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你》宇间

11、第 11 章

　　陆喆睁开眼睛时看到的是快速向后移动的天花板和头顶急救人员戴着口罩的下巴。周围乱作一团不断有人大声喊着，脚步声杂乱无章。
　　陆喆觉得自己浑身都在疼，尤其是左边胳膊和头。配合医生做完检查，固定了骨折的左小臂，他的头还是有些晕。
　　“有点轻微脑震荡，今天留院观察一下。”
　　陆喆点点头表示听到了，立刻向医生询问同车的姜冉是什么情况，医生抬头看了看他，无奈答道：“这我就不清楚了，这事故一下送了十来个人过来，轻伤重伤当场死亡都有，我们只管救人，不知道哪个车上下来的呀。”
　　陆喆点点头，对医生说了声谢谢，被护士带去了病房。
　　“你真算运气不错的，刚听说路上两个人当场就不在了，好好休息啊。”护士一边开门一边对他说。
　　陆喆对护士点头示意，心里却一阵阵发酸。自己是运气好吗？自己明明是被姜冉护着。
　　他看到了姜冉第一时间的那把方向，把他护在了相对安全的一边，他也知道是姜冉那一侧受到了撞击。
　　轻微脑震荡带来的头晕和恶心一阵阵侵袭着他的身体，腿脚也有些发软，可是他根本坐不住，更别提休息了。扶着床站起来，陆喆使劲按了按太阳穴的位置，抬脚走出了病房。
　　午夜的急诊科异常忙碌混乱，已经有些伤者的家人赶到了大厅，各种声音嘈杂着不绝于耳。陆喆一眼看到刚刚带他去病房的护士，赶紧上前叫住了她。
　　“诶你怎么又跑出来了？这乱七八糟的你跑这儿来干嘛？”护士回头看到是他，有些奇怪地问。
　　“我朋友应该也一起送来了，我根本坐不住，你能帮我问问他怎么样了吗？”
　　陆喆的焦急和担心都写在了脸上，护士叹了口气道：“行吧，人长什么样啊？”
　　陆喆见护士愿意帮忙，连忙说了好几声谢谢，向对方描述了姜冉的样子。
　　护士听完他的描述，小心地问他：“是不是长得挺帅的？戴眼镜？”
　　陆喆一惊：“对！应该是他。你是不是见过他？”
　　护士指了指抢救室的方向，对陆喆道：“人还在里面，伤得不轻，来得时候一身血。”
　　陆喆脑袋嗡的一声，一阵头晕目眩让他有些眼前发黑，护士急忙一把扶住了他。
　　“你小心点！”
　　“谢谢…你忙吧。”陆喆对护士摆摆手，平复着一阵阵的头疼走到抢救室门口坐下，紧紧盯着那扇门，对于开门的一瞬间既急切又恐惧。

