹叫着，那只是他们为自己取的名字，却不是他的名字。
　　到现在，他甚至在听到这个问题后，先是一顿。
　　“怎么，你该不会是朋友太多，都看不上我了吧？”鸣珂看他愣在那，不由得打趣到。
　　“怎么会，我朋友不多的……”只见刚才那神采奕奕不可一世的人，此刻也有些满腹委屈，刚才的神气都看不到了，“云衔山。”
　　那人的名字端正清雅如一副徐徐展开的浅绛山水图，却有着很强的异域长相和近似鬼魅般的气质，实在是很难让人联想到一起。
　　如若说起这个名字，还是他取自“朝来初日半衔山，楼阁淡疏烟。”
　　当时他着实喜欢极了这句诗的意境，是他从小没有接触过的景色，顿时心生向往，便为自己取了这个名字。

作者有话说

　　年更作品来啦，不定期更新，大家2023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