　　董帅在医院停好车就试着打了陆喆的电话，发现电话还通着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快步走出停车场。医院门口还有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董帅绕过他们直接冲进大门，电话打到第三遍陆喆接了起来。
　　“胖儿。”陆喆的声音有些干涩，听起来颇为虚弱。
　　“卧槽祖宗你总算肯接电话了，你没事吧？什么情况？我命都吓短三个月！你在哪儿呢？”听到陆喆的声音他简直有点想哭，一连串的问题砸了过去。
　　陆喆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没事儿，姜冉护我呢。我这会在他病房外面，重症监护。”他声音带着点颤抖，听得胖子心都抽了两下，赶紧说：“你给我说下地儿，我马上就过去。”
　　挂了电话胖子三步并作两步向陆喆告诉他的位置冲过去。回想着新闻里看到的画面，听陆喆的意思，姜冉应该是硬生生让自己这边受的撞击。董帅在心里默默地尊敬了一下姜冉，刚放下几分钟的心又为他悬了起来。
　　等到了地方，就看见陆喆一个人静静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手里拿着手机，一动不动的。
　　“你不是一个人跟这儿坐了一晚上吧？”董帅试探着问。
　　陆喆没有抬头：“没，前半夜在楼下急救。”
　　叹了口气在他身边坐下，董帅仔细打量了一下他：左手在脖子上挂着，脸上也有淤青，不过看起来问题不大。
　　“姜冉一定会没事儿的，你别瞎想啊。”拍拍陆喆的肩，董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明知道这会说什么都是屁话，却只能徒劳地安慰。
　　陆喆吸了一下鼻子，声音很轻：“他护我来着…他…他咋这么蠢啊他…他咋不拿自己当回事儿呢？”
　　走廊上安静极了，只听见陆喆带着一点哭腔的声音。他睁了一整夜的眼睛十分干涩，却在从电话里听到胖子声音的瞬间就装满了眼泪。人像是忽然活了过来一样，想哭的感觉一次又一次涌上心头。
　　董帅按在他肩头的手使了点劲，无声地给他支持。陆喆深吸一口气，猛地抬起头靠在了身后的墙上：“胖儿啊，我咋办啊…我现在恨不得把这门拆了冲进去看看他。”
　　“医生怎么说？”
　　“左腿骨折，中度颅脑损伤，而且失血过多，还没有度过危险期。 ”陆喆顿了一下，“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董帅记不清这是他到医院以后第几次叹气了，拍了一把陆喆的后背：“要不你先回去休息一下换个衣服？好歹也伤得不轻，吃点东西去？我给你在这守着，有情况立马通知你。”
　　陆喆摇摇头：“我不想，就在这我还能稍微不那么心慌…”
　　这时门里出来一位护士，把一包东西递给陆喆：“你是病人家属吧，这是病人身上的东西，你先给收着。”说完转身又进去了。
　　护士递过来的一包里，有姜冉的钱包，手表，钥匙和已经碎了屏的手机，陆喆把东西抓在手里，眼神又暗了暗。
　　“听话啊，回家换个衣服收拾收拾，你看你现在这灰不溜秋小可怜儿的样子，姜冉真醒了看见不得难受啊？”
　　最后在董帅的一阵软磨硬泡下陆喆终于松了口，同意先回家换了脏衣服然后吃点东西。
　　把陆喆哄回家，董帅坐在重症监护室门口重重叹了口气：“兄弟啊，你是条汉子，为了陆喆你也一定要撑住了。”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胖子掏出手机拨通了王一嘉的号码，刚响了一声对面就接了起来：“怎么样？你到医院没？”
　　“放心一嘉，陆喆没啥大事，折了条胳膊。倒是姜冉…情况有点不太好，ICU躺着呢。”胖子回答道。
　　“这…陆喆还好吧？姜冉家人知道了吗？”王一嘉一口气还没松完就又提了起来。
　　“在门口坐了一晚上，刚被我哄回家换衣服去了。姜冉应该不是本地人，家里估计还不知道吧。”胖子揉揉眉心道。
　　“那你先在那边盯着点，估计陆喆一会儿就又回去了，我晚上下班过去看看。”
　　“放心吧，你安心上课。”
　　挂了电话，董帅皱起了眉头。是啊，姜冉的家人可怎么通知啊。
　　果然像王一嘉所说的一样，过了没两个小时陆喆就又回了医院。换了身干净衣服，倒是显得没那么狼狈了。
　　“怎么样？”陆喆问。
　　董帅摇摇头：“没什么情况。”
　　陆喆人还是蔫蔫的：“胖儿，我刚在路上忽然想，是不是应该跟他家人说一声啊？毕竟这么大的事。”
　　胖子点头：“我也想过了，不过要我说，等他情况好一点再跟家里说吧，老人一下受不住这消息怎么办。”
　　听胖子这样说，陆喆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其实他有些害怕去联系姜冉的家人，他要怎么跟人家说？你儿子和我一起出车祸了，现在我好好的就折了根胳膊，你儿子为了护我躺重症监护室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他陆喆凭什么啊？
　　他无数次恨不得躺在里面不省人事的是他自己而不是姜冉，毕竟他除了几个朋友就无牵无挂，可姜冉还有一个温馨和睦的家。
　　陆喆关了店每天蹲在医院，终于在第四天把姜冉盼到了普通病房，他一拍桌子让姜冉住进了单人间，几乎寸步不离地待在他身边。
　　董帅和王一嘉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喆，仿佛全世界只剩下姜冉，其他都不需要考虑。
　　终于一天检查过后，医生说姜冉的情况好了很多，应该很快就会苏醒，陆喆提了一个礼拜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姜冉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二天下午，陆喆和董帅坐在走廊上，手里拿着姜冉碎得掉渣的手机，已经重新充满了电。
　　“打吧，一直不说也不是事儿。”董帅说，“要不我来？”
　　陆喆摇摇头，深吸一口气按下了通话键，电话响了三四声后被接了起来：“喂姜冉。”是一个低沉厚实的男声。
　　“叔叔您好，我是姜冉的朋友…”

　　打完电话送走董帅，陆喆趴在姜冉床边，轻轻戳了戳他被扎了不少针眼的手背：“我可告诉你爸了啊，你再不睁眼，等你爸妈来了我怕我控制不住直接跪他们面前。”
　　从陆喆能看到姜冉开始，没人的时候他就喜欢跟姜冉叨叨，有时候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可就是想和他说话。
　　姜冉苍白的脸，插着留置针的手臂和打着厚厚石膏的左腿都让他的心一阵阵抽着疼。
　　“你和你爸声音挺像的，你说我见到你爸会不会就能想象到你50岁的样子？你们长得像不像啊？”
　　陆喆说着说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刚想爬起来却猛地顿住了。
　　他的头上放着姜冉的手，还轻轻地摩挲着拇指。
　　“姜冉？”
　　陆喆保持着趴着的姿势不敢抬头，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生怕自己在做梦。
　　直到他听见姜冉嘶哑的声音：“我在呢。”
　　忍了好多天的眼泪终于再也不受控制疯狂地从眼眶里溢了出来。
　　他趴在姜冉的身边无声地大哭了一场，姜冉的手始终轻轻抚摸着他的后脑勺，可这不但没有安慰到他，反而让他的泪水更加放肆。
　　等他哭够了，才抬起红红的眼睛向姜冉看过去，只见姜冉面色依旧苍白，可这些天一直紧闭着的双眼却乘着似水的笑意，满眼都装着哭得一脸眼泪的自己。
　　“让你担心了。”姜冉轻声道，声音依旧是多日不曾开口的沙哑。
　　陆喆抹了一把脸站起来：“你别说话，也别乱动，我去找医生。”说罢转身大步出了病房。
　　靠在病房门上狠狠吸了几口气，陆喆一边胡乱抹着脸上的不知道是鼻涕还是眼泪一边往护士站走。